九月廿六日夜,城隍江无舟和勾魂使薛长、岳短这三位幽冥界阴官出现在京口的灵堂。
灵堂设在一座山庄的正屋,整个房间里只有黑色和白色。屋子中间停放着一口灵柩,前面放置着一张灵桌。白色的孝幔将灵桌包裹着,上面摆放着牌位、香烛、羊头等物品。
灵堂中跪着一群身穿白衣的孝子贤孙,有些人正在抹着眼泪,有些人已经撑不住沉重的脑袋开始点着瞌睡。
这些阳间的肉眼凡胎自然是看不到幽冥界的阴官。
江无舟也是第一次见到阳间的灵堂,好奇的四周张望。
灵堂两侧的柱子上分别挂着“音容宛在德厚品高千秋在,风范长存恩深义重万古存”的挽联,中间正上方拉着一条巨大的挽幛。
灵柩周围的花篮花圈正中间,一个大大的“奠”字摆放正中。
岳短此时正站在奠字旁边,一手捧着生死簿对照着牌位上的信息。
“没错了,就是她。”
随着岳短的话音,江无舟的目光聚焦在牌位上。
“故淑妃萧氏之灵位”几个大字让江无舟的精神瞬间紧绷了起来。
“等一会!”江无舟拦下了薛长的脚步。
举着勾魂锁的薛长,诧异的看着江无舟。
江无舟问岳短:“这是什么地方?”
“虎头山庄。”
“要勾的魂魄是阳间皇帝的萧贵妃?”
岳短点点头。
“你不觉得哪里不太对吗?”
岳短又低头仔细查看了一番生死簿说道:“时辰地点都对,也不属于三不勾,应该没问题吧?”
江无舟指着牌位说道:“皇帝的贵妃薨了,应该举行隆重的葬礼仪式,怎么能如此简陋草率?”
岳短咳了一声说道:“江兄弟,我可被你吓死了。我以为哪里出错了呢,这些事不影响咱们勾魂。”
江无舟接着说道:“即便失宠了,发丧也应该建康,怎么会在京口?”
薛长拉着江无舟的手走到灵柩旁,指着里面躺着的老妇人说道:“人没错,时间没错,地点没错。”
江无舟甩开薛长的手,转身指着灵堂中间说道:“地点错了!”
岳短又再一次确认了生死簿上的信息,然后说道:“哎哟我的城隍老爷,地点真没错。”
薛长已经冲着灵柩说道:“时辰到,阳寿尽,鬼门开,君且行。”
话毕,灵柩中的萧淑妃坐起身子,慢慢爬了出来,站在薛长身边,又回头看着躺在棺材里面的自己。
薛长将勾魂锁交给江无舟说道:“错过了时辰,耽误了鬼魂转世,就是对死者的大不敬。”
江无舟接过勾魂锁,犹豫的说道:“一旦给她上了锁链,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你们确定没错吗?”
薛长已经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压制着怒火说道:“我的老爷,你快点着吧,第一次勾魂就出了错,我们可没法给蔡王爷和秦广王交代。”
岳短也在一旁说道:“阳间的规矩是阳间的,咱们只要按照生死簿办事就没问题。”
江无舟咬咬牙,学起岳短教给自己的那些话。
“莫留恋,莫留恋,尘世繁华已是云烟。跟我走,跟我走,幽冥地府才是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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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无舟一边念着一边将勾魂锁穿过鬼魂的琵琶骨。
灵堂中的引路灯忽的一声灭了,整个房间里一下子暗了许多,只剩下灵桌上的蜡烛忽闪着。
跪在地上的人们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江无舟反而被吓了一跳。
岳短赶紧上前解释道:“有些人家办丧事的时候会请一些懂行的人,所以他们知道引路灯灭了就是死者魂魄被带走了。”
江无舟指了指门口两站熄灭的白色灯笼问道:“合着引路灯是刚给咱们用的?”
岳短点点头说道:“阳间的人为了让死去的家人魂魄按时进入轮回,免受飘泊之苦,才会布置下引路灯方便勾魂的阴官办差。”
江无舟将锁链交给薛长然后说道:“你们先去丰都交差,我留下来办点事。”
岳短不解的问道:“勾完魂就得上黄泉路了,这里还有事情要办的?”
江无舟推着岳短说道:“你们先走吧,剩下的魂魄你们俩自己去勾吧,不用再来找我了。”
薛长倒是落得个爽快,拉着萧淑妃的魂魄就往灵堂外面走。
岳短无奈的摇摇头,叮嘱道:“酒的效果只能维持到寅时,你不要耽搁太久。”
江无舟摆摆手说道:“知道了。”
随着薛岳二使的身影消失,灵桌上的蜡烛不再闪烁,火苗微微跳动起来。
江无舟走到灵堂角落,看着那群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的人群,自言自语道:“来时我哭你们笑,去时我笑你们哭。”
人群中最前方的年轻男子引起了江无舟的注意,他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在哭,脸上没有一点失去亲人的痛苦。
此时,从灵堂后面走出一人。
烛光下,江无舟看得清楚,那是一位女子,身穿艳丽华服,与整个灵堂的黑白色调显得格格不入。
先前的年轻男子看到女子出来,从地上站起身,走上前说道:“天师,引路灯果然像你说的一样灭了。”
“天师?”江无舟好奇的走到他们旁边站着。
被称为天师的女子抬手打断了年轻男子的话,眼珠转了一下说道:“不对,这里还有味道,难道勾魂的使者还没走远?”
江无舟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心中暗自惊讶:“她是什么来头?”
天师又用力嗅了嗅,接着说道:“又没了,难道是我出来的太早,他们味道还没散?”
江无舟低头看看自己,心中猜测:“莫非她能闻到我身上的酒味?”
天师转身背对着男子说道:“刺史大人,这里说话不方便,你且跟我到后面来。”
“刺史!”
江无舟猛然惊醒,萧淑妃正是京口刺史刘濬的生母。
这男子如果就是刺史刘濬,难道说这位天师,就是害死柳璃的凶手,巫女严道玉?
看着消失在挽幛后面的男女,江无舟决定跟上前一探究竟。
藏在挽幛下面的江无舟,听到天师的声音之后,确信了自己猜测。
“太子把我藏在你这儿的消息,怎么会被你娘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