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张桌子拼成在一起,对面东西。
按照规制,礼科当有六人,都给事中,左右给事中,以及三个给事中。
但是在魏忠贤当权的几年,少有满员的时候,现在来看,礼科应该只有三人,都给事中瞿式耜,右给事中陈童,以及给事中赵净。
赵净来到位置,便开始脱衣服换官服。
一边换一边心里不由得担心老爹赵明。
这礼科是在宫里,多少还算安静,可工部不一样,加上六部等几乎在一起,赵明怕是要‘遇到’无数人。
‘希望老爹能够应对。’赵净心里暗道。
他的那道奏本,将当朝,尤其是大人物几乎全数得罪了,赵明在工部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赵净换好衣服坐下,伸手拿过桌上的一堆奏本,抬头看了眼无声无息的陈童值房,便直接翻看起来。
第一道奏本的内容就很令赵净吃惊,这是关于魏忠贤编纂的《三朝要典》的,前任礼部主事,从贵州发来的弹劾奏本,他在奏本上清晰的点出,当朝几位大人物参与了其中。
赵净面无表情的看完,拿起下一道。
这一道就更令赵净变色,这是毛羽健的奏本,这位在奏本里痛斥了‘驿遞之害’,称述了‘驿遞’的种种弊端,要求‘皇上宣谕,禁革诸弊’。
“啧啧。”
赵净看完,忍不住的啧啧了两声。
原来,开端在这里。
再过几年,驿站被废,失业的那位可就要单干了。
扔到一旁,赵净拿起下一道。
“兵部的奏本怎么出现在礼科?”
第一眼,赵净就疑惑自语。
这是宁远来的奏本,来自于袁崇焕,刚刚上任蓟辽督师不久的袁崇焕,平灭了一场兵变,这是向朝廷邀功并且请求拨饷的。
‘大麻烦啊……’
看到袁崇焕三个字,赵净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如果再加上辽东,那就铁定没有好事。
辽东一直是大明朝关注的要害之地,是不可讨论的‘政治正确’之一,同样是个巨大的火药桶,是党争的一大热点!
尤其是,赵净还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
袁崇焕从高光复出到被处以极刑,短短不过两年,转折点就是建虏的第一次入塞。
赵净只是稍稍一想就头皮发麻。
建虏打到北京城,谁能有好?
“这是我入仕的第一天啊……”
赵净不自觉的自语出声,尽管他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礼科给事中,还是觉得莫名压力如山。
这时,门外响起脚步声,赵净抬头看去。
只见瞿式稆大步进来,根本没有注意到赵净,大步向他的值房走去。
陈童听见脚步声,连忙出了值房迎出来,刚要说话,似顾忌赵净,稍稍见礼,跟着瞿式稆进了值房,嘭的一声关上门。
赵净摸了摸下巴,也没在意,继续翻开手头的奏本。
在他想来,他们父子是崇祯的钦点,应该会有一个短暂的‘安全期’,不用太过担心。
“都给事。”
陈童跟着瞿式稆进入了值房,关上门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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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式稆深受钱谦益的影响,在行为举止上,甚至体态上,都有些相似,他坐下后,神色微凝,道:“现在局势很是复杂,陛下诏推阁臣的奏本已经拟好,但到底谁在名单上,还是模糊不清,谁也不清楚。”
陈童倒是颇为冷静,微笑着道:“都给事,以钱侍郎的威望,想来定在名单上。”
瞿式稆作沉思状,道:“未必。在内阁的未必肯走,加上还在路上的那几位,剩下的位置并不多,而且有志于此的不在少数。”
魏忠贤以及阉党被除,是以一种极其激烈的方式发生的,陡然间就空出了大量的官位,需要有人来填补。
被阉党驱逐以及躲避阉党而韬光养晦的人,纷纷出动,都想进入大明朝最高权力机构。
东林党来势凶猛,但东林党内部又是派系林立,争夺异常激烈。
陈童似乎听出了瞿式稆的意思,不由得的道:“都给事,需要下官做些什么?”
瞿式稆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道:“首先要弄清楚吏部的名单到底拟定了哪些人,如果恩师在上,那我们就无需画蛇添足,但如果不在,就要做些事情了。”
陈童当即上前一步,低声道:“下官倒是认识一些人,花些银两,应该能打听出来。”
大明朝上上下下早就腐烂透了,不管是东林党在朝,还是阉党秉政,就没有银子办不成的事。
瞿式稆微微点头,道:“银子我有,需要多少尽管支取。只要恩师入阁,你我前程自然在望。不妨告诉你一句,户科阉党众多,全数罢除就在不远,最迟一两个月我就会调任,这礼科,还是你的。”
陈童脸上抑制不住的狂喜,当即抬手道:“下官多想都给事的栽培,定然全力以赴,不负都给事之望!”
瞿式稆笑了笑,而后伸过头,低声道:“你将那两位盯住了,有什么举动,立即告知我。”
“下官明白。”陈童同样低声应道。
那两位,便是礼部的尚书温体仁以及左侍郎周延儒。对于入阁,他们同样志在必得!
他们的官阶、威望、品行都不比钱谦益差,官场向来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他们俩要是上了,那就要占据两个位置了!
瞿式稆坐回去,面露冷意,道:“对于阉党,我们要宁枉勿纵,奸邪之辈,不能留在朝廷!”
陈童会意,道:“都给事说的是。近来有几个阉党还在喧嚣,极力上书为一些人狡辩,下官已经联络多人,准备上书痛斥。”
瞿式稆道:“陛下对阉党深为厌恶,断然不会容忍。不过,如果确实不是阉党,也不能冤枉,该保的还是得保。”
陈童躬身,道:“下官明白。”
瞿式稆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神态放松了一些。
陈童看着瞿式稆,见他说完了,回头看了一眼,道:“都给事,那赵净入值了。”
瞿式稆好似陡然想起,眼里冷光一闪,淡淡道:“他说什么了?”
陈童道:“他不承认他们父子是阉党,对于怎么将那道奏本送入宫的也是只字不言,态度很是张狂。”
瞿式稆哼了一声,心里对赵净的恨意再次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