曰本关中一带春天天气还是挺不错的,没什么风,空气却很清爽。
原野好好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冲散了鼻腔里浓郁的血腥味,然后瞧了瞧情绪低落的前田利家,宽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无需太过在意。”
“唉!”前田利家叹了口气,看样子一时难以走出心理阴影,但很快就振作起精神,颇为感激地说道,“这次真是多谢你了,要不是你讨取了鸟居忠平,我们也不能那么顺利脱身,当时我都准备……都准备……”
当时他都准备反身冲杀,拼死缠住鸟居忠平为织田信长创造逃生良机,大概率活不了了。那这么算算的话,原野也算救了他一命,他怎么也要感谢一声。
“那没什么,换了你你也会那么做的。”原野也不居功,很客气地回了一句,又颇感兴趣地问道,“鸟居忠平?他是什么来历?”
“松平家新生一代的名将,射术过人,武艺也十分精湛,人称‘三河赤鬼弓取’。”前田利家对这人很熟,毕竟这几年松平家一年要来好几次,有好几次就是鸟居忠平带队,“他父亲是松平家的总奉行,也个厉害人物,听说颇有谋略,汉学造诣也很深。”
原野微微颌首,三河赤鬼弓取吗?这都瞎起的一些什么外号啊!
他对这人毫无印象,《太阁2》里应该也没这个人,大概在历史上就是个短命鬼,莫名其妙被他射死了影响也不会太大,搞不出什么蝴蝶效应。
他没把这家伙多放在心上,转而向前田利家问道:“这次伤亡大吗?人都收拢回来了吗?”
他那里轻伤员有一百多个,至于死了的,被捉的,跑丢了的,他就不太清楚了。
前田利家叹道:“算上你那边的,只收拢回来三百多人,明天再找找,大概还能找到几十个吧!”
织田信长的底蕴之一就是这六百多的直属郎党,结果一仗打完,直接没了三分之一还要多,已经算是元气大伤。
原野也陪着他叹了口气,又问道:“那你们呢?你们这些近侍……”
“死了十几个人,还失踪了五人,大概也……”前田利家又叹了一声,这些都是他朝夕相处的同僚,跟织田信长冲了一波,又拼死掩护织田信长撤退,人直接就没了近二十个。
不得不说,在战乱年代给人当家臣果然是个高风险的工种啊!
原野这次是真叹气了,战乱之中人死得轻而易举,死得如同被踩踏的蝼蚁一般毫无价值,只今天一下午就出了两三百条人命,他心里也很虚,不知道将来自己会不会倒霉——小说里动不动就十万八万的死,看起来一点感觉也没有,但实际上,别说两三百了,就是摆两三具尸体在眼前,就足够一般人吓到腿软了,只是心里发虚已经算是不错。
他叹完气后问道:“既然伤亡这么大,上总……呃,上总介殿下怎么还不返回那古野城?”
“不清楚,也没人敢问。”前田利家摇了摇头,“大概是想再牵制一下松平家吧,免得他们没了顾忌,再次攻击东津砦。”
原野点点头,觉得这能说得通,但实际怎么样,也只有织田信长知道了。
…………
他们二人闲聊着,很快就到了织田信长的营帐,而这次不需要通传,守门的小姓直接就放他进去了,还冲他点了点头,给了一个友善的笑容,大概也是在感谢他之前的“拔刀相助”。
那这么看看的话,这笔投资倒挺值,一次性把织田信长的亲卫近侍都救了一遍。那以后这些人自凡要点脸,见了他怎么也要客气三分,他行事也能方便不少。
这点之前他倒没想到,算是意外之喜,不错不错!
他颇为心喜地进了帐篷,而帐篷外面守得严,里面倒没几个人,不过营帐内装饰很奢华。地上铺着厚厚的南蛮地毯,两个鎏金立式烛台立在两角,上面插满了明晃晃的漆种蜡烛,至于手绘屏风、雕木刀架、朱漆案几之类也是应有尽有,估计和住在家里没什么两样。
织田信长本人就坐在大帐最里面,头发微微有些湿漉漉的,像是刚泡过澡,现在正歪在案几旁边自斟自饮,见到他来了,直接向旁边一呶嘴:“坐!”
接着他又吩咐身边的池田恒兴,“给他倒酒!”
原野坐是坐了,但赶紧摆摆手:“多谢,但不必了,我不喝酒。”
“嗯?”织田信长浓眉立刻立起,神情有些不快,甚至有些阴郁,有点怀疑原野在看不起他这“败军之将”,而池田恒兴已经端了酒过来,背对着他,冲原野面露恳求之色——织田信长现在心情很不好,他不想织田信长更生气了。
原野不管这么多,他被酒坑得可不轻,差点人生就毁了,早早就立誓一生绝不沾酒,是原则问题。反正他是怎么也不可能喝酒的,所以只是冲池田恒兴温和一笑,还是坚持道:“真不必了,我不喝酒,从来都不喝的。”
池田恒兴一时不知所措,织田信长也脸黑得厉害,从小到大几乎没几个人敢违抗他,再加上心情实在算不上好,举起手里的酒盅似乎就想摔过来骂两句,但猛然记起原野好像不是可以随便训斥喝骂的小姓家臣,冲他摔酒盅他八成扭头就走,直接换个地方去住也不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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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严厉处罚他,甚至干脆剁了他……
因为一点屁事就把今日最大功臣和救命恩人给剁了,这太非人了,他还没疯到那种程度,甚至他想剁了原野也办不到,哪怕就是为了他的名声考虑,他的小姓家臣肯定也要死死抱住他,好让原野能赶紧走人。
他憋了两憋,又把酒盅重重放了回去,直接冲池田恒兴大怒道:“愣着干什么,他都说了不喝酒了,听不到吗?还不给他换茶!”
池田恒兴愣了愣,赶紧去端了一杯热茶来,原野客气双手接过,冲他笑了笑,表示不小心害他挨骂了,有些不好意思。
池田恒兴看起来性格很好,也回以笑容,表示没什么,然后就退回到织田信长的身边跪坐,顺便悄悄把织田信长的酒盅摸走藏进了怀里。
这点小动作好像让原野看到了基情在燃烧,好像曰本古代断袖分桃的事也不少,小姓又天天跟在主公身边,有时都睡在一起,很难说里面有没有什么另类感情。
不过这不关他的事,他又不用陪织田信长睡觉,心里胡思乱想着喝了一口茶,然后正色向织田信长问道:“上总介殿下寻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织田信长就是请他来喝酒的,算是一种感谢——放在这时代,他请人喝酒真就是感谢了——还特意等到原野医治完伤员才请他来,结果原野这奇葩竟然滴酒不沾,一点武人的样子都没有,他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了片刻去摸酒盅却没摸着,斜了池田恒兴一眼也没说什么,直接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封就撇了过来,没好气道:“这是说好的谢礼!”
那信封“嗖”的一声就像飞镖一样飞过来,差点插到原野头上,看起来怨气很大的样子。原野赶紧接住打开一瞧,倒出一张厚皮纸,再仔细一瞧,上面五颜六色画满了花纹花押,正中是“正钱百贯,见押面付”八个墨色汉字。
这倒是新鲜了,原来这时代的曰本就有纸钞了,以前也没听说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中国北宋年间“交子”的翻版。
他仔细翻看了一下这张“纸钞”,不懂就问:“这是什么?”
织田信长不耐烦道:“就是给你的谢礼,之前说好的,你医治了八十四个人,三疋一人,该给你二十九贯,不过剩下的就算了,你留着吧!”
八十四人该是二十五贯两疋吧……不对,要是按市贯算的话,还真是二十九贯左右,没想到你一个富三代算数倒不错!
原野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不过他不是在问治疗费,又指了指这张厚皮纸,“殿下误会了,我是问这张纸是什么?”
织田信长困惑地看了他两眼,但还是耐心答了,“是‘为替’,你可以拿着它在尾张国任何一座寺庙换取等值的钱米,也可以直接换取寺庙出产,很方便。”
原野懂了,原来又是曰本和尚们搞出来的,他们还涉及金融业,弄出了纸钞或是现金支票?这倒是个好消息,就是不知道这方面管得严不严,要是不严的话,也许自己也可以印印纸钞发发工资什么的……
原野心里盘算着就把“为替”揣怀里了,织田信长不在乎钱愿意多给,他也没必要推辞,只是客气说道:“殿下放心,我一定全力让伤员恢复健康。”
顿了顿,他又问道:“不知殿下还有别的事吗?”
织田信长黑着脸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憋着很大一股气一样说道:“没了!”
“那我就先告辞了。”原野也没话和他多聊,他就算打了败仗也有一群人抢着宽慰,用不着他多事,客气一句起身就走,但都走到帐篷门口了,后面又传来织田信长的声音,似乎很犹豫,也不算响亮,“那个,今天的事……多谢……嗯,辛苦你了!”
今天原野助他脱险,他倒没太放在心上,毕竟一大群人经常抢着救他,他早习惯了,但原野竟然莫名其妙把松平家的名将鸟居忠平给射死了,这让他损兵折将之余,看起来并不算完全失败,似乎有了块遮羞布,回去能好过不少。
为此,他特意请原野来赴宴,想和他这个今日最大功臣好好喝上两杯,然后如同古之名将一般赏罚分明,重重奖赏于他,哪怕他没成功取回敌将首级也没关系,结果原野拒绝喝酒不说,也没抢着表功,倒让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只能这么粗略说上一声——原野要是他的家臣倒好办了,直接发封感谢状就好,偏偏他不是!
他在那拧巴,原野也没在意,再次客气一声便直接走人,反正织田信长能记住他的人情就行,这就不枉他冒的那点风险,心里已经开始琢磨将来换点什么好——免税权怎么样?或者留着保命?或是再攒一攒,换一片荒地的开垦筑城权?
他想了一会儿也没头绪,准备将这份人情留到将来关键时刻再用,直接巡视伤兵去了。这些人织田信长是付了钱的,他肯定要尽量全部治好,然后等这些人伤好之后,他就能回竹内庄继续发育了。
嗯,就是这样,应该没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