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线制改革？小子，你知道不知道，我就是一个电影制片厂的厂长？我们也不是院线啊。”
成厂长，年纪也很大，头发早就没多少了，这一看就是个办事能力很强的人，但，在听了白锋的建议之后，直接呵呵一笑。
但，白锋看的出来，他这一笑之中有苦涩。
成厂长绝对是在说着违心之论，只是他这個违心之论也有自己的难处。
而白锋既然敢说这话，那当然就是有所准备的。
白锋的回应非常有趣，他是笑着来了一句。
“但，你们厂可是北影厂啊。”
这一句话，让成厂长楞了一下，转而也大笑起来。
他为什么笑？
这北影厂又怎么了呢？
其实，道理也很简单，那就是北影厂并非一般的电影厂。
这么说吧，原本真正的最大最牛的电影制片厂是长影厂。
若是一直关注中国电影的影迷，一定会记得以前的那个时光，那时候长影厂的片子是真的多。
甚至，就连译制片也非常的多。
于是，我们能听到列宁同志在用东北话演讲。
后来老郭那段，其实并不算很新鲜。
在长影厂实在是拍出了许多经典电影，而且，许多长影厂的人员也会来北影厂工作。
即领导换个地方，继续领导。
但，级别那就不一样了。
这个事儿不仅仅是以前那个时候，或者是现在这个阶段，甚至，还延续到未来。
就说大名鼎鼎后来的那位韩三爷，他本来也不是北影厂的，人家以前是在别的制片厂工作的。
简单来说，北影厂确实是一个电影制片厂，但又不是一个普通的电影制片厂。
毕竟是在京城，对吧。
就是地位比其他的电影制片厂来的高。
而眼下，我们大陆的电影市场如此低迷，你北影厂是不是应该也有那么一点儿的责任？
白锋之前讲的这个院线制改革，你们北影厂是可以说自己没有院线，可是，这个事儿跟你们就一点儿关系没有吗？
外行人听起来似乎是强词夺理了，你白锋不能这么干，人家北影厂只是一个制片厂。
可内行人其实心里明白，这院线制的问题，或者说电影院的一些情况，还真不能说跟北影厂没有任何关系。
白锋抓的就是这一点，而这里面绝对有可以做的事情。
他接下来是这么说的：
“厂长，院线制，这个东西本身不新鲜，我相信任何一个搞电影的都能明白，这也是国外成熟电影市场的常见模式。
当下我们是全国上下都在改革，我们这里电影市场低迷多年，我们当然也需要改革！
而这个改革又该如何改，我相信厂长你比我更清楚。
最简单的，就是学国外的先进经验嘛。
厂长啊，你之前不是还想学香港的贺岁片模式嘛。
虽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可还是成功了嘛。
那么，对电影市场最关键的一个改革，为什么我们不也如此那？
院线制的好处，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关键是，这个改革之后，我们能更方便的统计票房，能让电影的制作方，能真正的得到市场的反馈。
咱们先不说挣钱与否，先让市场规矩起来，这不好？
而有了反馈，才能让我们制片方得到足够的信息。
我们接下来拍电影，那也能更好的应对市场变化，厂长，您说是吧？”
白锋讲了这么一大堆出来，其中还提了《过年》，这货还真的是会说话，明明就是差点儿把老底给赔光的一部片子，被他给说的成功了。
也对，反正在白锋的努力之下，这电影确实是成功。
成厂长当然也爱听，但是……
“小子，你知道这个事儿有多大吗？咱们全国这么大，这么多的电影院，这些电影院是错综复杂的，涉及到各个方面，有的是企业自己的，有的是省市政府的，还有就是部队的，另外还有个人的。
就说企业的电影院，那还要分央企国企以及集体、民营等等……
你说的很轻松，可能把这些个事儿都给弄完吗？”
得说，成厂长是个实干的人物，他说的这些全都是道理。
白锋知道不知道呢？
他知道。
但现在，他得装自己不知道。
只见他听了成厂长的这些话，脸色有些惭愧，有些自责。
嗯，这货演技是不错的。
没办法，他必须得这样，他现在才什么年纪？
不这样岂不是很不合理？
而事实上，成厂长的反应，也在他的预期之内。
所以，白锋是真的要搞院线制改革？
他想，但他知道，根本搞不成。
那他为什么要说这些没用的东西那？
首先，他说的这些可不是没用的。
“厂长，你说的这些，我真的是没有考虑的太周全，这里先向厂长道个歉。”
这货态度相当诚恳呀。
成厂长被他这个变化给弄的……心里还挺高兴。
是呀，一般的小伙子不知道做事情的困难，好高骛远，这确实是应该批评的。
可白锋刚刚的那些话，也是有道理的，甚至，就应该是我们电影市场改革的方向。
简单来说，成厂长虽然跟白锋在争论，可他们这是为了‘事儿&在争，大家都是希望把事情变好。
这不是置气，这不是个人情绪，这是为了事业，还是很大的事业。
大家本身是没错的。
甚至，成厂长觉得白锋这小伙子，是个好小伙！
如果不是自己闺女年级不小了，都想介绍给他呢。
还好，白锋不知道成厂长的想法，不然，估计这货至少得冒冷汗。
接下来，这才是白锋要做的事儿。
“厂长，我其实就是有些冲动了，你也知道，我这次营销的压力很大。”
“嗯，我知道。”
成厂长点了头，是呀，现在谁不知道你白锋拿了人家《霸王别姬》100万呢。
能不压力大吗？
白锋接着说道：“我就是觉得，这次《霸王别姬》拿了这么一个大奖，可以说是电影界的顶级国际大奖了，厂子您应该也能看出来，这是一个机会，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对不对？”
成厂长一听，又是点点头。
确实是一个机会，这部电影目前的这个奖项，真的不小。
我们确实可以借着这股风做些什么。
白锋观察这位老厂长的表情，他知道，对方已经被自己忽悠瘸了。
那么，这就可以说真正自己想要做的啦。
“厂长，现在院线制改革，确实有很大的难度，这一点我之前没有考虑清楚。
厂子说的这些，莪实在是如雷贯耳。
但，眼下的机会这么好，要是错过了，那也太可惜了，对不对？
要不这样呢，咱们换个法子，院线制改革，全国性的改革我们确实没办法短时间就搞。
可如果借着这部《霸王别姬》我们做点儿什么呢？”
嗯？
成厂长听了这些话，他真的是非常好奇呀，“你小子打算做什么？”
白锋挠头一笑，装作一个不成熟的小伙给领导提建议的样子，“其实也很简单，咱们都很清楚，如果一般电影只是卖拷贝，那真不容易赚钱，要说赚钱最好的，还是分成。
可分成就会遇到种种的困难，这是当下我们电影市场的困局。
但，我们这次换个法子呢？
卖拷贝，这也当然买，可《霸王别姬》的重点还是在分成上。
也就是说，我们还是跟院线方面去……”
分成？
白锋这话没说完，成厂长就打断了他，“之前不是说了嘛，现在没办法做院线制改革，那你说的这些就做不了嘛。”
意思很简单，就是没有院线制改革，那么，院线本身就不存在，也就是那些电影院都是一个个的经营个体。
不过，真实的市场情况，却不是成厂长说的这样的。
有院线，只是院线没有未来那么的强大，现在院线只是一个比较小，比如国营的，旗下有那么两三家影院都属于一个公司或者体系，或者是如部队方面的，部队的电影院基本上叫文化宫。
还有的就是几家影院，自发的形成了一个比较松散的院线联盟。
简单来说，有的不叫院线，但其实跟院线也挺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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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就是现实的市场里，比如隶属某某方面的电影院，可实际经营是包给个人了。
于是我们能看到许多电影院还开着录像厅，录像厅里面播的大多是好莱坞或者香港的电影，都是录像嘛。
甚至还开游戏厅。
其实，改革是没有发生，但市场内部早就出现了变化。
不变不行嘛，总不能开不出工资大家在哪儿饿着。
所以，白锋的法子，其实就是基于这个当下的现实情况。
“厂长，我的意思是，咱们全国搞不了，但能从重点市场下手。
就比如《霸王别姬》，我的计划是这样的：
这部电影现在是载誉而归，那么，先在我们京城的影院上映，这没有问题吧？
而我们就最大限度的跟京城的影院去签分成合同，这本来也是可以的吧，其中还有不少是一个体系的，这签起来也不算麻烦。
之后，那就是我们的事儿了。
我们找人监督喽。
京城的电影院有多少？
我们找两倍的人，安排他们去这些影院摸底。
影院开张一般在10点，正经的工作时间大概到晚上12点。
12点其实真没多少，大概10点是最后一场了。
再往后那就是录像厅的事情了。
咱们派人就盯这个时间，一个人大概一天工作7个小时。
让他们去盯着这部电影上映之后的，上座率。”
白锋把他的这个计划说完，成厂长眼睛都瞪大了。
这是院线制改革吗？
这不是分明放着院线偷票房吗？
而成厂长还想不到的是，这其实才是白锋真正的《霸王别姬》营销计划！
没错，这就是计划，实际上，白锋老早之前就看的明白。
现在没人看电影吗？
有的，怎么可能没有人呢？
咱们中国那么大，而且，还有那么多去录像厅看电影的呢。
这个需求是绝对存在的，虽然人少了，可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电影院给出的票房数据非常的不准确。
许多电影的票房其实全都是估计出来的，也就是我们无法正常的获得电影市场的真实反馈。
白锋非常清楚，主要解决了这个问题，那就可以解决票房问题。
或者干脆说，就可以营销成功！
因为这部电影本身是经典电影，本身就有足够的票房基础。
他白锋的所谓营销，只要能让这部电影的真实票房呈现出来，他就成功了！
这就好像，如果让他去营销《少林寺》他怎么营销？
也这样啊，只要能把《少林寺》的真实票房给搞出来，就成功了！
道理是样的，而且，也是有基础的。
就好像91年上映的周公的电影，关于这位我们都非常尊敬的伟人的电影。
票房就非常高，公开的数据是2.7亿。
原因也非常简单嘛，一方面是许多影迷都爱戴周公。
另外一方面那就是，谁敢偷这部电影的票房？
再怎么没良心的，他也没这个胆子！
那是要受亿万人唾骂的。
所以，白锋这次营销的关键就在于此。
我只要能让这部电影的票房，真实的出来就行了。
成厂长此刻却在盘算着白锋的这个计划的可执行性。
能做！
这《霸王别姬》也是他们北影厂拍的，票房要是好了，北影厂也赚钱。
而白锋的这个法子，就说京城现在电影院的数量，其实也不是很多。
找一些个人过来，按照他的法子来搞，就一个月的上映期来算，顶多花个几万块。
这几万块都是多说了，现在的工资很低的，就算是京城也是如此。
而到了其他城市，电影院数量一般还不如京城呢。
也就是说，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的走，那么，白锋的这个计划，可行性非常高。
现在的电影，其实还真的就是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走。
当然了，不一定是局限于城市，比如去长三角，那就是那一片的许多城市大家都一起上一部片子。
再有就是东北，这边票房其实是不错的，东北有看电影的习惯，只是许多电影院那座椅都烂的不行了，还有不少改成游戏厅录像厅什么的。
《过年》拍的时候，那小儿子一出场就是这么一家电影院。
白锋的这个法子能做。
但是……
成厂长眯着眼睛问了他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如果，咱们监督出来的上座率，跟他们影院报上来的数据差距很大怎么办？”
这个问题太尖锐了。
其实，以前有不少人质疑过上座率的问题，就好像陈沛斯老师，其实他的电影一直都是赚钱的，真的是赚钱，但是，他却分不到什么钱。
这里面一方面有跟制片厂的矛盾，另外就是陈老师亲自去过影院看的，他那片子一上就满座，可电影院从来都只报三成上座率。
给陈老师气的大骂：我都来了，你们还骗我？
那么，白锋你怎么办？
这货笑呵呵的说道：“可以谈嘛，大家不要撕破脸嘛。”
他这么一说，成厂长又是哈哈大笑。
刚刚白锋这个表现，真一点儿也不像个年轻人。
他的意思就是，我们至少有个账，大家好好谈谈，双方都让一步。
如果是年轻人，大概率会选择硬钢。
原本电影院可能报上座率就3成，但我们有了自己的账之后，至少应该可以谈到5成。
虽然进步不是很大，但也是进步，而且，这确实可以作为院线制改革的开始。
没错，懂电影市场的人，一定看的明白。
“行！就这么办！”
……
白锋其实现在还不知道，后来我们国家进行院线制改革的时候，成厂长虽然已经退休，却通过一些渠道，强烈建议把白锋的名字加入到一些文件中去。
这当然都是后话了。
《霸王别姬》在拿下金棕榈之后，很快就在京城上映。
也办了一个相当气派的首映式后，这部电影在首周，也就是从周五开始算的周末三天，拿下了300万票房。
单一京城一个城市，拿到300万票房，这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成绩了。
对于一部商业片而言，确实是非常出色的表现。
如此，自然也引来许多媒体的争相报道。
而有些人会想到之前的100万营销争议。
现在这么一看，这100万花的很值呀！
其实，白锋跟成厂长的那个‘争论&，才是营销的关键，而他用的，也不过是一个‘破窗理论&罢了。
没错的，全国性的院线制改革现在做不了，那我们先小小的搞一下，不行吗？
这就是标准的破窗理论。
当然了，了解这些细节的人，真不多。
白锋也没有居功自傲，甚至，他还遭到了某人的非议。
“我说锋子，你给这《霸王别姬》营销这么用心干啥？”
姜汶，他莫名的就有一股酸气。
也不能怪他，毕竟《阳光灿烂的日子》才是咱们自己的电影嘛。
白锋懂他的心思，而这种情况，他只能是笑着回答：
“你还看不明白吗？《霸王别姬》那就是前头趟雷的，要是跟电影院方面搞的成功了，那我们的电影不就容易多了？”
姜汶一听，真叫一个恍然大悟！
对呀，等《阳光灿烂的日子》上映之后，那时候影院方面跟我们的分成，不就更容易谈了嘛。
所以，白锋现在看似是为《霸王别姬》做营销，可实际上，他也是在为《阳光灿烂的日子》做营销。
甚至现在就是为了之后上映做铺垫。
姜汶这货可算是高兴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这部电影上映的情况了。
这当然还要安排，至少他们得等《我爱我家》，以及一些个手续的手段。
别着急，《我爱我家》确定了是在7月份播出。
白锋觉得这个时候，自己能歇一下，却不想，香港方面来电。
“《双瞳》这可不能再拖了。”
红姑说的，听她的语气就明白，应该是台湾那边等急了。
白锋的回答很简单：“我这就去香港。”
只是没想到，去香港之前虹姐从香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