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白知道不能继续在王家住下去了。
他在返回王府路上,途经信陵坊时,见一座空宅对外租赁,地处清幽,便交了定金,准备搬来此处继续备考。
当然该考还是要考。
他相信定有转机。
中途耽搁了下,等他回到王府与王语嫣和阿朱说明此事,便开始收拾行囊,稍后要去向王诜面辞。
但不多时,王诜就与刚到京师的韩嘉彦联袂来了。
王诜见状,眉头略蹙:“沈郎君这是要走?你何必如此?”
沈慕白躬身见礼:“使君大人提携美意,小生感激不尽。但小生如今得罪吕家,又触怒刘公,若再客居贵府,必连累使君。”
王诜叹了口气:“某何惧他们两家?”
“公虽不惧,但小生心里不安。”
王诜听了这话就知道沈慕白去意已决。
韩嘉彦在旁也是轻叹道:“沈兄可有去处?”
“小生已在信陵坊寻得一处住宅,可暂居半年。”
“也好。”
韩嘉彦不复多言。
他与沈慕白相识不长,但也知他果决刚毅宁折不弯,既然他决定如此,谁也挡不住。
王诜从怀中取出千两银票来递了过去:“既如此,某便不再强留了。
你且安心备考,不必一蹶不振,凡事都非一成不变,科考的事某还会帮你想想办法。”
“多谢使君厚谊!”
沈慕白深吸口气,诚心诚意地拜了下去。
自穿越后,王诜是他遇上的贵人之一。
几番下来,虽有利益考量,但维护之心拳拳做不得假。
人予我桃李,当回报以琼瑶。
……
沈慕白匆匆离开了王府,搬去了临近的信陵坊。
沈慕白三人走后,见韩嘉彦长吁短叹,王诜不由轻道:“六公子不必多虑,某稍后会进宫一趟……说不定此事还有变数。”
韩嘉彦是知道王诜有意将沈慕白举荐给小皇帝赵煦为伴读学士的。
闻言抬头凝声道:“使君,如今朝中以太皇太后为尊,关乎本科春闱,纵是官家,也难从中干预吧?”
王诜面色深沉:“六公子,凡事都无绝对。”
王诜说到此处就绝口不言了。
朝臣中与小皇帝接触的人不多。
他因是外戚,经太皇太后高氏允许,与小皇帝走得近些。
当今大宋上下,都拿小皇帝当孩子看待,包括高氏在内。
唯有王诜不曾。
王诜眼中的小皇帝少年老成,谋虑深远,远超同龄。
他判断小皇帝定会提前亲政,也就这一二年的事,所以提前押宝。
若是押宝准确,他便不需再留偏僻山东之地当劳什子刺史了。
但关乎宫闱,很多事只能点到为止。
韩嘉彦知道忌讳,也没敢追问。
韩嘉彦告辞后,王诜便悄然出府入宫拜谒皇帝。
大庆宫,御书房。
小皇帝赵煦听了王诜的禀报面色古怪,若有所思。
良久才微笑道:“王晋卿,你说沈慕白他难道不怕得罪刘挚,断了他的科考之路?”
王诜叹息:“官家,此子秉承圣训,心性刚烈,宁折不弯,明知得罪刘挚的后果,也断不会屈从受辱的。”
“如此说来,倒是你多事了。”
赵煦轻道,心头却掠过一抹如释重负。
这个沈慕白果然没让他失望,他的胆魄、才学都不多见,堪可边用边考察了。
王诜汗颜拱手:“臣本一番美意,不想好心办了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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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煦:“罢了,先不说这些。朕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太皇太后最近凤体欠安,朕命教坊司的人排演舞乐供她老人家排遣解闷,教坊司的歌娘唱了花妖,皇祖母甚是欢喜。
朕方才请安时,皇祖母与太后还问起沈慕白其人,说有无新曲问世?
你可代朕问问沈慕白,若有新曲,上元将近,可着他于上元宴时进宫进献于慈德宫太皇太后。”
王诜心中巨震。
小皇帝与太皇太后高氏素来面和心不和,他如何能有这般孝心殷切?怕是皇帝要故意为沈慕白创造机会。
以他对小皇帝的了解,赵煦的话前半段不假,但后半段应是临时做的决断。
这分明是小皇帝已决心收纳沈慕白的某种征兆。
按理,上元宴是宫廷盛宴,除了宫中贵人外还会大宴朝中重臣,太皇太后哪有闲情逸致允许一个布衣举子进宫吹箫献曲儿,也不合礼法。
但若是小皇帝顶着孝心的名义安排,高氏便很难拒绝。
尤其如今高氏有意舒缓与皇帝这边的隔阂。
“臣遵旨!”
王诜心头欢喜应承下来,拜别出宫。
有小皇帝从中“斡旋”,高氏上元宴后定给予沈慕白相应赏赐。
经此一来,刘挚也好,张庭也罢,都不敢再明目张胆向沈慕白下手。
沈慕白得罪刘挚的困境,就此解了。
小皇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由此可见一斑。
王诜走后,赵煦凝立在御书房窗下,遥望着绵延无尽的万千宫阙,面色变幻不定。
王诜猜测的没错,他正是听了王诜的禀奏,得知沈慕白与刘挚的“故事”后,才当机立断。
他虽还未完全成年,但亲政的心日益迫切。
他越来越不甘心当高氏与群臣操控的傀儡。
但他要反抗,要出击,要逆流而上,需要有人助力。
此刻他虽为皇帝,却非常孤单,身边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
沈慕白不畏当朝权贵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品性,远比才学横溢更值得他看重。
不然,不要说为他这个小皇帝的心腹,就是听听要与太皇太后高氏放对,恐大多数人都要当场怂了。
“沈慕白,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啊。”
……
信陵坊的新宅虽不如王家府上安逸奢侈,但胜在环境清幽,两女很喜欢。
王语嫣甚至挽起袖口,与阿朱与沈慕白一起收拾屋子,三人边干边说笑,其乐融融。
阿朱去街上购买一些必要物资,当室内只剩下沈慕白与王语嫣两人独处,气氛就变得有点尴尬和沉闷。
“此处宅子一应用度稍显简陋,倒是委屈语嫣姑娘了。”
沈慕白知道若自己不主动点,王语嫣一定会持续当个闷葫芦。
她本不是这种性子,变成这样,明显与她最近的心境有关。
王语嫣摇摇头,却又俏面微红说及其他:“你以后可直呼奴的名字就好,不要这么……这么见外。”
“嫣儿?!”沈慕白当然不可能矫情,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顺坡就下。
“……”
王语嫣面色娇艳欲滴,心说你这称呼也忒亲密了些……
她垂下头去,手捏裙角,却没反对。
沈慕白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拒绝当舔狗,因为越舔越让人看不起。
所以他对王语嫣一直保持以礼相待、若即若离的状态。
反其道而行之,明显有了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