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心里的怒气一个劲的上窜,令他的脸角扭曲变形,双眼更加的血红。
王承恩将崇祯的表情尽收眼底,无声的低头。
崇祯慢慢放下赵净奏本,双眼直直看向门外,内阁方向,道:“内阁……他们庇护阉党党羽,不肯用心,你们怎么看?”
曹化淳跪地不吭声。
高宇顺低头不言语。
王承恩等了片刻,道:“皇爷,韩阁老已经在入京的路上了。”
崇祯微微点头,旋即道:“韩卿至少要两个月才能到京,阉党的事,总不能一直拖着。”
王承恩见曹化淳,高宇顺不肯开口,只好道:“陛下,可遣派都察院以及六科官员,监督此事。”
崇祯下意识的想要认可,旋即看向王承恩,疑惑的道:“内阁只拟定了阉党五十九人,科道官员就没有反驳声?”
这时,王承恩也不说话了。
崇祯怒气陡升,目光落在赵净的奏本上,‘朝臣结党’二字,变得异常刺激眼球。
高宇顺虽然低着头,但全部注意力都在崇祯身上。
崇祯一旦发怒,赵氏父子毫无生路可言。
而赵氏父子的生路,则在于崇祯的亲自干预这个案子,也唯有崇祯亲自干预,才能救赵氏父子的命!
皇爷,会怎么做?
高宇顺心里忐忑不安,根本不敢多想。
“皇爷,都察院送来一道奏本。”这时,一个小内监走进来,递过一道奏本。
崇祯一脸厌恨,烦躁,目中血红凶狠,冷声道:“说!”
小太监还是第一次见到崇祯这个模样,被吓了一跳,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王承恩见状,上前接过来,打开看去,而后就明白小太监为什么不敢说话了,挥手屏退他,转身与崇祯道:“皇爷,吏科给事中瞿式耜狎妓,被人扒光衣服吊在了青楼门口,这是都察院巡城御史的奏本。”
崇祯一把夺过奏本,仔细看完,气的有些无力,怒笑连连的道:“这些就是你说的科道官员?我大明严禁官员狎妓,身为科道官员,都如此践踏礼法了吗?”
曹化淳,王承恩,高宇顺哪敢说话。
崇祯才入宫不过一年,自然知道大明官员是什么模样,目光再次看向赵净的奏本,血红转动了几下,道:“这赵实,你们谁知道?是否真的忠直,与阉党无涉?”
高宇顺本不想再多参与,以免遭到怀疑,可毕竟拿人钱财,犹豫着道:“皇爷,这个赵实,奴婢早年倒是认识。任了多年工部员外郎,并无大功,亦无过错。奴婢从未听说,他与阉党之人有交涉。”
只能到这里了。
崇祯眉头紧皱,现在他对整个朝廷都产生了怀疑。
崇祯盯着奏本片刻,又道:“这个赵净,还未入仕吗?”
高宇顺道:“这,奴婢不知。”
崇祯将奏本放下,看向王承恩,道:“王大伴,你亲自去一趟刑部,查清楚,如果这个赵实确实是被冤枉的,带他来见朕。”
“奴婢明白。”王承恩应着,转身离去。
崇祯的脸色稍微和缓,见曹化淳还跪着,觉得他有些苛责了,道:“曹大伴,你起来吧。”
“谢皇爷。”曹化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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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觉得头疼的厉害,整个人十分疲倦,还是强撑着道:“这个赵净……对了,刚才狎妓的是什么人来着?”
高宇顺连忙上前,翻开刚才的奏本,道:“皇爷,是礼科给事中瞿式耜。”
崇祯没有什么印象,道:“李阁老什么什么时候到?”
高宇顺抬头看了一眼门外,道:“皇爷,估计还有半个时辰。”
崇祯将赵净的奏本递给他,道:“送给李阁老。”
高宇顺直觉头皮发麻,这道奏本要是让李阁老看到,等于整个东林党人都会看到!
赵净还有活路吗?
高宇顺不敢多想,接过奏本,尽力保持平静的离开。
做完这些,崇祯闭着眼,依靠在椅子上,神情充满了疲惫以及无奈。
才入宫不足一年年,崇祯已经深深的怀疑了他过往的认知。
那些声望隆重,名声卓著的贤达之士,为什么会与阉党勾结,为什么要庇护阉党?
阉党祸国殃民,天下痛恨,东林为之迫害尤深。
东林党人不是应该不竭余力的将阉党赶尽杀绝吗?
为什么,只有区区‘五十九’?
受贿,结党,培植私人,把持权力……为什么?
疲惫的少年皇帝,心里全是困惑。
……
这一天的京城,发生了很多事情。
怒火在景阳宫被点燃,然后蔓延到外廷,又从外廷传递到六部九寺。
赵净的那一道奏本,如同引线一样,将貌似平静的大明朝廷,给炸开了。
撕开了表面上的‘众正盈朝,涤荡乾坤’,将内里的肮脏龌龊展现在了皇帝以及朝臣的面前。
所有人都颜面无光,继而是滔滔的怒意在酝酿。
钱谦益府邸。
钱谦益坐在椅子上,挺着大肚子,鼻大眼小,脸庞宽阔圆润,尽显儒雅温和之态。
瞿式耜站在他身前,脸色青红,又羞又愤,不敢言语。
好半晌,钱谦益才温吞的道:“知道是什么人做的吗?”
瞿式耜道:“暂且不知,学生正在想办法去查。”
钱谦益知道这个学生近来做了不少事情,肯定得罪了很多人,道:“陛下初登大宝,正是用人之际,你要洁身自好,专心用事。”
“是是,学生,学生明白。”瞿式耜心惊胆战的道。
他被人扒了个精光的悬挂在万瑰楼前,丑闻传遍了整个京城,尤其是宫里的陛下都知道。
天塌了!
钱谦益看着他,神色斟酌,道:“阉党还没有全数缉捕,逆案未定,不过,朝廷里空缺的官职众多,尤其是内阁近乎空了。你莫要做多余的事情,多留心朝廷之事。”
瞿式耜听得清楚,面色艰难,似哭似笑,道:“老师,学生,学生还能留意吗?”
他已经预料到他的结局了,要么罢官,要么贬职扔出京城。
钱谦益伸手拿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道:“礼科都给事中一直空缺,我已经与吏部商议好了,由你替补。”
瞿式耜直接愣住了,缓了一会儿才轻声道:“老师,我,我……可是,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