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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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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第二天,天色未亮,赵净睡的正熟,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赵净披着衣服打开门,率先看到的居然是老爹赵实,不由得心中一紧,道:“出什么事情了?”

赵实递给他一道奏本,道:“你先看吧。”

赵净连忙伸手接过来,看着笔墨未干的字迹,明显是抄录,从头看到尾,面上逐渐凝重。

赵实一脸肃色,道:“进去说。”

赵净嗯了一声,转身去点灯。

赵常关上门,等两父子坐下,道:“公子,这道奏本,据说是昨夜就送进宫,陛下看到后大怒,一早就传旨廷议,命温体仁与钱谦益当廷对质。”

赵净在灯光下看着手里这道奏本,目光闪动。

这是温体仁上的‘直发盖世神奸疏’,目标十分明确——钱谦益。

温体仁翻出了钱谦益在天启元年的科举舞弊案,言辞激烈,愤慨之情溢于言表。

许久之后,赵净若有所思的道:“温体仁真是急了,居然连一夜都等不及。”

赵实坐着不动,瞥了眼赵常。

赵常立即会意,道:“对了公子,陛下钦点你去吏科,任右给事中,今天的廷议,你也要去。”

赵净眉头抑制不住的跳了又跳,只觉心惊,道:“陛下,钦点我去吏科?”

赵常点头,道:“高公公传话,说是陛下让你亲自驳回那道罢你官的文书。”

赵净越发惊疑,崇祯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把我当做刀,准备对付谁吗?

赵实道:“吏科都给事中章允儒与钱谦益交情匪浅,此人行事偏激,惯常小事大作,死咬不放,你要当心。”

赵净心里一动,道:“爹是担心,他会在廷议上,说出一些事情来?”

赵实道:“我在担心你。”

赵净怔了下,道:“这是温体仁与钱谦益的争斗,关我什么事情?”

赵实目光异色一闪,直视着赵净,道:“你为什么一直都认为,钱谦益就入不了阁?”

赵净张着嘴,顿时语塞,脑中飞转,找了个借口道:“钱谦益是一个蛇鼠两端的小人,表面上谦谦君子,实际上利欲熏心,这种人,陛下是容不得的。”

赵实一眼看破了这个蹩脚借口,道:“‘钱党’,未必是不存在的。”

赵净闻言,身体莫名一冷一颤,道:“真的有‘钱党’?钱谦益才回来多久?他除了声望外,有什么能力组建‘钱党’?”

赵实神情冷肃,道:“我要告诉你三件事;第一:‘钱党’存不存在,今天廷议你就知道了。第二,高宇顺的事,决不能在廷议上被揭发出来!第三点,这一次的廷议,你要谨言慎行,即便他们波及到你,只要不是立即处决,都要忍!”

赵净慢慢沉色,静静看着赵实。

老爹的话,似乎意有所指,他知道什么了?

赵实与他对视,道:“还有一件事,你一定记住:对没有发生的事情,哪怕胜券在握也不要过于笃定,不到最后一刻,任何事情都会发生!”

赵净双眼光芒骤闪,深深的看着老爹。

这句话,是在暗示什么?还是,他发现了我什么?

赵净心里悄然紧张起来,神色不动的道:“爹,你想说什么?”

赵实还是万年不变的神色,道:“你记住我说的话。”

赵净收回目光,心里急转,总觉得这老爹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片刻后,抛掉那个比较荒谬的想法,赵净按耐住浮动的心思,思考着温体仁上书揭发钱谦益这件事。

温体仁到底是韩爌的门生,他们师徒合力,有什么人是扳不倒的?

韩爌现在的分量是无可比拟的,朝廷加在一起都不行。

崇祯对整个朝廷是极度不信任,唯独对韩爌信任有加,言听计从。

历史,会发生改变吗?

赵实看着这个儿子,眼神微动,道:“这一次,应该算是你第一次上朝,好好看吧。”

赵净下意识的点头

虽然他见过崇祯两次了,都是以‘当事人’参与的,算不上真正的廷议。

现在,崇祯召开廷议,依律科道言官列席。

赵实说完了,便起身往外走。

赵净注视着他的背影,目光怪异。

这老爹,他怎么越来越看不懂了?

原本十分清晰的世界,对他来说,渐渐变得陌生,模糊不清了。

赵常等赵实走了,这才上前低声道:“毛御史传来话,让公子谨言慎行。”

赵净眉头一挑,道:“有什么暗示没有?”

赵常摇头,道:“没有。还有一个消息,不知道真假,据说,瞿式耜,从天牢出来了。”

赵净神情立变,继而沉着脸,心里有了强烈的不好预感。

赵常看着他的神色,连忙道:“公子,那瞿式耜只是打了人,只要对方不追究,也不算什么大事,放出来……是正常的吧?”

“这个时间点不对,”

赵净转头看向还漆黑一片的门外,自言自语般的道:“爹肯定是知道了什么。今天要发生的事情,或许会有些不一样……”

他的一双小翅膀扇动了一些涟漪,历史,真的因此会发生改变吗?

钱谦益,能够得偿所愿的入阁吗?

赵常等了一会儿,道:“公子,时间差不多了。”

赵净嗯了一声,深吸一口深夜冰冷的空气,起身洗漱一番,换好朝服,便大步出门。

赵实站在屋檐下,目送着赵净的背影,眉头始终拧结在一起。

今天的廷议,注定会是龙争虎斗,谁都无法预料最终结果。

另一边,宫门打开,朝臣们打着呵欠,接二连三的入宫。

今天不是朝会的正常时期,几乎没有人事先准备。

钱谦益已经知道了温体仁的那道‘直发盖世神奸疏’,神情一如既往的淡然,宽阔脸角儒雅自信,嘴角挂着微笑,脚步从容。

章允儒走在他边上,低声道:“侍郎,温体仁居心叵测,用意歹毒,万不可不防。”

钱谦益挺着大肚子,道:“那你说,他为什么要上这道奏本?”

章允儒当即恶狠狠的道:“自然是攻讦侍郎,妄想取而代之!”

钱谦益笑容更多,道:“我问的是,他为什么亲自上这道奏本?甚至不急不可耐,半点都等不得,连夜上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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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允儒一怔,不由得陷入思索。

是啊,温体仁是礼部尚书,更是韩阁老的门生,以他的官位、关系,完全用不着这么着急,还亲自上阵。

现在只不过是吏部上呈了名单,还没到廷议决定的时候!

章允儒想了好一阵子还是想不通,面露谦逊的道:“还请侍郎指教。”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钱谦益道。

章允儒见钱谦益卖关子,并不追问,道:“那,天启元年的科举舞弊案,该如何应对?”

钱谦益脸色丝毫不变,笑容和煦,道:“陈年旧事罢了,而且我并未涉案,当年失察之责早已处罚,没有什么大不了。”

章允儒见钱谦益信心满满,顿时大松一口气,道:“想必那温体仁已纠结了朋党,准备构陷侍郎,可要下官做些准备?”

钱谦益闻言,想了又想,道:“没有什么人值得在意的。”

说话间,倒是想到了赵净,但不过一个小小给事中,除了偶尔抓到一些破绽,不知道死活的出了些风头外,其实并无威胁。

章允儒彻底安心,道:“起田出来了,似,有意复出。”

起田,瞿式耜的字。

“再等等。”钱谦益道。一旦他入了阁,对于过去的案子,就有足够的权力去翻案。

章允儒要再说,便看到不远处的六科廊方向亮起了灯,目光一冷,道:“我听说,陛下对那个赵明堂挺在意的。”

钱谦益一笑,道:“莫要学起田,心高气傲,容不得人,这是缺点。我提醒他很多次,为官者,先公后己,赵净多少算一个人才,要有所简用,而不是一味打压,你死我活。”

章允儒听着钱谦益的话,先是一顿,旋即道:“侍郎心胸开阔,非我等所及。”

钱谦益谦逊摆了摆手,走向阙右门。

隐隐约约的议论声响起,钱谦益步伐不急不缓,来到一间房门口,入眼便看到聚集了不少朝廷大臣,扎眼的是,温体仁独坐一旁,孤零零一个人,面色冷漠,闭着眼假寐。

钱谦益一眼扫过,笑着上前与钱龙锡道:“见过钱阁老。”

钱龙锡微微点头,余光扫了眼温体仁,道:“坐吧。”

钱谦益笑着,坐到钱龙锡右边,与周围的人寒暄。

其他人见钱谦益到了,悄然的目光在温体仁与钱谦益之间来回扫过。

钱谦益不止与身边的人寒暄,对进进出出的人同样十分客套,动不动起身让座,甚至亲自去倒茶水。

反倒是温体仁,独坐一旁,无声无息,周围都没人靠近,更没人招呼他。

气氛热闹的有些诡异。

不多时,韩爌到了,屋里的人接二连三的起身,纷纷抬手见礼道:“韩阁老。”

温体仁睁开眼,看着被包围的韩爌,似有迟疑,还是上前见礼。

韩爌只是点头,便坐到了钱龙锡左边。

既定的首辅、次辅落座,其他人纷纷落座,凑着两人,不断说话。

钱谦益还是坐在钱龙锡边上,伸着头,与韩爌说着什么。

韩爌微笑,隐约回应了一句。

众人见状,纷纷对视,而后余光瞥过温体仁,心里起伏着各种心思。

温体仁置若罔闻,继续假寐。

赵净到的时候,屋里已经坐齐、站满了人,他连进门槛的空隙都没有。

‘怎么都凑在这一屋?’

赵净看了眼左右两间房,几乎没有什么人。

踮着脚尖向里面看,只见韩爌,钱龙锡等人相谈甚欢,其他人三三两两,说笑不止,唯独温体仁无人理会,显得与气氛格格不入。

毛羽健从里面挤出来,看到赵净,一把拉住他往外走,擦着头上燥热的冷汗,道:“别进去,要出大事了。”

赵净面露好奇,道:“什么大事?”

毛羽健回头看了一眼,道:“温尚书被孤立了。”

赵净一楞,道:“他不是韩阁老的门生吗?即便他弹劾钱侍郎,也不至于被孤立吧?”

温体仁是礼部尚书,韩爌的门生,哪一个身份,都不至于被孤立,更何况还是叠加的情况下。

毛羽健不断擦着汗,道:“我从司礼监得到的消息,说是陛下对温尚书的奏本很不满,认为他是嫉贤妒能,恶意攻讦。”

这司礼监是什么地方啊,怎么谁人都能从司礼监探听到消息?

赵净暗自摇头,略一思索道:“温尚书这道奏本,确实有些着急,而且过于直白了。”

会推阁臣的名单一上到吏科,还没有正式公布,温体仁就迫不及待的连夜上书,看看名字:直发盖世神奸疏!

再加上言辞激烈,字里行间的愤慨,目的便是傻子都能瞧得出来。

毛羽健深以为然的点头,道:“不止是陛下,内阁也颇有不满。”

赵净跟着点头。

温体仁二话不说,绕过内阁,直接上书,搅和出这么大的事情,内阁怎么可能高兴?

现在正是和和气气,排排坐,分果果的时候,你温体仁跳出来闹什么?

这么说来,温体仁确实被孤立了。

赵净不由得多想:温体仁,一个人对付得了钱谦益,或者说,想要安安稳稳瓜分权力的朝廷大人物们吗?

他上一次是见识过所谓的廷议的,再明显,再在理的事情,在朝廷大人们嘴皮子下,上下一翻,是非颠倒,黑白难辨。

我该是什么立场?

赵净沉思。

他不会允许钱谦益入阁的,这个人一旦入阁,那么他前面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瞿式耜将轻而易举的‘复出’,对他的打击报复将是十倍,百倍!

这时,温体仁恰好从门里出来。

两人几乎不约而同的抬头,视线对在了一起。

温体仁看着赵净,并没有多在意,转身往西走。

毛羽健也注意到了,注视着他的背影,低声道:“他这次要么主动辞官,要么就是被下狱。礼部,要变天了。”

六部尚书中,兵部尚书王在晋前不久削籍,工部尚书李长庚执意致仕,如果温体仁辞官,那么六部就要空缺三个堂官了。

这种更换频率,纵观历史也是极为少见!

赵净没有在意毛羽健的话,心里在想,待会儿廷议上,温体仁孤掌难鸣,钱谦益会顺利过关吗?

到了那个时候,他是否该出列,加入这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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