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们还准备了后手。
在逃跑的计划之中,万一被发现,他们就会挟持百里弇,乃至于拼死杀出去。如果当日是符亚戊亲自搜查郯王车驾,那他们就会拼死挟持符亚戊。
虽然这么做成功的几率很小,但是殷蛟别无选择。
经历这么多的事情后,殷蛟笃定自己不是什么天选之子。
没有哪个天选之子有他这么倒霉。
死,总比一直提心吊胆的活着强。
说实话,殷蛟觉得自己在经历这些事情后,还没发疯已经算心理承受能力强。
否则,换成别人早就放弃逃跑的希望。
好在,百里弇这个笨蛋细致之下还是太过大意,错漏了一一甄别郯王护卫这件事情。
否则,殷蛟这次能不能逃出来还是两说。
尽管如此,还是有人死了。
“田奉……”
想到他,殷蛟脸色变得阴鸷起来。
又一个人,为自己而死。
他已没有理由不拼命。
迎着渐渐放开光芒的太阳,殷蛟将沉重的盔甲脱下,迈开脚步,向着东方,拼死狂奔。
此刻的他,没有什么鱼脱于渊,鸟脱于笼的感慨。
他只有一腔仇恨!
从始至终都是无辜的他,有立场,有理由,一定要复仇!
按照事先与郯王的商议,殷蛟一路向东而行。
不知道走了多久,可能是两天,也可能是三天,总之很久很久,久到他脸上的‘妆容’脱落,久到殷蛟都快撑不下去的时候。
一座城池渐渐出现在眼帘。
郯城,到了。
刚走到城门口,他便被一个认识的男子截住去路。
“太子!”
闻言,殷蛟下意识戒备的后退两步,当看清那人容貌时,隐约想起对方是谁。
“你是义卿?”
此人正是当初前往长安的临淄国使者。
义棣重重点头,没等他行礼,放下心的殷蛟,终于绷不住,晕厥倒地。
郯王宫,偏室。
“此番也是凶险,好在天佑吾侄,庇护他一路平安归来。”郯王整理衣袖,看着榻上陷入昏迷的殷蛟,对着坐在榻侧的男子说。
男子不是旁人,正是悄悄来到郯国的临淄王。
郯王去彭城,不为其他,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确认殷蛟是否活着。
如果活着,那就带他回来。
如果已死,那就没什么说的,临淄王会吞下这份仇恨,然后加倍还给长安的皇帝父子。
临淄王微微颔首,轻声道:“此行凶险无比,差点累你遭受无端之祸。阿弟,为兄欠你一命。”
毫不夸张的说,在朝廷明知郯王和临淄王关系亲密的情况下,郯王还敢去彭城,的确是了不起的胆识。
更别说,他还成功救回殷蛟。
郯王淡淡一笑,说道:“兄长这话,小弟可不敢苟同。当年皇帝刚登基时,以我年幼,肆意打压欺辱,若无兄长照料,小弟哪里还能守得住先皇交给我的封国。”
想起过往那些事情,郯王心里暗自憋着怒火。
他幼年封王来到郯国后不久,高皇帝驾崩。彼时长安天子常常与郯国为难,不是说祭金不足,便是说礼器制作的不够标准,反正就是各种找茬。
目的,就在于通过拿捏他这个没实力的郯王,震慑其他的诸侯王。以此,坐稳他的天子之位。
天可怜见,郯国民少地狭,岁岁都没有多少税赋收成,如何有钱制作供奉先皇的祭金和礼器。
而朝廷,便是以此为由,各种申饬。
演变到最后,甚至准备剥夺他本就不多的封地。
若无临淄王多次送钱相助照顾,后果,郯王不敢想。
“小弟,欠兄长多矣。”
临淄王摆摆手,“你我兄弟,不需说这些。”
闻言,郯王颔首,略过这个话题,旋即道:“医者说蛟儿只是太过劳累才会晕厥,只要好好休息几日便能恢复。兄长,你不要太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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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我很好。最担心的时候已经过去,现在我只想多看看他。”
殷蛟身陷囹圄那段日子,临淄王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好像,每天除却算计造反,剩下的便是宽慰王后,然后发呆。
彭城动乱之后,临淄王几乎没一天过的轻松。
想着儿子可能被他害死,想着殷蛟最后被抓回长安砍头,甚至做梦梦见殷蛟质问他,为什么不救自己?
对方在自己梦中,歇斯底里的指责他为了造反,连儿子的性命都不顾。
每每梦至此处,临淄王心里便又多恨长安天子一分。
他何其无辜?
他的儿子又何其无辜?
从头到尾,没做一件错事,就因为储君一盘棋下输,就被对方砸的失忆。
而且,掉头来还要软禁自己受伤的儿子。
到底是谁有错在先!
临淄王眸色怨毒,从始至终他都只想好好经营高皇帝交给他的封国,然后传给儿子一个富庶的临淄国家业,让他临淄王这一脉能一直传承下去。
在长安天子露出邪恶的心之前,他从未想过造反。毕竟,一来朝廷实力摆在那里,造反就是死路一条。
二来,他有儿有女且贵为诸侯王,好好活着不香么,脑子有屎才会想着造反啊。
可是,他不反,朝廷却觊觎着他富庶的临淄国。
不反也得反!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不为皇帝终为蝼蚁!
连自己儿子都保护不了的,不是蝼蚁是什么!
看着殷蛟那张稚嫩的脸,临淄王想起很多事情。
他还记得,殷蛟当初死活不愿意去长安,抓着他的衣裳,嗓子都哭哑了。
可是,迫于长安的压力,他只能目送殷蛟前往长安。
那么小的孩子啊!
自那以后,虽然长安每月都有殷蛟的消息传回临淄,可见不到人,光听见消息有什么用。
再之后,他闻听儿子的噩耗,不顾劝阻,悄然进入长安。
当再一次看见殷蛟时,他长大许多,可他却不认识自己了。
这一切,都是皇帝的错!
随着胸腔怒火翻腾,临淄王微微阖目,将之压下。
一旁的郯王没有打扰他们父子二人,只是悄无声息地离开。
毕竟,他也算半个当事人。知道殷蛟能逃出虎穴,有多么的不容易。
此番不仅是里应,还有‘外合’。
郯王深入彭城查看情况,而临淄王则派遣大量人手伪装成平民,撒落在彭城四周。
其目的,就是殷蛟一旦脱困,他们能快速支援。
事先他和郯王也不敢确认殷蛟还活着,但只要郯王车驾离开彭城,他都要保护这个为了他亲入虎穴的弟弟。
所以,派人出去既是为了接应有可能还活着的儿子,同时也是为了保护郯王。
尽管这些人不认识殷蛟,但他们认识郯王车驾啊。临淄王和郯王的商议结果就是让殷蛟藏身后者车驾,随行一起返回郯国。
只要路上发现朝廷兵马攻击郯王车驾,这些人就会出手救援。
先前,郯王车驾被朝廷兵马一路‘护送’回来,差点引起临淄国那边暗子的袭击。
好在临淄王判断准确,传令那些人不得擅动,这才避免暴露。
可郯王回来后却告诉他,符亚戊实在太谨慎,这次救援非常凶险。为了以防万一,他和殷蛟出城后就直接分开,约定郯城见面。
在听完郯王讲述救援过程,临淄王也认为对方做的没错。
只是,刚刚听闻儿子还安全的他,不免又揪心起来。
好在,最后殷蛟虽然没有被他派出去的人找到,但却自己找到郯城,安全回来。
事后,临淄王回想这件事情,不免苦笑,认为自己做事不够妥帖。
那些撒出去的暗子,可没人认识自己儿子。
哪怕真的遇见也未必能认出来。
好在,最终的结果还是完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