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柳起身一礼,利索告辞。
君臣心中已有默契,倘若事不可为,一场大战,不可避免!
目送太尉离开,殷祁紧跟着接见廷尉陶吴。
“陛下。”
“临淄王太子,果真失魂?”
失魂这玩意,有些玄乎,病症更是罕见,容不得他不疑虑。
闻言,陶吴将自己所见所闻一一道出,最后言语谨慎的得出结论。
临淄王太子殷蛟,确有可能被砸的失魂。
天子殷祁微微颔首。
临淄王太子还活着,这算是一个好消息。只要对方还活着,还留在长安,那临淄王那边就还有拉扯余地。
至于失魂症,那只能怀着‘歉疚’之意,将对方留在长安,好好治愈了。
“近来民间多有议论此事,卿当留意一二。”
这时候封锁消息已经没有意义,只能稍加引导控制。话说回来,自高皇帝鼎立天下,定都长安以来,这殷室的禁中就如同筛子一般,各种奇葩的消息都能传出宫。
相比较秦朝禁中密不透风的保密性,殷朝无疑远远不及。
“是。”
陶吴离开后,天子殷祁稍作沉吟,目光看向殿角一道身影。
“杨郅。”
“臣在。”
“临淄王府安危不可不察,朕命你亲自护卫临淄王太子左右。务必!”说到这里,殷祁稍作停顿,紧跟着一字一顿嘱咐中郎将杨郅,“不可使其离卿片刻!”
杨郅微微抬头,露出一张方脸,他目光同天子龙目稍加接触,心下顿时明白深意。
“臣谨奉上令!”
楚王太子之死不可挽回,但临淄王太子,绝不能再出任何事情!
那日醒来后,殷蛟一直在小心谨慎的和田奉攀谈,借口找回记忆,套出不少消息。这其中包括自身身世,缘何来到关中,又为何会被储君砸伤。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令他惆怅的事情。
比如昔年项王三万破五十万,克汉王季于彭城,自此天下进入后战国时代。
据田奉的说法,这段时间约莫有五十多年,直到高皇帝横空出世,天下方才复归一统。
殷蛟本想询问田奉更多的事情,但田奉非常无奈的告知太子,史家所记珍于石渠,他无从得知,只是早年在夫子口中听过一些过往之事。
对此,殷蛟无话可说。
石渠阁他知道,殷室藏书所在。不论是谁,欲一窥藏书那也得先请示天子,得到天子允许,方才能进去。
否则,依殷律,窃书者死!
看个书判死刑?
原先殷蛟很不理解,直到他看见桌案上那一摞竹简,顿时了然。
当下,纸张尚未出世,典籍藏于私人,知识具有局限性和非常强的私有性。现在可没有什么读书人偷书不算偷的说法,相反,一旦偷书被发现就是大罪!
更何况,石渠阁乃是皇室藏书阁,若无天子应允,私入石渠阁者,立判死!
不能看书,他原打算让田奉找几个夫子回来,如此他也能问出一些东西。毕竟,他现在可是顶着‘失魂症’头衔,找几个夫子学习知识,这也是理所应当之事,甚至于很符合当前的人设。
可惜的是,临淄王府现在不归他这个临淄国太子做主。
因储君过失,天子特遣中郎将杨郅贴身护卫临淄王府,任何人若无天子应允,不得探视临淄国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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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殷蛟现在也出不去。
“看不懂。”
放下竹简,殷蛟嘴角泛着苦涩。殷朝的文字他连蒙带猜只能看懂一分,剩下的九十九分他看不懂。
秦篆可真不容易看懂啊。
书看得不甚明白,殷蛟也只能盘算一下当前的处境。
按照田奉的消息,此前他是被储君开瓢才导致的失魂,而另一位宗室兄弟楚王太子比他更倒霉,直接被砸死。
由此,导致他当前被天子派人保护起来。
乍一看好像没问题,但实际上问题很大!
因为据田奉的说法,楚国乃是江东大国,天下殷氏诸侯王强藩。眼下楚国太子死在长安,楚国那边将会如何反应?
而长安又要给楚国什么样的交代才能让楚国满意?
“处罚储君是不可能的。”殷蛟嘀咕一声,否定这个说法。
可楚国太子死在储君手上,不让储君做出牺牲,楚国又如何会满意?
惩罚储君?
好像也不太行。
一旦天子惩罚储君,那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够让楚国满意呢?
若是惩处的过了,那会给外界一个信号。
储君地位不稳!
这可是动摇国本的大问题。
一旦这么做,牵扯面可就广泛了。
更关键的是,殷蛟不认为天子会因为此事惩处储君。
因为储君是储君,王太子是王太子。
根本不能比。
“天子应该不会低头,有可能,这个楚国得吃闷亏。”殷蛟背靠凭几,目光看着古朴的门珊。
换句话说,那个楚王太子死的无比倒霉。
不过话说回来,楚王太子之死,或许是战争前兆啊。
据田奉的意思,关东殷氏诸侯国实力不弱,且因为种种原因导致相对独立。而楚国又是大国,只要那个楚王不是个软蛋,这事儿没完。
要么爆发战争。
要么楚国更独立,乃至于不朝长安。
想到这里,殷蛟忽然脸色一僵。
好像,田奉说临淄国乃海岱大国,执掌齐鲁殷氏诸侯王朝奉天子大权。
如此一来,楚国那边会不会联系临淄国,进而联手起兵?
毕竟,他也被砸得失魂。
一念至此,殷蛟徒然色变。
朝廷,该不会是软禁自己,乃至于把自己当人质吧。
虽然他此前早早来到长安,但其实根本不是作为人质而来。因为临淄国乃齐地大国,稳定关东强藩之一,故而天子特地召他前来长安,作储君伴读,以此拉拢。或者说,提前培养他和储君感情,这样储君将来即位,长安也能加深和齐鲁联系,稳固地方安定。
楚国太子也如是。
可现在事与愿违,他留在长安就显得扎眼无比。
一旦临淄国和楚国联手起兵,他恐怕得被天子砍掉脑袋祭旗。
“我还没活够呢。”
殷蛟捏着案几一角,突然起身走到外面大喊。
“田奉!”
倒不是他有被迫害妄想症,而是不得不小心谨慎。
毕竟,前身就是被储君活活砸死的,谁知道天子又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