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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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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从周继季换名成周四,还要从前清光绪庚子年的时候说起。

庚子年,因为拳乱的干系,从北平搬至天津住的王公大臣,同潮水般多,在辛丑回銮后,王公大臣的家室们,仍甘愿住在租界上,不再迂回北平,原因自然是住得舒适。

可不料到了秋天,这许多王公大臣的外宅都同时遭了强人!

五六个一伙,蒙了脸,持着刀,明晃晃的日头下,强杀了看宅护院的达官们(保镖),闯进高墙大院中,夺了金银珠宝,扬长而去。

这顿时在津门炸开了锅。

这可是天子门户的津门!王公大臣的外宅,光天化日之下。快到两班衙役都没来得及反应!便扬长而去!

而就是这般嚣张的买卖,这伙强人还做了三趟。

直到第四趟,这伙强人抢到了荣中堂的府上,而且刃伤事主,荣中堂的爱子被刨了心肝,死于非命!

这可捅破天了,那时候的荣禄何止是炙手可热?他的爱子被杀,那铺天盖地的追捕,自然立刻便来了。

津门衙门的快班公人倾巢而出!

可谁知道,没几日,津门的快班公人们,雷厉风行而去,死伤十数人而归。脏物人犯,更是一样都没缉回来,只带回来一个名字。

周继季。

这伙强人中为首的,名叫周继季,津门人!

然后津门传疯了,真的假的,难以辨别,什么周继季以前在宋迈伦(三皇炮捶门祖师)那学过拳,又什么黄面虎霍元甲盛赞过其年少武艺过人……

反正传到最后,只两个事定下了,一是周继季自此换名成了周四,二是其武艺高强。

之后津门官面为了此事,多次雷厉风行搜捕过几次,结果不过是周四仍旧不知下落,府县记了一次大过,公差手里添了一张海捕文书而已。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民国元年年,这一年改朝换代,旧朝旧事翻篇,不知多少旧冤成义士,周四也在这样的氛围中,悄悄回到了津门,办了一家武馆。

那时距离庚子年大案,已经过去了十年,当年街头巷尾的议论纷纷,已成往事,也没人就敢确定这个新近回乡的周四,就是十年前犯了大案的周四。

反正有人去问,他一概说不是,只不过他的武馆生意一直不好,却从来没断过炊烟,也有新起的青皮流氓找过他麻烦,但第二天这些青皮的尸体就被人在码头上翻了出来。

他也愿意交朋友,虽然武馆生意不好,但经常接济落魄的武师镖客,这些武师镖客在他的武馆住久了,也不好意思,就认了他做把头。

时间久了,武馆的生意还是不好,可馆里的武师却越来越多,于是再后来,周四就成了津门武行举足轻重的首领人物之一,成了周四爷,而外地人则称呼他津门周四爷。

…………

这个周四爷,绝对也是来抢镖旗的。

这是裴庆听完老王头对周四爷的介绍后,心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之前听老王头说会有大江南北许多武师上车来抢夺镖旗,裴庆就已经有了心理预期。

而且在火车上这种狭窄而人员密集的地方,这么快遇到竞争对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裴庆没有感觉意外,心里也没有因为有了竞争对手而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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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心底冒出的第二个想法就是,这个周四爷肯定人多势众。

从他身边经过的那俩鼻青脸肿的老兄不就是说,他们两个是被周四爷的人给揍了,而不是被周四爷给揍了。

说明周四爷这津门武林的翘楚人物,肯定带了手下上车。

而带了手下上车,就肯定比裴庆自己这一个孤家寡人找人的速度要快得多了。

那自己还费这找人的劲干嘛?

裴庆的眉锋顿时一扬,也不再一一去辨认车厢里那数以百计,混杂在一起的旅客们的模样,而是径直顺着那俩鼻青脸肿的老兄的来路,拖步而去。

一旁的老王头虽然没有和裴庆通气,但是看裴庆这幅模样,心里哪里还猜不出裴庆的主意?

找刻意躲起来的宁三太费劲,可找这么张扬在揍人的周四爷可就轻松多了,顺着这俩挨了周四爷手下揍的老兄的来路,一准就能够找到周四爷!之后跟在周四爷边上,等到人多势众的周四爷找到宁三,再出手抢夺即可。

看起来是要轻松不少,可这……没想过会抢不过周四爷?

这瘸子够自信的啊。

老王头额头上的皱纹也扬了扬,但裴庆没同他说话的意思,于是这老头也只得快步跟上。

没叫裴王二人走出多远,过了两道过道门,一个风挡间,刚进到隔壁车厢,裴庆就看见有三名纹龙画虎,就差把“青皮”两字写头顶上的汉子在车厢里四处翻动着。

也不管人愿不愿意,这三人是直接将许多在打瞌睡,或是挂行李架上看不清模样的旅客强行叫醒,再将其脸庞掰过到他们面前,好使他们能够看清楚。

许多旅客刚被叫醒,气性挺大,可一抬头,看见了这三人脸上的凶神恶煞,也不敢说什么。

没得说了,瞧这副做派,是周四爷的人无疑了。

而且这三名汉子一边翻找着,一边还相互聊着天,一口一个“四爷说。”

“四爷说,要一个个仔仔细细的看过去啊……”

“四爷说,如果看见有可能是武师的人,直接揍一顿,赶下车……”

从这三人身边,假意经过的裴庆脚步一停,但那三人扫了裴庆的瘸腿一眼后,就收回了目光。

显然是没有把瘸脚的裴庆当成他们四爷潜在的对手之一。

毕竟一瘸子上车抢镖旗?闹呢?

这也许是裴庆瘸脚之后为数不多的好处了。

而这时候,从对面,车头方向的过道门里,又闪出一名青皮打扮的汉子,急匆匆就来到正在翻动旅客的三人身边,急切道,

“四爷那边已经找到宁三了,叫咱们赶快过去汇合!”

一旁的裴庆听得眨了眨眼睛,眼里不由带了几分笑意,这就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脚步稍一停顿,让这周四爷的四名手下走远点后,裴庆一扯裤管,迅速跟上,老王头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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