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长史。”
“范老。”
“徐长史请。”
“范老先请。”
徐渭突然造访，范家上下摸不着头脑。
范家族长范青溪亲自迎了出来，他身肥脸圆，须发花白，一对小眼睛却极为有神。
一路寒暄着，范青溪携徐渭进了宅院，在会客堂落座，令人奉上茶水。
范青溪一面品茶，一面琢磨徐渭此番前来用意，小眼睛滴溜溜地转。
对他们这些荒州大族来说，他们不喜欢头顶上还有个藩王压着。
这就如同没有人喜欢自己有个上司。
所以，荒王来荒州他们心里不喜，但又无奈。
不过好在荒王是个备受冷落的皇子。
受宠的皇子心气高，爱折腾，他们惹不起。
不像荒王，他们表面客套就行，不高兴了甚至还能甩脸子。
他荒王府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也正是这份脆弱的平衡让这一年来，荒王府与他们三家保持了平和的局面。
“殿下近来可好。”沉吟了一会儿，范青溪首先开口。
“好得很，我家殿下终于自悟捕妖之术，于正统儒术之外，另有开拓。”徐渭放下茶杯，满脸得色。
范青溪是在装傻，他们殿下这几天如何，满城皆知，他岂会不知。
老狐狸甚至是在故意讥讽。
“那野史记载竟是真的？”范青溪微微惊讶。
徐渭下巴微扬，“原本我也是不信，不曾想我家殿下今日竟真的收伏了十二只从九品牛妖。”
他出发前，萧平交了底，可以向儒阀们说这个事。
毕竟纸包不住火，儒阀在荒州到处是眼线，消息很快就会传到他们耳中。
倒不如主动说。
“十二只……”正在喝茶的范青溪差点将茶水喷出来。
为免失态，他强行咽了下去。
“范老没听错，是十二只从九品牛妖，若殿下的捕妖术能像儒术般日日精进，未来那是不可限量。”徐渭敲了敲桌子，满嘴唏嘘。
这是实话，也是说给范青溪听的。
范青溪无法想象捉妖术到底是什么样的。
但从徐渭的描述看，大概是收伏妖物为己用。
就如人驱使牛马。
若真是如此，未来荒王倒真有可能是个人实力强横的皇子。
他心里想着，顿时不舒服起来。
也难怪这个徐长史兴冲冲而来。
莫非是想依仗此吓唬他们？
若是如此，这位徐长史也太小瞧他们了。
不提此事是真是假。
即便是真，荒王也不过刚刚掌握了一门奇异儒术，怕是要修炼个十年八年，才能算得上年轻英才。
再者，他们几家儒阀在荒州树大根深。
仅凭一个皇子可无法撼动他们。
嘴角冷笑一闪而过，他缓缓道，“那真是恭喜殿下，徐长史此番前来，莫非专为这件喜事而来？”
“当然不是。”徐渭一直暗暗打量范青溪的表情。
随着范青溪表情的变化，他大概推测出其内心想法。
正如他路上想的，荒王会捕妖术这件事尚不能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
这也好。
若是他们反应激烈，反而不妙。
翻篇捕妖术的事，徐渭起身走向会客堂前的芭蕉树前，“实不相瞒，本官此来是为了向范老请教甘露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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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露术？”范青溪哑然失笑，“此等小术，孺子皆知，徐长史玩笑了。”
徐渭道，“小处才能见真章，不瞒范老，今日殿下一篇甘露术新解，让本官颇有心得，自认大虞国无人能堪敌手。”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家孙儿与徐长史较量一番。”范青溪暗叫狂妄。
他本想出手羞辱羞辱这位长史。
但转念一想，徐渭或许是在试探他的儒术品级。
“老狐狸。”徐渭暗骂一声，让他家孙儿出面，这摆明了是膈应他。
口中却道，“范县令的长子？”
当下荒州政务由他这个王府长史总揽。
但他下面还有荒州牧以及七县县令。
荒州牧统领七县，七县县令各负责自己的地盘。
其中范家掌管着荒县的政务。
也就说包括荒城及周围县域的治安，赋税都归这位范县令管辖。
当然，他得听荒州牧的，荒州牧得听王府的。
但目前荒州牧空缺，等于县令是他的直属属下。
“正是。”
范青溪话音落下，一个仆人离去。
不一会儿，一个与萧平年纪相仿的少年在仆人的簇拥下不耐烦走了过来。
少年倒是与他爷爷身段相貌极为相似，活脱脱一个年轻时候的范青溪。
范青溪对这位孙儿显然极为溺爱。
看向自己孙儿眼里充满喜意。
“这是徐长史，你们比比甘露术。”范青溪交代。
“范子瑜见过徐长史。”少年微微躬身，抬手随便一指。
一个小小云团便在芭蕉树上空出现，降下细细雨滴。
范青溪捋着长须，夸赞不止，“好孙儿，你将来成就更在爷爷之上。”
徐渭记得自己来目的。
儒阀不待见他们是预料之中的事。
荒王现在要的是银子，办自己的事。
于是他也不计较，像个卖货的打压同行般说道，“范公子的甘露术的确不错，但是还差的太远。”
说罢，他同样手一指，王府中出现的场景在范家宅院上空再次出现。
范青溪爷孙二人盯着天空目瞪口呆。
范子瑜忽然指着徐渭说道，“你作弊，这不是甘露术。”
“是不是甘露术，你得去问你爷爷。”徐渭驿站衣袖，负手而立。
他终于装上了，爽。
范青溪神色凝重，自己孙儿分辨不出，但徐渭却瞒不过他们这样的儒者。
刚刚，他的确施展的是甘露术。
可一个个小小的甘露术怎会有如此大的威力。
也难怪徐渭敢在他面前卖弄。
他有卖弄的本钱。
“范老，本官其实受殿下之命而来，向你们范，张，许三家兜售甘露术新解，若你们想要，可明日王府竞价。”
“本官还有两家要去，就不叨扰了。”
徐渭说到这里，扬身而去。
事已至此，他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摆出高姿态，反而能压压他们的气势。
而且，他不怕对方不买。
这个东西即便在京师也是抢手货，何况在这偏僻的荒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