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五味堂经过装修之后重新开张了。药铺开张跟别的买卖不一样,不能敲锣打鼓搞宣传的,更不能在门口吆喝。一切照旧,把店堂例外打扫干净,正常营业就行了。
门刚一开,庞雨琴和雪霏儿便来到了五味堂。
雪霏儿一进门就叫嚷着:“喂!杜郎中!我和雨琴姐来跟你学医来了!”
杜文浩一袭崭新的青布长袍,踱着方步从后院走了进来:“两位姑娘,请坐!”
“我们坐哪?”
“当然是……,这个,你们爱做哪做哪,别妨碍我给病人瞧病就行!”
雪霏儿想了想,拿了两根方凳放在杜文浩的椅子两边:“玉琴姐,你坐里面,我坐外面,我帮着他跑腿,你帮着抄方。这样行不行?杜郎中。”
“你说了算!”杜文浩在椅子上坐下,二女一边一个也跟着坐下。三人一起望着大门口,等着病人上门。
等了一炷香功夫,一个病人都没来,雪霏儿有些泄气,嘀咕道:“病人都哪去了?济世堂是一大清早门口排队等开门,咱们呢,一大早开门排着队等病人,这算什么事嘛!”
庞雨琴也道:“杜先生治好我姨娘的病,满城都知道了,怎么没人来呢?”
“还不是那阎妙手使坏!还有他们的老婆!对了还有仁义堂的许四海,没少说咱们五味堂的坏话!”
“啊,他们都说什么了?”
“能说什么好话,造谣生事呗!”
“这些人可真无聊!不过,我相信还是会有人来找杜大夫看病的,他医术这么好!”
……
二女隔着杜文浩,探着脑袋交谈着,杜文浩却神情悠闲,拿着一本医书,靠在椅背上,慢慢翻看,似乎压根没在意她们说什么。
雪霏儿噘着嘴,一把将他手里的书夺了过来。
“大小姐,你们说你们的,我看我的书嘛!捣什么乱!”
“不!你答应了教我和雨琴姐学医的,现在自己却拿着医书看个没完,把我们两晾一边,你说话不算数!”
“切,哪有徒弟……,那个什么学生逼着先生教东西的?得看先生高兴不高兴!算了,既然你提出来了,就先教你们入门的东西,嗯——先教什么呢?有了!杜文浩提笔在纸上写了一歌诀,递给庞雨琴:“念念!”
庞雨琴接过来,清了清嗓子,念道:
四君子汤中和义
参术茯苓甘草比
益以夏陈名六君
祛痰补气阳虚饵
除祛半夏名异功
或加香砂胃寒使
念完之后,庞雨琴茫然将歌诀放在桌上,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啊?”
“这是‘四君子汤’的歌诀。四君子汤是补阳气的经方,由人参、白术、茯苓、灸甘草四味药为主,因这四味药药性平和,所以称为四君子汤,主要用来补充增强人体的气血阴阳,阳虚气弱,脾虚肺损,四肢无力。可碾成末水煎温服,也可以加生姜和大枣。这道经方经过增加,就可变化成别的药方,比如加上陈皮、半夏,就叫六君子汤,可以补气祛痰,用于阳虚气弱而有湿痰的症候……”
忽听门口有人说道:“师父,在忙呐?”
杜文浩一抬头,只见门口站着神医钱不收,身后跟着两个徒弟阎妙手和憨头。杜文浩忙起身,微笑拱手:“神医来了,快请坐。”
“不敢!师父在此,哪有劣徒的座位。”
“钱神医,我都说了那拜师不算数的,这师父、劣徒啥的,再也不要说了。你再这样说,我可就无地自容了。”
“师父当不当一回事,那是师父您的事情,劣徒说话从来说一不二!”
杜文浩无奈苦笑,两手一摊:“那好吧,既然这样,我有个要求,这‘劣徒’的自称以后就不要说了,我觉得‘老朽’更好听一点,你以后还是自称‘老朽’好了。”
钱不收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淡淡道:“师父既然认为劣徒已经老朽,指令劣徒自称老朽,那劣徒自当从命。”
“你这……,我是好意,你怎么反倒……,好好,不说这些了,神医请坐吧!”
钱不收摇摇头,慢吞吞走了过来,望了桌上那张写着歌诀的纸一眼,“师父将四君子汤写成歌诀了?有意思!”又扫了一眼,忽然咦了一声,拿起来瞧了一眼,脸色微变,惊讶道:“除却半夏名异功?师父知道老朽‘异功散’配方来处?”
钱乙(钱不收)有一道经方,是将六君子汤去掉半夏而成,取名“异功散”,主治阳虚气弱而胃脘饱闷。杜文浩写的歌诀是《汤头歌诀》中的一,杜文浩小时候就背得混瓜烂熟的。钱乙的秘方异功散被阎季忠记载在了《小儿药证直诀》里流传后世,又被清代老中医汪昂写入了《汤头歌诀》,所以杜文浩自然知道。
钱不收以为这异功散是他不传秘方,想不到杜文浩居然知道。不过这已经不奇怪了,先前杜文浩就连说出了他两个秘藏经方,现在又说出一个来。看来,自己以为独创的东西,人家早就知道了,自己还当宝贝珍藏,想到这,钱不收禁不住有些黯然。
雪霏儿道:“杜郎中,你还没解释最后这句‘或加香砂胃寒使’的含义呢!”
“这个……,请钱神医指点吧。”
钱不收是宋朝大夫,这汤头歌诀是清朝写的,他见都没见过,但他毕竟是一代神医,自然不怵这种临时究问,而且四君子汤出自宋朝《和剂局方》,他自然知道。读了一遍,淡淡一笑,说道:“阳虚气弱者如果呕吐痞闷,是胃虚有寒,用六君子汤加木香、砂仁可治。就这意思,没错吧?师父。”
“嗯,神医果然博学!”
“师父谬赞了,师父叫老朽来,就是讲解这些经方?”
“呵呵,当然不是,这是给她们两启蒙用的,如何能入神医法眼,嘿嘿嘿,让神医来,是想和审议探讨一下儿科的救治问题……”
阎妙手道:“师祖,你说了要传授师父治疗县尉大人妾室的秘方的,还是先传授这个,再讨论儿科救治问题吧。”
钱不收一摆手:“无妨,一切听从你师祖的安排!”
刚说到这,忽听门外脚步声急促,夹杂着妇人焦急的声音:“神医!请问神医在这里吗?”
接着,一个男人背着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快步走进了五味堂,身边跟着一个中年妇人,焦急地呼唤着。一眼看见钱不收,又喜又急上前道:“神医,您果然在这里,快救救我孩子吧!”
“是啊!神医,我们去了济世堂,说你到这里来了,赶紧赶来,快救救我儿子啊!”那男人背着孩子焦急地说道。
钱不收显然认识他们,花白眉毛抖了一下,急声问:“孩子怎么了?又犯病了?”
“是啊,今天一早在家里还好好地,突然倒在地上不知人事,手脚乱抽,两眼翻白,口吐白沫,嘴巴都咬破了,我和他娘急着抱孩子去济世堂找您,说您在这,就过来了。”
钱不收一指大堂里侧的给危重病人用的木床,说道:“把孩子放在床上!别着急,孩子已经挺过来了,暂时没事,让老朽瞧瞧。”
这时候,孩子已经抽搐过了,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无神的两眼望着钱不收,鼻孔里急促地呼吸着。
钱不收在床边坐下,凝神诊脉,片刻,说道:“前次开的药还有吗?”
“有!还有两剂没服完呢!”
“剩下的不要服了,老朽给你重新开个方子,抓药另服。”
杜文浩忙让开位子,钱不收也不谦让,在椅子上坐下,提笔写了一付药方,递给那孩子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