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上,与秋振宇等对立的新势力,很见不惯皇后的独断专行,认为她仗着皇帝的宠爱,企图完全掌控后宫甚至掌控皇帝,并在不久的将来生儿育女,进一步夺得立储的大权。
一个女人,将代表她的父亲,改变整个朝堂。秋振宇本该是被皇帝除之而后快之人,可皇帝却拖泥带水地,始终不动这些旧朝大患。
一两年,大臣们还会觉得皇帝是顾全大局的权衡之计,累年战争后国家需要休养生息,而那些人控制着整个国家农贸经济的运转,但时间长了,难免都失去耐性,他们冒着生死为皇帝打下的江山,却仿佛依旧在别人手里。
而他们大多是项晔七年来沿途收入麾下,半路出家起于草莽,骁勇善战却没有治国的谋略,只看眼前的利益,无法将目光着眼于未来,现下见皇帝的长子和出身卑微的王婕妤被皇后软禁,他们能想到的,就是皇后要排除异己。
看着那一道道请求皇帝干涉后宫,请求皇帝关心大皇子的奏折,皇帝叹了一声,对周怀道:“就是这么几个,居功自傲,像是连朕都要听他们的话,却不知是比秋振宇更讨厌的存在,秋振宇尚能为朕解决百姓的温饱,他们呢?一副天下太平朕随时要舍弃他们的姿态,可这天下几时太平过?朕念他们的功勋,可他们只想靠着这些功勋,世世代代传下去?”
周怀不敢议论朝政,只道:“几位大人是见大皇子久不出海棠宫,担心大皇子的安危,但若是针对皇后娘娘,还请皇上放心,奴才会仔细安排人手保护上阳殿,不让皇后娘娘受到任何伤害。”
项晔点头:“朕知道你很仔细。”
周怀又道:“就前几天生的事来看,奴才认为,皇后娘娘并非故意针对王婕妤和大皇子,背后可能另有文章,奴才虽不知是为什么,但以娘娘的智慧和气度,绝不会没来由地容不下王婕妤,甚至是大皇子。”
皇帝何尝不明白,只是他眼里的王氏再柔弱不过了,得了泓儿后,虽不曾再与她有过几次亲近,也算是个老实安分的人,旁人嫉妒的是她有个儿子……儿子?
项晔将心一沉,当年的事,他真的不记得了,只记得醒来时衣不蔽体的女人在怀里,榻上凌乱不堪,和沈哲遭遇锦绣的光景一模一样,锦绣是秦文月作假,难不成当年王氏也?
当年戎马倥偬,项晔不愿动摇军心,急着把女人送走,立刻就投身到下一战。等回过神来,孩子出生了,再等他到了京城,四岁多的孩子站在面前,那时候即便闪过一些莫名的念头,也不得不承认接纳,而养着养着,也多少有了感情。
可是,事实未必如此,也许当年的王氏和秦文月锦绣如出一辙,也许泓儿他……
“皇上?”周怀见皇帝的神情越来越凝重,谨慎地问,“皇上可是龙体不适?”
项晔挥手让他下去,皇帝把心沉了下来,继续应对朝廷上的事,继续研究三国贸易中的利益,后宫就交给珉儿吧,她那日说会给自己一个交代,他只要最后看一眼就足够了。
宫里对于王婕妤母子被禁闭在海棠宫的原因有了各种各样的说法,那一场病显然是虚惊一场,虽然她们不会想到连病都是皇后命陈太医认为制造的,但现在皇后只软禁海棠宫,必然有文章。
在此之前,只有林昭仪在西南竹林外见过王氏,这会儿几位妃嫔结伴来探望淑妃,提起这件事,林昭仪嫌弃地说了后,嗤笑道:“难不成她在竹林里撞见了什么,那里可是赵国的冷宫啊,连宫女太监都不爱往那里去。”
淑妃脸上淡淡的,林昭仪见状,收敛了刻薄的嘴脸,只听孙修容念叨:“这样下去,大皇子不念书了吗,一直关在海棠宫里,孩子会害怕的,已经八岁的孩子什么不懂。”
话音才落,小皇子乐呵呵地出现在门前,像是要拿什么东西给母亲看,但奶娘一见淑妃的脸色,立刻就把二殿下抱走了,众人则恭维了几句,说小皇子越聪明伶俐。
“海棠宫的事,你们不要多嘴,皇后娘娘自然有主意。”淑妃扶着肚子,深深地吸了口气,显得烦闷。前几天宫里闹病,着实叫她紧张了一回,生怕沣儿被传染,又怕伤了肚子里的孩子。即便是个女儿,至少出嫁前总能讨得太后和皇帝欢心,退一步来说,也不能伤了自己。
“是。”众人对淑妃,依旧是恭敬有加,毕竟她即将生下皇帝的第三个孩子,莫说她们可能一辈子都没这个机会,就连皇后也丝毫不见动静。
淑妃徐徐扫过众人,也许将来她成为了太后,这些女人都要依赖自己而活,她们现在当然要殷勤地讨好自己,就连她们也看得清利益关系,淑妃怎们能轻易放弃儿子的前程。
“我就快要生了,宫里的事一时顾不过来,林昭仪你们既然在打理,就拿出架势来,不然皇上和太后见了也不高兴,皇后娘娘有心胸气度,才不和你们计较。”淑妃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再絮叨了片刻,就把人都打了。
尔珍来搀扶淑妃回房,她却说要到院子里透透气,大腹便便地走到屋檐下站着,看着沣儿在远处玩耍,她叹道:“王氏出身微寒,只能被她摆布,可我又比她强多少,家里的人不来靠着我,就谢天谢地。大臣里几乎没有真正能为我所用的,好容易得了个沈哲,他们夫妻却去了那么远的地方。想来想去,也只有太后,还能靠一靠,可你也知道太后的斤两,她是斗不过皇后的,若有一天她调转枪头对着我们母子……”
尔珍笑道:“娘娘担忧什么呢,咱们清清白白的,还能叫皇后娘娘捉什么把柄?奴婢觉得皇后娘娘突然针对王婕妤,未必不是翻当年的旧账,韩美人那样的事,一定刺激到了他们,皇上心里怎么会不疑呢。皇上也曾亲口对您说,当年王婕妤的事,他是没有印象的。只不过咱们不敢做的事,皇上也抹不开面子做的事,照着皇后娘娘那么狠毒地处决韩美人的魄力来看,她是敢去捅马蜂窝的。”
淑妃幽幽一叹:“皇后的行事风格,真是和皇上很像,可她难道不觉得,一直这么强势下去,物极必反。我是没她那么了不得,没她念过那么多书,可她不想想吗,我们终究是女人,这世道能给女人挪的地方太有限了。生儿育女,将他们培养成才,才是长久之道。”
这番话,固然有道理,奈何人各有志,秋老夫人很早就现,亲眼看着生母被人凌辱虐待,不得不跟着祖母避世乡下的经历,给珉儿的骨血里刻下了悖逆于整个世俗的志气和傲气。但即便如此,淑妃有淑妃的人生,珉儿并不会轻易否定任何人的价值。
海棠宫里,被关了好几天的大皇子,已经坐不住了,每天都在宫门前探头探脑,企图弄明白自己为什么和母亲被软禁于此,倒是王婕妤很会给自己找台阶下,索性日日躺在床上,好像真的不舒服了。
而这几天,统一从御膳房送来的食物里,再也没有出现什么纸条,王氏虽然不明白皇后为什么关着她,但若能保得自己一时安全,保得泓儿的身世不被人现,她宁愿在这里躲一辈子。
可她也明白,儿子是关不住的,再几天就是极限了。
皇城外,赵氏因无法再利用宫里的旧人,将消息传递进海棠宫,正着急得一筹莫展。秋振宇也曾为此忧心,但似乎他那里有什么事进展顺利,眼看着三夫人利用美色又缠上了丈夫,赵氏有些着急了,她必须尽快地再攻下一城,才能赢过丈夫。
却不知,珉儿就在等人动手,她要先弄清楚,是什么人企图在背后控制王氏。果然第二天,当赵氏再次派人想要往海棠宫传递信息时,被清雅派去的人当场拿下。
御膳房的宫女被一吓唬就什么都招了,消息送到珉儿跟前,果然逃不出那么几个人,又是秋振宇,又是赵氏。
“看来他们,是真的横了心的。”珉儿无奈地说,“秋振宇就不想想,他若忠心耿耿,皇帝却不会真正把他怎么样,来日便是告老还乡,也是必然风风光光。可是他却贪得无厌,在赵国控制傀儡皇帝,自以为也得了天下,现在还痴心妄想,想重回当年风光。”
清雅不敢多嘴,那毕竟是皇后的生父。
珉儿恨道:“那赵氏,或许让她咽气了,这世道就清净了,我妇人之仁饶过她一命,本来她虐待我的母亲十年,即便不死,也该在大牢里聊度残生。”
清雅见皇后气大了,安抚道:“娘娘,您别动气。”
珉儿摇头:“我没有生气,只是替他们悲哀,既然赵氏那么喜欢生事,那就让她自食恶果。”
珉儿眼中透出凌厉目光:“让王婕妤知道,是谁在作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