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有人在笑。轻轻的,尖细的,愤怒的,傲慢的。
简瑶皱紧眉头,手也抓住身下的床单。
他逼近了,更近了。他像抚摸宠物一样,轻轻抚摸她的长。然后是情人般的昵喃:“这么好的皮肤,放心,虽然我会用鞭子,但一定不会伤到你后背的皮肤。多美啊!”
……
简瑶猛的睁开眼,只看到招待所那乏味可陈的天花板。原来天已亮了,她满身的汗。
她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起身去洗漱。感觉彻底清醒了,却现薄靳言并不在屋子里。
他又一个人到处跑了。
她给他打电话:“喂,你在哪里?”
“我在方青这儿。”薄靳言的嗓音坦荡平和,“有些后续的事。你睡的好吗?”
简瑶答:“挺好的。”
“过来吧,他们买了非常丰盛的早餐。甚至还专门给我买了一份用小虾烙的饼。大概,是出于对我的钦佩和感激吧。不过,这没什么必要。”
简瑶忍不住笑了,问:“那你吃了那份虾饼吗?”
薄靳言:“……吃完了。”
简瑶微微笑着,可眉头始终还是沉重的,不知不觉就沉默了一会儿。薄靳言却那样敏锐地察觉了她的异样,语调也变了,非常温柔地低声问:“怎么了?”
简瑶说:“靳言,我想跟你两个人呆会儿。”
他静了一下,答:“我马上到你身边来。”
“嗯。”
初晨的阳光暖暖的,大街上洁净又安静,没有什么人。简瑶在树下站了一会儿,就看到薄靳言从对面的警局走了过来。今天难得穿了件深青色T恤,黑色长裤,更显得黑白肤、清俊醒目。当然,这也是简瑶“婚后改造”这个西装控男人的结果。
他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让我猜猜看,又做梦了?”
“嗯。”简瑶并不需要在他面前掩饰偶尔的脆弱。
他一把揽住她的肩,揽得有点紧,两人沿着江边走去。
其实简瑶已经很少梦见鲜花食人魔了,梦见被他囚禁的那段日子。而这个恶魔一样的男人,现在也已变成一堆白骨。薄靳言也表扬过她,说跟绝大多数人相比,薄太太调节得非常好。只是,当她昨天,看到姚远戈眼中,跟鲜花食人魔,甚至跟其它变态杀手并无二致的疯狂眼神,她还是会感到心中冒出阵阵凉意。
也许,某些伤痕,对于警务人员来说,是一生都磨灭不了的吧。
两人沿安静的江边走了一会儿,又找了家小店吃早饭。胃里热了,身上仿佛也热了。薄靳言并不过多的去安慰她开导她,作为一名心理学专家,他很清楚妻子现在需要的是陪伴和宁静,那些心中涌动的灰暗小涟漪,就会在她本身坚毅性格的光芒下,消散于无形。
果然,过了一会儿,身边的女人,不知不觉眉宇已放松,仿佛又恢复了平日那皎洁的生气。她甚至还喝了一大碗热汤,脸也喝得红红的。
“在警局忙什么?”简瑶问。
“有些新情况。”薄靳言眼眸沉亮地答,“明玥疯了。”
简瑶一怔。
“起初审讯她,她一直不说话。后来,就忽然开始笑了,开始语无伦次。问她什么,都不知道了。已经找医生过来了,但情况很不乐观。”
简瑶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是一阵唏嘘。
“另外……”薄靳言说,“佟生的尸骨还没找到,那个囚室里的血液,因为时间太长,并且多次清理过,混合情况也比较严重,破坏了鉴定条件,所以也没有提取到属于她的DNA。也没有找到明兰诱拐她的监控画面。所以理论上来说,佟生究竟是不是被他们诱拐,目前还不能下定论。”
“可是……肯定是他们!”简瑶说。
薄靳言的脸色不太好看:“赵霞死了,明兰自杀。唯一的知情人明玥现在疯了。虽然从现有证据看,姚家人的嫌疑最大,但却没有决定性的证据,就无法结案。从理论上来说,就有两个可能:一是佟生是几个女孩中最漂亮的,她对姚远戈来说,或许有不一样的意义。她的尸骨被藏在别处。二是诱拐佟生的,另有他人。”
简瑶咬唇不说话,脑海中忽然浮现谢敏死前的画面。虽然谢敏也是杀人凶手,可恨,但也是个极为可怜的母亲。所以,谢敏死前的唯一遗愿,也实现不了了吗?除非明玥能够恢复正常,说出埋尸地,否则佟生案将成为永远的悬案?
这时薄靳言却说:“我会找到佟生。”
语气清淡而坚定,是为了对一个罪犯临死前的承诺。简瑶心头一震。
当然,相当长一段时间后,在薄靳言的坚持下,当地警方终于在山上另一处更隐蔽的地点,找到了属于佟生的尸骨,并在结案后与其母谢敏合葬,这是后话了。
此刻,两人都静了一会儿,简瑶说:“我还有个疑问,虽然谢敏长期承受精神压力,但傅伟到底做了什么,刺激了她,导致她先杀了傅伟,毕竟傅伟除了好色,看起来跟整个事件是毫无相关的。”
薄靳言淡淡一笑。
“恐怕世上从无毫无关联的事,我的犯罪心理之花。”他说,“还记得我们最早一次进入姚家时,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的那些暗示吗?”
简瑶想了一下。想起来了。
那天他俩和方青商量着,假装“误闯”姚家,结果还遇到了很凶的狗,以及第一次遇到赵霞和童敏。
简瑶想了想,脸有点热了,点头说:“是的,你那时说:’你已经把我当成你身体的一部分了,所以有些不确定的想法,也只说给我一个人听’。”
她用一双亮盈盈的眼睛望着他,薄靳言也深深望进她的瞳仁里,刹那竟也有些心旷神怡。噢,他想,他又感觉到心潮澎湃了。可面上却淡淡笑了,说:“我很高兴,你把这句表白记得最清楚。不过,查案的时候,我们最好还是专心一点好。”
简瑶:“……你到底说不说?!”
薄靳言这才抿了抿嘴,眼中却也慢慢浮现某种清冽颜色。
“我说的是:’在那些调查笔录里,一些细小的事件,正以某种隐秘的方式,生着联系。被死亡和时间掩盖的真相,正在对我露出嘲讽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