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账!”
仇笛把几样挑好的东西放到了超市柜台上,德芙几包、饮料几听、爱吃的坚果几样,他递上去了银行卡,心里莫名地有点可笑,从来没过过这样惬意的日子,住别人的房,开别人的车,花别人的钱,像包小三说了,就差睡别人的老婆了。
嘀、嘀……显示余额不足支付了,营业员诧异地看着他,仇笛愣了下,笑笑道着:“哦,我付现吧,看来好日子到头了。”
付了现,出了超市,他拿着这张储蓄卡,徒劳地看看,还真有点怀念花钱任性的日子,而且这肯定是一块试金石,到被冻结时候,应该就是结束的时候,而且,应该也到了徐沛红的忍耐极限了。
回到了车里,动着车,他心里却又有点愧疚了,想了想,拿起了手机,拔着徐沛红的电话,问候了句:“徐阿姨!您忙么?”
“哟,叫这么亲切,有事么?是不是没钱花了?”徐沛红的声音,什么时候听也是冷冰冰的。
“确实没钱花了,不过我不是向您要钱,就想问问,是不是结束了?”仇笛问着。
“那你还不想结束啊?你们三位连吃带喝折腾了小二十万,这窟窿我都没地方补,多少才够啊。”徐沛红疲惫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无奈。
仇笛心软了,真软了,吃人这么多真不好意思,他道着:“徐阿姨,真不是我们不尽力啊,你们职责范围的事,肯定比找一般犯罪嫌疑人要难的多,我们仨,就是半瓶晃荡的,真帮不上您……可是又没法拒绝,实在对不起。”
“没事,好歹还有点良心,说了句人话。”徐沛红道。
“那怎么着?我把车停回去?什么时候走?”仇笛问。
“明天吧,还有点时间,你可以再享受24小时,明天中午我派车接你们……好了,就这样。”徐沛红说道,挂了电话。
仇笛拿着手机愣了半晌,好半天才怀着浓浓的歉意往小区驶回去!
没错,绝望了;如果被逼被挟持,这么着折腾人家一回,仇笛肯定会有成就感的。可这一次似乎不同,哥仨这么积极的怠工,还可了劲地花钱,他想想在幕后的徐沛红,肯定是被气得欲哭无泪。似乎有点过了,真有点过了,其实应该早点收手,少折腾点,免得人家有那么大怨恨。
就像恶作剧一样,始作俑者,到末了反而会生出一丝悔意,而且……仇笛的心境似乎也被这一段的生活改变了一点,比如现在,潇洒地驾着车,悠闲地回那幢高档小区,浑身名牌的接受着偶而来自门房以及保安的羡慕眼光,不得不说比他曾经所有的生活都让他多了几分存在感。
是啊,谁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呢?
他想起了庄婉宁,如果自己有一个这样的环境和条件,肯定会信心百倍的追她;而且那怕就追不上,说不定也能找上一个同等条件的女人……他想起了戴兰君,对了,如果有一个这样的环境和条件,那怕就和戴兰君双宿双飞也是不借的选择,很可惜,戴妞尼马满嘴瞎话,他实在搞不清,是不是人家真有男朋友。是不是仅仅是逢场作戏。假如有,只要一回到现实,仇笛知道自己就会输给别人的硬件条件。
这个没有悬念,感情一定得建立在一定的经济基础上,所以王子找灰姑娘是童话,公主要找个穷小子,是笑话。一个男人总得有养家的能力,而仇笛觉得自己在这座钢筋水泥的丛林,还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半路洗了车,里外洗得干干净净,回小区泊好,又小心翼翼地把踩脏的地方擦干净,回到了住了一个月的房间,一百多平的大房子,在午后慵懒的日光照耀下,显得静谧而温馨,透过阳台的大窗户,能看到对面,有一位女人在挂着衣服,有一对老年夫妇,在品着下午茶,他臆想着,很期待那种两人世界的生活,就像他坐在一边,庄婉宁坐在另一边一样。
一切都是虚的,灰姑娘有脱下水晶鞋的时候,穷小子也得有上交大房子的时候,他仔细地拖了一遍地,把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切东西恢复了原样,然后躺在沙上,对于这个意料之中的结束,却有点舍不得了。
“哎呀,再迟几天就好了啊。”
仇笛如是想着,眼前萦绕着庄婉宁的秀眉笑厣,回味着她的一颦一笑,如果再有点时间,如果有几次装逼机会,说不定就能勾搭成功啊,他真想像不出,抱着温香软玉,吻着香唇如兰,会是一种多么惬意的感觉。
不对,他蓦地坐起身来,为自己的龌龊想法汗颜,这一刻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戴兰君,想起了自己可能给她造成的伤害,兴许不该生的,没有结果的事,只会徒增烦恼。就像和庄婉宁,现在装逼蛮像回事,可真到了真相大白的那一刻,她能接受一个连栖身之地都没有的无业游民么?
答案是肯定不能,尽管自己已经辛苦了,可那点可怜的存款,肯定不足以安一个像样的家。
他烦燥、他郁闷,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心态,因为贫穷而狭隘、因为自私而偏执、因为一无所有,而不择手段,就像一半天使,一半魔鬼一样,一半是父辈的影子,而另一半,是社会的渣滓。
他起身去了卫生间,拧开了水龙头,把头浸在水里,憋着气,心里默数到69才扬起头来,那种窒息的感觉很好,这种时候任何欲望都会消失,只会剩下最原始的需求:呼吸。
沉重的喘息,他看着镜子里油光满面的自信表情,假的;一身光鲜的样子,装的;在他的身后,似乎是戴兰君、似乎是庄婉宁,也是假的,想像出来的而已,其实去掉一切表像,还原的一个真实的自己很容易……一无是处而已。
“我得做回我自己啊,我得活得真实点。”
迷失中,仇笛努力把自己从这些日子奢靡的生活中往回拉,他决定了,等回京后,要么拼命赚钱,要么就回乡谋份差事,过安安稳稳的日子,再也不想这么自己骗自己的活下去了,这些年卖保险、送快递、做销售、打短工,被人坑过骗过,可也坑过骗过别人,正应了那句哲人的话,活着无非是自欺、欺人,和被人欺而已,他再也不想这么活下去了,每每戴着假面具站在别人面前,如果是不相干的也罢了,可站在庄婉宁面前,总让他有一种自惭形秽感觉。
“我应该告诉她实情,然后潇洒地走,反正也就是个同学之情,我怎么能骗她呢?我不应该抱着龌龊的想法去打扰她的生活。”
仇笛决定了,在决定的这一刹那,心一下子开阔了。
然后,还有然后,对于徐沛红,郑重地说一声道歉,不过花人家这么多钱,补上有点心疼啊?
他咬牙切齿,还是舍不得从自己攒的钱里拿出来补上,不说别的,包小三和耿宝磊肯定要笑话他傻逼呢。他巡梭了房间几个来回,恍然间大悟了一件事:对呀,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想人家让干嘛呢?我要是替她办点事,那钱就花得心安理得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呗。
一念至此,他环伺着房间,思维开始沉陷于其中,就像保险员人群里猎取目标、快递员直达目标、以及销售员最精准地找到推销目标。
“这个人已经消失了,是通过官方的手段让我取而代之。”
“这么长时间,他们肯定是跟着看谁被钓出来……而事实是,没人被钓出来。”
“危险应该不大,但这个人似乎隐藏着什么不被现的东西,那才是徐沛红的目标……”
“难道……可能和南疆的事有关系?那儿能真枪实弹胡来,这城市可能性不大,所以,危险系数不算大……好在背后还的跟踪的。”
“这些放过一边……那就应该在这个生活的地方存在线索了?地方肯定被搜查过无数遍了……如果有,应该最被忽略的地方……”
他像打了鸡血一样,跑到衣柜前,看着一排整齐的西装,他穿有点小,不过都是名牌……那这是应该是个很懂生活的人,对了,某个口袋里还有安全套,他拿出来,看看,杜蕾丝,带螺旋纹那种……带香型,哟,这是个蛮懂情调的家伙……仇笛念头一闪,把这个线索放下了,如果隐藏身份,线索肯定不会出现在某个女人身上,男人嘛,穿着裤子嘴里都没实话,何况脱了裤子的时候?
“那就应该是………”
他看着房间,油烟机欧式的、洁具箭牌的、家俱都是实木的,那一样都价值不菲,依他销售员的眼光看,这个“李从军”的品位已经延伸到生活的细节,像这种有钱可不是装的,就是门口的衣架都是实木的……酒?他眼光落在酒柜上,跟着快步走上来,痴痴地盯着,对呀,男人所好无非醇酒妇人,这儿最能体现出一个人的爱好……也许,这儿会有线索吧。
可对于经常喝二锅头找刺激的仇笛,真正到品酒上可是个酒盲了,而且这半柜子酒,被包小三都灌了几瓶,他评价是酸不拉叽的不好喝,耿宝磊最喜欢赌和女人,说他会品酒是装逼,不过他知道这几瓶酒价值不菲。
他打开酒柜,看着四行瓶身各异的酒,红酒洋酒居多,白酒是茅台原浆,早被仇笛喝了,这玩意又醇又香,每天睡前一小杯,第二天还能闻到香味。其他的肯定价值也不低,结合这个货的品位,一座充斥着苦逼人们的城市,让他们这种人找情调的地方,其实不多嘛。
他用忘了一半的英文努力辨识着酒,翻查着手机,比对着品牌,拉菲、奥比昂、波尔多、玛哥……英文法文看得他头晕眼花,不过那价格可是实实在在的,一瓶82年的奥比昂,被包小三灌完的,市场报价890美元,惊得仇笛直骂包小三这个傻逑,愣是把万把块当一瓶泔水灌猪肚子里了。
这些东西,总不会是他从世界各地张罗来的吧,而且以他的品位,肯定不会买假货充门面吧?
一念至此,仇笛找着衣服袋子,小心翼翼地装了四个瓶子,两个空的,两个剩半瓶的,提好,边查着长安市的红酒销售,边下楼了,他想……多少该还点徐沛红的人情哦,人不能太无耻。
出了小区,想想交通状况,还是打消了开车的念头,步行着出了小区,拦了辆出租车上路了。
20分钟后,东城,拉菲尔酒店,商业街上,秃了半顶的老板被拿着酒样的仇笛说动了,这个奸商闪烁的眼神,仇笛觉得他不懂酒,但懂真假货,老板警惕地问他:“你什么意思?拿着酒瓶来找卖酒的?”
“我想买一模一样的酒。”仇笛道。
“看样子你是懂酒的,那我告诉你。”老板严肃地道:“买不到。”
“那哪儿能买到呢?”仇笛愣了下。
“私人酒庄里的找吧,不过这种有收藏价值的东西,有人都舍不得喝,别说卖了。”老板很客气。
仇笛没明白这客气何来,要告辞时,老板伸手一拦,真实意图出来了:“小伙子,瓶子卖吗?奥比昂……给你一千块?”
瓶子,仇笛登时明白,灿然一笑道着:“拿杯子。”
老板随手拿了一个,仇笛拔开一个半瓶,给他倒了一杯笑着道:“谢谢,这是报酬,瓶子用完,回来卖给你啊。”
他转身就走,留下那瞠然的老板,半晌才省悟过来,如获至宝着端着酒,细细抿了口,很振奋地自言自语道着:“这才是真的波尔多。”
50分钟后,下午刚开门的PLAYBOY酒吧,在外国语学院不远,老外出没的地方,圈内享有盛名,调酒师被仇笛两百块小费收买了,他看着一溜酒瓶子,直朝仇笛竖大拇指道着:“光这四个瓶子,能卖几千。”
“哎呀,怎么都说瓶子啊,我是说,这种酒,长安能买到真货吗?”仇笛问。
“能,佰酿酒庄……不过那儿的品酒一般人进不去,会员制的,仅对一些外籍行家和有钱人开放。”调酒师道。
仇笛拔开一瓶剩下一半的,给调酒师倒了一杯子,贿赂他问着:“你确定能,而且只有这一家?”
“也许有几家,但你要买全,买到真货,只有他们能办到,不价格贵得离谱……剩下的嘛,多少都有点鱼目混珠,反正真正懂酒的,不管品酒还是收藏,佰酿是不二之选,这玩意比古玩耗资还大,一般人他根本玩不起,可不像街上随便开个红酒店。”调酒师道着,两眼冒着莹光,看来也好杯中物,慢慢的端着杯子品着,乱啧吧嘴。
等闭着眼品出味来了,仇笛已经走到门口了,又是一句:嗨,瓶子卖不卖?
一个半小时后,仇笛到了西郊,碑林区、西雁林镇,他惊奇地现,这里居然在徐沛红给的地图要找的地方中线上,离碑林、长安大学都不远,佰酿酒庄就在这里一处幽静的院子里,汉唐复古的院落,雕龙画凤的古楼,郊区这样的大院子不少,但有这样的建筑,而且门口停着十几辆豪车的地方并不多。
糗了,进不去啊?
他乘着出租车下车后,巡梭了好一会儿,他看到自己服装时才省悟,对呀,尼马我不是苦逼呀,尼马我也不叫仇笛……老子是李从军来着,没准是个隐形富豪呢。
假身份瞬间给他的自信满满的,他昂挺胸,踱步着直进铁艺大门,毫无意外,被西装革履的看门人拦下了:“先生,这是私人地方,不对外开放。”
“只招待会员。”另一位客气道。
“你那只眼睛看我不像会员?”仇笛恶声训道。
“没……见过您啊?那会员……卡?”保安小心翼翼地道,看仇笛气宇不凡,不敢造次。
“我说我就是,你信不?我说我把卡丢人,就不认人了?”仇笛愤怒地责难道。
“那您……能告诉我们一下您的尊姓大名,我查一下……”保安毕恭毕敬道。
仇笛潇洒地掏着口袋,抽着身份证,举到保安的眼前,严肃地道:“看清了,鄙人李从军……身份证号,142………,如假包换,快查,我赶紧时间。”
保安在手机上输着资料,瞬间跳出来了一个李从军,他赶紧做势道着:“请,对不起,李先生,给您添麻烦了……今天没什么客人,要有约的话,可以总台吩咐一下,我们帮你接人。”
“不用了,好好看门吧。”仇笛斥了句,大摇大摆地走了。
俩保安有点懵,两人看着李从军的资料,这也是扫描过的身份证,可好奇不对劲啊,一位问着:“怎么长得不一样啊?”
“那证件上的大头照,就怎么丑怎么来……都是来装逼送钱的,有什么不一样。”另一位道,直接忽视细节的眦暇了。
已经快进门的仇笛回头一看,他暗喜地一拍脑袋:哎尼马,蒙对了。
他兴奋地进门,扑面而来着一股子酒香,这像一栋旧式的豪宅,而且豪宅里,还有穿着极似汉唐风格装束的仕女,装束一般,就是胸不一般,白嫩嫩的露一大片,晃着人眼就上来了,道个万福,做个请势,轻言细声地问着:“先生,请。”
往总台请,那儿也恭立着一位,微微鞠躬问着:“先生,您有预约吗?”
又是这一套,特么滴,仇笛心思飞快地转悠着,随口就来了,他半只手遮着脸,很忧郁地道:“我来,没有预约……不过我确实有事,我叫李从军,您查一下……”
“哦……李先生您好,有什么能帮到您的。”服务员一输名字查到了。
“给我找个评酒师可以吗?我想和评酒师聊聊……”仇笛道,看服务员愣,他解释着:“我很寂寞,很抑郁、我觉得生活都没有意义,想找个懂酒的聊聊……难道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可以吗?”
“可以的……请稍等,给你安排在二楼的湘水间可以吗?”服务员赶紧道。
“可以。”仇笛摆着手,随着另一位服务员上楼,出了楼梯口才现,这是个很大的空间,类似于饭店一样,用精致的木雕屏风隔成了不同的隔间,估计像茶楼一样,等着有闲之士来消磨时间。
午后人不算多,进包厢就遇到了几位,两男一女,正说笑着出来,其中那位看到仇笛时,明显地怔了一下,仇笛好奇了,看看这位男子,很面生啊,直接问着:“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吧,你和一位朋友挺像的,他在加拿大。”那人随意道。
“呵呵,我可没去过加拿大。”仇笛笑着。那人抱歉了个,服务员领着仇笛进去了。
人进去了,二男还在那儿傻站着看,似乎别有隐情,可碍于有位女人在,似乎又难以启齿,那位女人道:“怎么了?认识我们这位会员。”
两人呵呵一笑摇头,不认识。三人相携下楼,那位女人边走边道着:“杨先生,既然也是我们会员介绍来的,二位干什么的我就不问了,不过您二位总得给我个像样的东西证明一下吧?这儿的年费是五万,莫名其妙地销掉一个会员,万一人家本人找上门来,我们佰酿的信誉怎么办?这真不是钱的问题,我们得对会员负责啊。”
“当我没说。”高个子的男子道。
“后果自负。”另一位男子道。
两人意外地,不纠缠了,匆匆就走了,把伺应的女人愣住了,刚才还想用钱砸来着,一下子变卦了,转眼又有更让她惊讶的事了,刚坐到吧台一看新来的招待单子,她眼睛一凸惊讶道:咦?李从军?这不是那两位要销掉的会员吗?
跑出门外的两人吓了一身汗,高个子的问:“这人怎么摸到这儿来了?******,赶紧走,别让人盯上。”
两人匆匆走着,连车都没敢开,还一左一右,路两头分开。四下巡梭走,直走出两公里,以他们地直觉已经出了监控范围,却一点异常也没有现。
重新聚头的两人犯嘀咕了,高个子的商量着:“好像没尾巴,他也没开车来。”
“这儿没人知道啊,除了老板亲自告诉他……我想会不会是这样,老板没法出面,让他出来顶着,探探风头啊。”矮个子的,判断道。
“可上面的意思是,让把这儿的全销掉,万一有个差池,拔萝卜带出泥来,麻烦大了。”高个子的道。
“拉倒吧,有麻烦早麻烦了,这都转悠多少天了……你看看这有人么?”矮个子道。
“可上午确实有人跟着啊?”高个子不确定了。
“正说明他摆脱跟踪了,说不定真有老板的消息……现在上头遍地在找人,那儿都没确认消息,要是老板被抓,那窝点不早被端了?这不没事么?”矮个子的道。
“也是哈。”高个子的心动了。
两人交头结耳商议着,又拔着电话请示着,不一会儿,又去向复返,重回了佰酿酒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