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帐帘慢慢掀开,如水般的月光立时照了进来,把那人的影子拖出老长,让那人的面貌都藏在了黑影里面。赵石只是隐约能看见那人手中捧着一些什么东西。
那人在门口顿了顿,也许是想适应一下里面的光线,当他看见坐起身来的赵石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接着便即轻声道:“赵队正在吗?”
听见这个声音,赵石身体微松,他听得出这个声音是属于谁的,正是李树的声音,但他的心里却更加的警醒,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赵石可不想死在以前称得上是朋友的人手里,那无疑是一种讽刺。
站起来,走到李树的跟前,身子却绷的象一头蓄势待的豹子,手更是一刻也没有离开横刀的刀柄。
“找我什么事?”
李树愣了愣,干涩的笑了声,“还没睡呢,呵呵,走,我们外面聊……”
军营中静悄悄的,没有半个人影,练巡哨的都没有,太子都来了,庆阳还能有什么事情呢,这便是大多数人的想法了,自然平时的警戒便也松懈了不少,军兵们早早都钻入自己的帐篷睡觉去了。
李树走在前面,赵石落后了半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静夜之中只能听见两人的脚步声,气氛有些压抑,赵石的眼光在周围处不停的扫过,没有现什么异常,周围应该没有人。
来到校军场空旷处,李树才停住了脚步,月光映照之下,他的面容也渐渐清晰了起来,额头上隐有汗迹,眼光更是闪烁不定,却让赵石更加的戒备。
赵石来到离李树一步多远的地方,作不经意状斜对着的李树,在这个位置,只要对方有一丝一毫的异动,他便能以最快的速度抽出横刀,将对方斩杀在这里。
李树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已经动了杀机,微微搓了搓了手,月光虽亮,却也看不清他什么表情,“赵兄弟……这些日子过的怎么样?”
“嗯,还好,这些日子没见校尉大人,也不知她怎么样?”随口试探了一句,眼睛好像随意的扫过眼前的黑暗,但余光却一刻也没有离开李树身上过。
李树借着月光,仔细的打量着这个多天没见的少年,赵石的脸侧对着他,看不清脸上的神色,但好像一个多月没见,少年的脸痩的利害。
少年的身子依旧挺的笔直,姿势有些古怪,当他的目光落在少年一直不曾离开刀柄的手上的时候,瞳孔不禁一缩,仔细琢磨对方的声音,依然是印象中的冷漠,没有什么起伏,也听不出对方的话里到底有没有其他别的意思,到庆阳的这一路上,也许别人可能不明白小姐为什么对这个少年照抚有加,他们这三个亲兵却都心知肚明的,他从没有怀疑过眼前少年是个聪明绝顶的人物儿,一个多月来的变化,他不相信少年一点儿都没察觉什么。
琢磨了一下措辞,心里不禁苦笑,这个差事可真他娘的王八蛋,怎么就倒霉的落在他李树的脑袋上了呢,想起这些日子来生的事情,他也是满肚子的辛酸,那天小姐将事情跟他们几个一说,李斐李老四当即就不干了,四个结义兄弟之中,只他性子最烈,拔出刀来就要出去跟太子和那位表少爷拼命,被他们两个死死拉住之后,当即挥刀将自己两根指头切了下来,跟小姐断了主仆之义,让他们将这两根手指交给赵石,之后连夜离开了庆阳,劝也没法儿劝的,数十年的兄弟之情,一朝却去了两人,李树这心里刀割般的痛楚。
这还没完,李老大在屋子里呆了一整天,第二天就向小姐辞行,说什么自己年纪以老,不堪驱策,,要回乡养老,任小姐百般劝说挽留,当时算是勉强留了下来,但最后还是在当晚留书不告而去。
李树在伤心之余,还要照顾被一连串的事情打击的快要垮了的小姐,这辛苦劲自然是不为外人道的,他不象两位兄弟,说走就走,果敢决绝,两个兄弟都是当年李金花的父亲结义情义收留下来的江湖豪客,他也能理解两位兄弟的心思,他们都是一步一个脚印随着小姐的父亲升上来的旧部,生平最讲究的就是快意恩仇,对夺人功劳这样卑鄙龌龊的事情也最是看不过眼的,所以甩手便走,丝毫没有半点的顾忌之处。
但他李树不同,他自小从军,后来被老爷从军中拔为自己的亲兵,在战阵之上又几次三番的救过自己的性命,不论是提拔之情,还是救命之恩,让他不论遇到任何的事情,都不会离开小姐身边半步的。
想到这些,望着始终戒备着自己的少年,李树也不愿再兜什么***,沉声道:“结果你也猜到了吧?事已至此,多余的废话我也不想说,我是替我家小姐来传话儿的,她说此次事非得以,也不求你能原谅什么,错处都在她的身上,是她对不住你,这里是三百两银子,是我家小姐带出来的所有银钱了,都在这里了,还有朝廷的赏赐估计这些天也便下来了,若是有什么银钱布匹,她什么都不要,立即给你送过来,加上你的赏银,相信也足够你以后的用度了。
还有,大功劳虽然已经没有,但相信转为正式禁军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我家小姐会求她大伯跟凤翔西路团练使衙门打声招呼……”
赵石却没等他把话说完,毫不犹豫的顺手接过他塞过来的三封银子,这是他应得的东西,他不会侨情的推据,但却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头儿,“不用,回去告诉你家校尉大人,钱是我应得的,她也没再欠我什么,从此以后,我们再无瓜葛……”
说完这句话,赵石退后两步,然后迅即转身而去,出神的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李树愕然了半天,他确实没有想到事情解决的如此轻易,但他心情却更是沉重,也许……小姐失去的比想象的更多……这个少年年纪如此之轻,就有这般的气度,做起事来更是毫不拖泥带水,将来……希望他不会与小姐为难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