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密谈的时间并不算长,当将南十八送出府去,赵石已然意识到了一个目光长远,感触敏锐的谋士在这个时代的重要性了,府内的两位到也不差,但张世杰为人方正,对朝局虽是熟悉,但心性所限,想事情的角度必然不同,便不能如这位相府长史般轻描淡写般将事情分析的明明白白,却又能轻易化解。
李博文到是不错,只是长久以来接触的人物不同,眼光便不能放的长远,如今更是一副守财奴的样子,若是再按之前的想法娶个老婆给他,不定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过上一辈子,这人还得狠狠琢磨一下才行。
到了现在的地位,才觉出自己身边的人才还是太少了些,有心招揽,但也不是一时间事,这位南十八到是和已经回乡的陈老先生堪能比肩的人物儿,这样世事洞烛,又能把握人心的人自然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回到府中,日已西斜,让还在厅中等他众人都散了,留下李师雄以及张世杰,李博文三人,这三人中张世杰和李博文自是亟欲知道他和南十八谈了些什么,至于李师雄嘛,现在一颗心都系在自己那位失踪多年的老子身上了。
等到下人将宴席撤下去,奉上香茶,李师雄再也忍不住开了口,“大人,我父亲那里。。赵石摆了摆手,“他现在已经当了和尚,不过一切都还安好,你不用担心,再说就算想找,现在咱们也找不到他在哪儿,当初他教我武功之时说十年之后再来见我,如今已过了三年有余。再等七年就能见到了。”
说到这里,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不着边际,立即转了话头道:“你来我府上不是就为了送礼吧?有什么事就直说了吧。”
见他如此说法,李师雄虽然心中不很满意,但也没有办法。最后才讷讷道:“还望大人到时能让下官见上家父一面,师雄足感大人盛情的。。。。
这次来确实有事想求大人,犬子顽劣,读书不成,所以便入了羽林右卫,前些时,却是带伤逃了回来,一直躲在家中,并无生事,师雄这里彻夜难以安枕。早些时候,又被招到了城外去了,所以。。。。
一听又是羽林右卫的事情,赵石知道此中的干系实在是被南十八说中了,牵涉太广了些,以他现在的地位也不足以平息事端,心中虽是如此想着。脸上却是没半点波动,只是言道:“这个不是什么大事,如今看似处置的严厉了些,但牵涉入罪地人并不会太多,他在右卫中担当什么官职?”
“只是个小小的伍长“那就不用担心了,他的伤不碍事吧?”
“只是肩膀上着了一处箭伤,小畜生身子骨儿壮实着呢,这些天已经收口儿了,到是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我这里如今是是非之地。你以后也不用亲自过来了,有事找人通禀一声就行,我答应过你父亲,会尽力照看,这个你放心就是,若是再没什么事儿,你这就回去吧,你我来日方长,我这里就不送你了。”
等出了指挥使府的偏门儿,李师雄瞅了瞅身后。才觉今日所闻所见如在梦中一般,情绪几起几落,大悲大喜,又加心惊胆战,外面凉风一吹。后背湿津津的分外难受。只觉得世事变幻,莫过于此。谁成想这一趟竟是和当朝第一红人拉上了关系,又得了老父地消息,心中亦喜亦忧,实是难以用言语记述的了。
看着李师雄走出门外,赵石摸着额头,沉吟了良久,这才对张世杰两人道:“细节上你们就不用问了,过些日子我要出京。
张世杰两人心中都是一惊,李博文当即便低呼了一声,“出京?”
赵石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对,我要到潼关去见识一下金虏,所以跟你们商量一下这家里该怎么安置。”看他意态并不似作伪,两人都是心意翻腾,张世杰还在琢磨这其中的关节,李博文却是嘴角露出些冷笑来问道:“大人方得尊荣,就要出外放马?这心思未免急切些了吧?难道不怕旁人忌讳?”
张世杰这时也随声道:“是啊,表弟,京中乱局方歇,你又深得帝宠,正是大有作为之时,这个时候离京,皇上那里怎么想?朝中臣僚又会怎么想?诘难怕是少不了的,最重要的是失了帝宠,得不偿失啊。
你可是怕在朝中纠缠,时日长了深陷其中不得脱身吗?这个从长计议就好,若是此时离京,不说圣上同不同意,就算点了头,今后再想回京怕也是千难万难了,望你三思才好。”
还有些话他没说出口,如今这位表弟身居四品,尊荣无比,呆在京里,慢慢将各方都答对好了,就算一辈子不领军出征,这位份也绝对小不了,真要抛下这一切,到外面就得从头来过,值不值得?扪心自问,他是下不去这个决心的,也不知那位南先生跟表弟说了什么,竟是闹了个这般结果。
“我意已决,不必再说什么,出京的事情闹不出什么尾来,表哥,你现在还是个白身,今后如何打算的跟我说说,若是没有科考的心思,我这里可以荐举你入朝,但不能让你出京,所以官职不会很大。。。张世杰知道再劝也是无用,当初这位表弟来京的时候他便清楚,这人主意正地很,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了的,想了想便道:“我这里想今秋再考一次,总也要搏个正途出身的,所以就不劳表弟你费心了。”
听他这么一说,赵石也不在意,转头看向李博文道:“你呢?安闲日子呆久了,是不是该为自己的前程操心一下了?”
李博文脸上一红,听话听音。其中的意思他自然明了,不外乎生活过于饱暖的意思了,回想这半年多来地作为,竟是没在这位大人身边说出过什么有意义的建言,甚至面儿都没见几次。到真好像当了人家地账房,越想心里越是不自在。
罕见的正了正容,“鸿儒本无用之身,蒙大人不弃,收录于府中,托之以家眷,交之以腹心,然鸿儒绢狂,有负于大人所期,真是惭愧无地。今大人既然决定出京,鸿儒愿随左右,竭力扶持,还望大人允准。”
赵石摇了摇头,虽然有诸葛孔明那样多智近妖的人在前,但在真正的战争面前,他还是不相信一个没见过战阵的书生能起多大地作用。历史上也确实如此,文人领军多数打的都是败仗,那些羽扇纶巾的儒将形象也都是后世文人穿凿附会地说法,并没有多大的可信度。
“你要留下来,家里许多事情没人主持不行,我会给你留下足够的人手,战阵无常,谁也说不准出什么事情,若是有那么个万一,我希望你能保得我家眷不失。。。。。。”
看两人脸上变色。这么不吉利的话也就他这样百无禁忌的人说的出口,换个其他人,恨不能多讨些好口彩的。
赵石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京中局势有些险恶,但只要我走了,没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这些也就烟消云散了,嘿,朝中那些大人物儿们多数不会关注一个远在潼关的将领,皇上。。。。。。那里恩宠还在。所以估计也出不了什么大的事情,若是真有人想要闹点事出来,你们就去找皇长子李全寿,断不能让人欺负了去。
若是传回来什么不利地消息,这京中也就不用呆了。带着老夫人她们回巩义县去。那里好山好水的,也不比京师差了。
嘿。你们也不用这个样子,我去潼关虽有凶险,但也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等我再回京师的时候,相信就没这么容易任人揉捏了。。
最后这一句多数到是像自言自语,眼中寒光闪烁,不过随即便隐了去,“好了,你还留在府中,表哥也还秋天去考科举,一切照旧,我一时半会也出不了长安城,多余地事情到时再说,不过这个事情不能外传,李博文你要管住了你地嘴巴,听到半点风声我维你是问。”
“为什么是我啊,张兄也在这里,大人远近亲疏不能分地这么明显吧?”
听到他的嘟囔,张世杰只是哼了一声,他已经将这个李博文归到了文人败类那一类人里面去了,也懒地答他的话茬儿。
两个人虽然有些隔阂,但这时心里都在担心,眼前这位大人说出来的话怎么听都像是遗言,再加上方才说的什么万一之类的话,这可太不吉利了,两个人心里都好像压了一块大石。
打走了两个人,赵石抚着额头,将事情从前往后想了一遍,这才一年的时光,惊心动魄如此都过来了,还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地?天下权柄,他赵石要的不多,但也绝不会比旁人少了,醒掌权势,罪卧美人怀抱,若想到那个地步,还要多多磨砺的,他赵石有这个百折不回的底气,也不缺等候的耐心,旁人能得到的,他赵石也能得到,是到将手中利剑磨上一磨的时候了。
“老爷,老夫人那里问你是不是在府里吃晚饭,叫您过去一起呢。”惜红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男人们争权夺利她不懂,她也不想懂,女人们争的却是男人们的心,只要得了这个,就有个遮风挡雨地地方,这个道理她再明白不过的,所以这里里外外,她都尽自己所能的操持,将来说不准还真就能当这个家呢。
“告诉下面的人,杜山虎来了叫他马上来见我,张锋聚那里怎么样了?”
听他问起,惜红扑哧一乐,“那位张大人在老夫人那里呢,身上伤的七七八八地,精神头儿却恁足,生是要认老夫人当干娘,瞅老夫人地样子,心里早就想答应了,不过还是要您言语一声才行,但小姐那里已经二哥二哥的叫上了,只不过。。。。。。好像却是一对儿碧玉镯子起了作用罢了。”
说到这里笑地越灿烂了起来,想到的却是这位二十出头的张大人舔着脸叫了才十二岁的柔儿一声嫂子,羞的小丫头是立即没了人影儿。
这还不算,这人还讨好的叫了自己几声姐姐的,挺大的男人,开始见到时满脸肃然,一身是伤的样子看上去着实吓人,但到了内宅,那副模样可真叫人无语。
赵石听了也是莞尔一笑,张锋聚经了这遭折腾,还能有这个心思认什么干娘,心到是不小,还有他的祖父可是延州镇代指挥使张祖,大族门阀出身,有这么个兄弟也是不错,但这算不算是趋炎附势呢,赵石脸上不由自嘲的一笑。。。。。。
(阿草在这里解释一下国丧宴饮的事儿,那位书友也说了,这是明朝万历年间的事情,明清两代都是朱子理学当道,儒学进入了一个越来越偏激的时代,而宋唐是中国历史上最开放的两个时代,尤其是宋朝,开放宽松的环境让中国不管是经济还是文化都进入了一个高速展的时期,也造就了中国古代文化的巅峰成就,而阿草这本书里虽然没有宋朝,但写的就是这个时期,所以在这个细节上就不要追究了。
毕竟这不是锦衣卫横行,扒皮实草的明朝,更不是隔上几年就闹一回文字狱的清朝,不会闹什么夫娶,满门抄斩的惨事,何况阿草后面还有解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