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成武十六年夏,陈桥北十余里处,南归大军骤然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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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冠军大将军赵石传令诸军,于此处设祭,祭奠北征阵亡将士。
大将军心血来潮,谁也阻不得,于是,这一天,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界,立时便是白幡处处,大将军赵石亲书悼词,摆酒于祭坛这下,为北征河北,辽东阵亡之将士,设祭招魂。
这一场仪式,让军中诸将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效果嘛,也让很多暗怀心事之人,很是欣喜。
不过,这一天折腾的不轻,几位大将军被晋国公支使的团团转,祭奠完毕,一个个都有些筋疲力尽之感。
当晚,大将军赵石设宴于中军,军中众将齐聚。
大将军兴致显得兴致极为高昂,频频举杯劝饮……
宴至深夜,刁斗声声,众将被赵大将军灌的都是烂醉如泥。
漫步走出中军大帐,赵石回看了看帐中,静立良久。
慢慢的,目中渐渐带了杀气。
只要他愿意,其实军中诸事,没有一件,能逃得过他的眼睛,只一天时间,他便已经查清了很多事,诸人却还一无所觉。
这就是大将军赵石,帐中众人,如今都可以说是一方之雄,在自己一亩三分地,手握重权,一言九鼎。
但在赵大将军眼中,只要他愿意,他们都没有一丝秘密可言。
也许,这也就是一切事情的根源所在,大将军赵石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朝臣们的感受,远不如军中这些军人们清晰而又深刻。
赵石的目光,如染血刀锋般在帐中将领们身上划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庞,浮现在他脑海之中。
这些人。都曾随他征战沙场,满身伤痕,无惧无畏,忠心耿耿。但也正是他们,如今将他一下推到了两难的境地,为的却都是各人之私利。
这里面,必定要有几个人人头落地,以震慑全军。所谓全军,不是随他南归之将士,而是……西北,河东,河中,河洛,河北,辽东,蜀中,草原等等地方上。那些人,那些野心勃勃的人们的骚动之心。
不过,看着帐中这些年富力强,才干过人的部下,赵石心中慢慢凝起的杀气,渐渐变成了惋惜。
这些都是大好男儿,身经百战,大秦精华之所在,如今没有亡于敌手,却死在他们敬慕之人手中。宁不让人痛惜?
但此事,必须有个了断。
黄袍加身,亏他们想的出来……
赵石微微眯着眼睛,思绪万千。在账们处站了良久。
此时,只要他一声令下,帐中之人,皆不可免,他们那些所谓的心腹,此时皆已在他视线之内。
前前后后。也不过是一天的时间,实际上,北归大军,已是牢牢掌握在了赵石手中,什么人也别想翻起风浪来。
赵石踱着步子,酒醉的众人,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死,其实已在旁人一念之间。
“来人,送各位将军回账。”
黑暗之中,利刃入鞘的声音,清晰可闻。
很多黑影,慢慢靠近过来。
为一人,正是大将军木华黎,他面无表情的朝帐中瞄了瞄,微微吐出一口气,摆手让手下送众人回转,自己则悄然站在了赵石身后。
又过去许多时候,直到这里再次安静下来,木华黎才小心翼翼的瞅了瞅赵石的脸色,微微躬身道:“天色已晚,您也休息吧……只是,之后……”
月色之下,赵石抽动了一下嘴角,算是笑了笑。
“这些王八蛋,唯恐天下不乱……好了,去收拾行装,嘿,既然心软下不了手,那就只能自己受罪了……唉,这些王八蛋,害我不浅。”
但随即,郁郁之色,便是一扫而空,“也好,与其回长安混吃等死,不如北去,图个天高海阔,逍遥自在。”
木华黎也笑了起来,这回,他是真的放心了。
实际上,这些将领中,只他心思最少,也只他一人,对赵石惟命是从。
那些事儿,他知道吗?他自然是知道的,但赵石一句话,他便立即听命行事,没有半点犹豫。
不过,帐中众将,和他有着交情的人,可着实不少,让他操刀容易,但……心情也不会太过好受了。
见此时尘埃落定,心中也是欣喜。
再不想其他,躬身道:“大帅到了哪里,都是英雄,只是……长安中,还有大帅家眷,要不要末将走一趟,将人都接出来?”
赵石摆了摆手,“这个不用你操心,我自有安排。”……
天明,张锋聚朦朦胧胧的醒转,头痛欲裂,嗓子也干涩的厉害,睁开眼睛,半天才想起,昨日宴饮,喝的不少,怕是醉了。
适应了一下光线,这才懒懒的支起身子,心中也不由苦笑,到底是有些老了,不然的话,就算酒量赶不上大哥,也不会醉的这么厉害,连怎么回到自己帐中的都不记得了。
刚想张嘴唤亲卫进来,给他弄些水喝,但感觉手中不对,低头看了看,却是一封书信。
张锋聚有些疑惑,将书信拿起来瞧了瞧,看见封皮上那丑陋的几个字,皱了皱眉头,不过,随即,他又仔细看了看,不由脸色大变。
“佩官吾弟亲启。”
信很简短,“军中所藏之物,我已取去,当此之时,无非两途,以你等之人头,平天下之戾气,奈何心软,只能另择他法,一切由我而始,便自我而终,今吾已去,不需来寻,若来寻,便成仇敌,恩断义绝……”
“若还念及兄弟之情,便安心领兵南归,当能尽享尊荣……你我兄弟,也有再会之期,到时不醉不归,再想今日之事,无非一桩笑谈而已……”
“其他诸事,我已安排妥当,放心回去,不然,你我等人数十年之心血,必将毁于一旦,战火四起,生民寥落,你我生于乱世,历经生死,当知战事一起,其间之种种……所以,望你三思而行……”
“言尽于此,今后大秦之事,再与我无干,塞外天高云淡,你等之畏途,吾心之归处也……”
大秦成武十六年。
南归大军停于河北境内,不知进退。
因为大将军赵石不知所踪,再有大将军木华黎不顾朝廷圣旨,率兵北去,众将惶然失措。
接着,大将军赵石义弟,大将军张锋聚力压众将,暂领兵权,率军南归。
等到朝廷得到消息,已经是秋天了。
自古以来,再没有这等奇事,一位功勋盖世,名满天下的上将,就这么没了踪影,许许多多猜测,立即甚嚣尘上,震惊朝堂,军中动荡,一时难以尽述。
不过,大将军赵石已鸿飞冥冥,大秦皇帝陛下又值盛年,英武之名,著于内外。
后又有数位大将军奉诏入京,无人敢于违逆,再多的猜测和疑忌,在这样的大势之下,也无法掀起太大的风浪来。
实际上,在此之前,一封奏疏已经悄然被送入宫内。
奏疏为大将军赵石亲笔所写,和给张锋聚留下的书信相比,这封奏疏,写的很是冗长。
“今日之事,必为陛下增了许多忧烦,臣之罪也,然,此事,虽非臣本意,但事已至此,别无他途,想来陛下此时,也已明白臣之苦衷……”
“你我虽为君臣,实则兄弟,陛下信我,允我兵权,并以王位许我,今我报之,以全君臣之义,兄弟之情。”
“临别切切,思绪万千,不能尽述,唯有三两事,欲于陛下分说。”
“一来,军中诸将,生有异心,臣本欲为陛下除之,以绝后患,但……除念及旧情,不忍下手之外,也想着,此辈,皆我大秦栋梁之才,一朝尽绝,或生动乱,或使国势衰颓,以一己之心,而绝国家兴盛之途,此帝王之心也,臣不愿为之,只能留于陛下圣裁。”
“陛下若有意,臣已使人,送上名录,此辈,皆可重用,以代叛臣,许三五年后,军中新老交替之下,心疾可除也。”
“若陛下仁慈,有恢宏之心胸,既往不咎,也便无须多言。”
“二来,微臣此去,逍遥一身,怕是今生不会再履秦地,臣之家小,愿意北上塞外的,请陛下送归,此为不情之请,全凭陛下做主就是。”
“三来,微臣本欲回京之后,再跟陛下细述,如今也只能在此书写一二,可惜……”
“南唐,南宋,积弱之国,挥兵可平,算不得多大的事情,臣要说的是,军中之事,诸人限于眼界,多有因循守旧之处。”
“以臣之见,若成汉唐事业,秦军已有过之,然,陛下若想开一代之局面,不让古之贤君专美于前,却要另辟他途,不若着眼于水军,海上之基业,风景佳好处,足胜陆上百倍……”
“若陛下无意于此,那臣可就不客气了,许陛下十载,到时海上再无大秦之旗帜,臣便取之,到时,陛下可不要怪臣才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