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姑娘,按理说,你比我大几岁,婚事怎么会拖延这么久呢?”符三亲手替韩姑娘打扮,将一样一样的饰,装点在她的头上,新娘子越显得楚楚动人,只是两个桃一般的眼睛,看着很让人心疼。
“叶夫人,家父早年在南唐为臣,处境艰难,等闲人家,不愿意跟韩家结亲,一来二去,虽然跟王家订了亲,奈何……唉,这就是命吧!”
符三微微点头,她突然凑到韩姑娘的耳边,低声道:“我想知道,是不是还有冠军侯的原因?”
“啊!”韩姑娘微微一怔,立刻道:“叶夫人开玩笑了,冠军侯文武双全,名满天下,也只有夫人一般的人物,才能配得上侯爷,小女子蒲柳之姿,如何敢胡思乱想!”
韩姑娘虽然这么说,但是她的手指缩回袖子里,渐渐握紧了拳头……她何尝没有想过?当年的叶华还是个少年郎的模样,聪明能干,官爵又高,无论哪一方面,都让人惊叹。她就曾经比较过,哪怕江南最杰出的太子李弘冀,也远远没法和叶华相提并论。
人都是这样,眼界高了,看其他人,也就没法看进眼睛里。
奈何两个人身处两国,而且自从那次回来遇险,老父就不准她再离家了。久而久之,韩姑娘收敛了小时候的野性,变得中规中矩,没了棱角,和寻常的大家闺秀没有了区别。
等她再度听到叶华消息的时候,他已经娶了符彦卿的女儿,大周皇后的妹妹……那一夜,韩姑娘哭了,泪水把枕头都打湿了,转过天,她自己收拾了床榻,悄悄清洗干净,仿佛什么都没生过,可是这种事情,又怎么是一盆清水就能洗干净的……
偏偏又是符三提起,一股无名火从她的心头蹿起……符三看了眼韩姑娘,尽管她努力克制自己,但是又怎么能瞒得过精明的符三。
“唉,我和相公是在洛阳相识的,当时他去劝说我爹,效忠先帝。我爹装死,他就讲故事,吓唬我,把我爹逼出来!”
符三轻笑道:“那时候我才十岁,什么都不懂,相公就那么狠心!我早就知道,他是个没良心的,最不知道怜香惜玉。可我不讨厌他,还拼命想他,让我哥哥向他讨故事看,打听他的各种事情……他跟我爹讲过什么,跟商人讲过什么,跟士兵讲过什么,我统统都去打听,都去询问。他怎么做生意,怎么练兵,跟哪些人有过节,我也都清楚。他喜欢经商,看重算学,我就找专门的先生,教我九章算术。”
符三咧嘴一笑,“十岁之前,我也像很多女孩子一样,喜欢诗词歌赋,看戏听曲,玩玩闹闹。可十岁之后,我的摆弄算盘的时间,比什么时间都多。相公他编写了教材,办了学堂,我就把教材弄到手,天天看,把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不管懂不懂。后来他给徒弟讲课,我在旁边听着,我要比他的徒弟学得都快,他夸我举一反三,却不知道,我背后下了多少工夫,有多少个不眠之夜!”
韩姑娘听得目瞪口呆,她本以为叶华会娶符三,纯粹是门当户对,身份使然,可听符三这么一说,她才清楚。
原来符三竟然付出了这么多,堂堂女财神,也不是凭空冒出来的。
符三轻笑了一声,“我跟你讲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说,获得和付出,是对等的。我现在十分知足,我把相公的心焐热了,你相信吗?他誓,除了我之外,不会碰第二个女人,我是他这辈子的唯一!世间有权有势的男子,又有谁能如此情深!”
“相公这个人很冷漠的,可是一旦动了真情,又比谁都真切,真的让你都受不了,不敢相信是真的!”
符三满脸的骄傲和自豪,嘴角上翘,笑容灿烂,胜过娇花。
韩姑娘的心,嘭嘭乱跳,面对符三,她不由得低下了头,声音颤抖道:“叶夫人和侯爷才是真正的天作之合!夫人用情之深,感天动地,能有今日的结果,是老天的福报,奴家惭愧!”
符三笑了笑,她伸手拉住了韩姑娘的手。
“咱们都是女人,嫁人无非两种,要么嫁一个自己喜欢的,要么就嫁一个喜欢自己的,你说是不?”
韩姑娘用力点头,“叶夫人高见,奴家服气了,相公他虽然出身不好,但是他一往情深,我嫁给他,不必像叶夫人一样,付出那么多,我该知足了!”
符三颔,“韩姑娘,你真是聪明,我就再多说两句。”
韩姑娘越钦佩符三,连忙道:“请夫人指点。”
“谈不上,就是朋友的建议。比如我吧,费了好大心思,才成了叶夫人,可你让我时时刻刻,都把丈夫供在头顶,唯命是从,一心讨好他,我做不到,男人还是要管,不能惯着!不过呢,做女人的,也不能太傲慢了,更不能恃宠而骄,别仗着自己的身份,就为所欲为,不把郎君当回事。你也别看不起任天行,大周良将名臣一大堆,但是能横行海上的,只有他一个人,我说句不客气的。像很多宰执相公,陛下说罢免就罢免了,可任天行,谁也动不了,也不敢动!”
符三还要往下说,外面已经吵嚷起来。
迎亲的队伍已经等了许久,若非中间来了一道圣旨,早就该把新人接走了。
韩姑娘若有所思,符三的一番话,把她的心结解开了大半,她感激地握着符三的手。
“多谢夫人指点,奴家感激不尽!”
符三笑道:“快别这么说,以后咱们俩就是闺蜜好友,有什么事情,还要互相照应。快别说了,耽误婚礼就不好了。”
符三亲手把盖头蒙上,搀着新娘子,送上了花轿。
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把新娘子抬回去。
任天行的脸红得像喝醉了一样,他现在都有点迷迷糊糊的,冲着身旁的叶华道:“侯爷,我现在跟做梦似的,怎么觉得好事都落在了我的头上!又是成婚,又是什么皇家海军,陛下也太抬举俺了。”
叶华笑道:“所以你就不能不识抬举了!”
任天行连忙道:“我哪敢啊!从今往后,我绝对一心一意,对娘子好的。”
叶华白了他一眼,“别光想着娘子,为臣者,要时时刻刻念着君父,陛下心怀四海,这次亲自担任海军统帅,等于把海军放在禁军之上。不知道有多少禁军将领,羡慕嫉妒恨,要找你的麻烦呢!”
“啊!那该怎么办?”任天行惊呼道。
叶华轻笑,“你怕什么,陛下亲自统帅海军,所以海军不设都点检,但是设一个副都点检,至于你,是海军的都指挥使,明白吗?”
任天行归降也有一段时间,按照大周的官制,都点检是统军的一把手,副都点检是二把手,然后是都指挥使,副都指挥使。
屈指算下来,他是三把手,陛下是一把手,那中间还有个二把手,谁来当这个副都点检啊?
任天行下意识瞧了瞧叶华,现他似有若无的笑容,立刻清醒啊!
“哎呦,原来有侯爷给俺当靠山啊,这下子俺可啥都不怕了!”
任天行兴匆匆,把新娘子迎回府中。
他的老娘也赶来了,老太太小门小户,面对这么大的场面,脑袋一阵阵晕。好在她什么都不用管,一切都有魏仁浦安排。
夫妻先拜天子,再拜高堂,然后对拜,吹吹打打,送进洞房。
任天行甚至不知道迈哪条腿了,牵着红绸子,把媳妇带到了洞房,安顿坐下之后,外面还有那么多贵客要招待,他不能久留。
任天行也不是个会说话的人,他转了两圈不知道怎么开口,外面还有弟兄招呼他,正要离去,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又扭头,取了一个小桌,放在了新娘子的身边,上面摆好了点心和紫苏熟水。任天行探身,还没说话,老脸就红得紫了。
半晌才道:“多少吃点,喝点,别饿着,渴着!”
说完之后,他转身就走,到了门口,突然听到韩姑娘柔声低呼。
“相公要保重身体,不要喝得太多了。”
就是这么一句话,任天行觉得满世界的花都开了,心飞了起来,他连忙答应,迈着轻快的步子,跑去给宾客弟兄敬酒了。
……
就在任天行婚事之后的十天,又有两个人,来到了金陵,柴荣和叶华的两个舅哥,符昭愿和符昭寿!
因为是一家人见面,符三也来了。
她一见面就对两个哥哥道:“是这样的,任天行要带着船队,去远征安南。你们两个带着一百艘商船,前去岭南,一方面是运输军需,一方面是跟南汉做生意,探查军情,明白吗!”
“啊!”
符昭愿和符昭寿吓得傻了。
“妹妹啊,岭南那是人去的地方吗?你让我们去,就不怕咱们兄妹永别啊!”
符三可气坏了,“没出息的东西,陛下为什么要自己当海军统帅,还不是没有可靠的人吗?你们两个打陆战不行,打海战还不成吗?难道自家人,就只会吃闲饭啊!”
符家兄弟被妹妹骂得老脸通红,简直无地自容。
符昭愿一拍桌子,豁然而起,“别说了,不管是死是活,我们去走一趟就是了!人家当国舅,都是享福,就我们俩苦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