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能替父皇洗刷污蔑,维护圣明了!
郭宗训兴奋地一夜没有睡觉,不停在床上滚来滚去。自从跟着戚同文以来,郭宗训就现,原来看似古板的老师,是父皇的铁杆粉丝。
他之所以改名叫“同文”就是窥见了天下一统,取“书同文”之意。他愿意耐心教导自己,也是看在了父皇的面子上,要让大周江山延续下去。
再有冠军侯叶华,那是何等人物啊!
文武全才,功劳泼天,又年纪轻轻,不管是喜欢他的,还是恨他的,提起来都要竖大拇指。这样的人物,也对父皇忠心耿耿,全力维护……父皇真的很了不起!
不经意间,郭宗训已经把父皇当成了崇拜的偶像,这一次可是替偶像证明清白,意义非同小可!
郭宗训就这样滚来滚去,辗转反侧,等他再度爬起来的时候,眼圈通红,眼睛里都是血丝,好像是病了似的。
“殿下,要不你去休息吧,等问出了结果,再告诉你!”
“那怎么行!”
郭宗训不敢了,他四处看了看,突然冲到了水井边,转动辘轳,提上一桶冰凉的井水,然后一头扎进木桶里。
等他抬起头,冰凉的井水,唤起了精气神,小太子昂挺胸,跟着叶华他们,直扑户部。
虽然废掉了三司,将职权转给了户部,但是一国财政户口何其负责,弄了很长时间,还没有整理完毕,
足有七成的档案资料还留在了原来的三司衙门。
三司使卢多逊继续充任户部尚书,当然了,为了避免降职,给他加了同平章事的衔,又挂着大学士,与其他内阁诸公,不但平起平坐,还能直接统御一部,权柄非常重。
只不过权力再大,面对着冠军侯,商王,太子,翰林学士的阵容,心里也嘭嘭敲鼓,不寒而栗。
“那个侯爷,太子殿下,怎么有空到三司……户部?莫非有什么事情?”
叶华淡然一笑,“的确有些事情,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我负责教导殿下,如今殿下读了不少书,也明白了很多道理,该看看朝政运作,了解一些实际的状况。我觉得一国最重要的事务就是理财,故此先来卢相公这里……没事的,我们就是随便聊聊,当是太子的实践课,你不要紧张。”
“哦!”
卢多逊赞道:“侯爷的教学方法还真是别致,既然如此,下官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好!”叶华笑道:“我想请教卢相公,你从巴蜀弄了多少钱?”
真够直接的!
卢多逊一下子就怒了,“侯爷,咱们可不能开玩笑啊!我是朝廷的臣子,陛下任命的官员,一心一意,都是替朝廷理财,可没有半点中饱私囊的行为,绝对没有!”
叶华摆手,“不必急赤白脸的,我又没说你为了自己敛财,我是想问你,以前打仗都需要行债券,这次向巴蜀用兵,似乎国库就可以支持了,对吧?”
卢多逊打起了精神,难掩得意,“的确如此,我大周国力昌隆,财政相对宽裕,支持一两场战争,还是没问题的!”
“原来如此,有钱打仗,却没钱修路,对吧?”
卢多逊情急之下,差点咬了舌头,“冠军侯,你可不能当着太子的面,随便给我安罪名啊!修路的确需要财力物力和人力,我最初是反对的,可陛下坚持,身为臣子,只能尽心竭力。我绝没有推诿扯皮的行为,这一点天日可鉴!”
“别急啊!”叶华含笑,“咱们就是随便聊聊,无关紧要的,你要是不想说,可以不讲的。”叶华低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只觉得香气四溢,唇齿留香,好茶!
“是小龙团?”
卢多逊也端起茶杯,微微喝了一口,笑道:“是天子垂爱,赐下的小龙团,平时我不舍得喝,今天是特意拿出来招待贵客的。”
“哦!”叶华笑了笑,转头对郭宗训道:“殿下,卢相公为官节俭,平时都是喝白水,官场上,有口皆碑。”
总算说我一句好话了,卢多逊连忙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卢某万万不敢有负皇恩!”
郭宗训歪着头,突然道:“卢相公,你这么节俭,国库一定是有结余了?”
卢多逊笑道:“这个自然,去年开始,国库就已经减少了三百万贯的债务,今年有望次出现结余……这可是几年来,从未有过的。”
卢多逊颇为得意,只等年底报功的清单送上去,陛下没准再给他加个头衔,到时候跟内阁几个老货相比,他也不差什么了。
就在这时候,一直没吭声的李肆突然幽幽道:“卢相公,你可真是理财有方啊?只是不知道你从巴蜀弄到了多少钱,来填补烂账?”
“荒唐!”
卢多逊勃然大怒,猛地站起,手指着李肆,气得都哆嗦了。
“李学士,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敢污蔑本官?”
李肆给了他一个白眼,扭头不语。
这时候叶华笑道:“卢相公,我说了,这是实践课,你可以不回答的,我们也都是闲聊而已。”
叶华嘴上这么说,可他的神色明显越阴沉冰冷,而卢多逊的额头也渐渐多了汗液。
“实不相瞒,巴蜀缺少铜矿,交通不便,因此蜀国钱贱物贵,这就是一个很大的套利空间……如果我所料不错,以卢相公之才,应该能看得出中间能有多少利润吧?”
“这个……”卢多逊沉吟了一会儿,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咧嘴苦笑,“冠军侯,这件事情,我可以不回答吗?”
“当然可以!”叶华笑道:“向南唐输送货币,破坏南唐的金融,这事情本爵也做过,只要告知天子,圣人也会支持的!”
“是,是,那是!”
卢多逊嘴上答应,可明显有了一丝慌乱,叶华的话再清楚不过了,要是没有告诉陛下,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他只能低头装作喝茶,掩饰尴尬。
只不过接下来的话,就算掩饰也不成了!
“平时套利也就罢了,假如趁着朝廷攻破益州,大捞其利,洗劫巴蜀财富,然后再把钱拿回来,填补历年的亏空,造成财政盈余的假象,这就比较可怕了!”
“你!”卢多逊瞪大眼睛,鼓起勇气,质问道:“冠军侯,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那我就再说的明白一点,因为巴蜀百姓已经被洗劫一遍了,所以这时候修路,很容易激起民变……一旦民变生,就要追究责任,某人担心将整个黑盖子掀开,就抢先杀人灭口。蜀主孟昶,一定清楚其中的关键,就把他给毒死了,对吧?”
“不!不对!”
卢多逊声音都变了,他站起身,怒冲冲道:“你说的我一个字都听不懂,我也什么都没干过。太子殿下,臣还有要紧的公务要处理,就不能陪殿下聊天了,告辞!”
他要往外走,却不提防,郭幸哥已经站在了门口,伸出双臂,把他给拦住了。小太子郭宗训也站起身,怒冲冲质问,“卢相公,是不是你杀了孟昶,嫁祸给父皇?贪墨欺君,杀人灭口,让君父背负骂名,这是你的为臣之道吗?是吗?”
雷鸣阵阵,卢多逊浑身哆嗦,仿佛触电一般,他艰难转身,拱手道:“殿下,臣绝没有做这些事情,假如是臣干的,臣情愿意立刻伏诛,请殿下明鉴啊!”
说着,卢多逊一躬到地。
这回轮到郭宗训无可奈何了,他当然憎恶小人,可他不过是个太子而已,拿当朝的宰相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茫然看向叶华,寻求帮助。
叶华淡淡一笑,“卢相公,还是那句话,今天不过是给太子上课,随便谈谈,你何必这么在意!”
卢多逊都要哭了,姓叶的,你句句诛心,条条罪状,都要置我于死地,偏偏又拿什么实践课当借口,这事是可以开玩笑的嘛?
“冠军侯,总而言之,我清清白白,问心无愧。侯爷若是还继续恶意中伤,少不得卢某要请天子给我个公道了!”
卢多逊说话的时候,杀气腾腾,义正词严。
叶华微微低着头,突然笑了,“卢相公既然这么说了,那本爵就不好跟你开玩笑了。这样,我陪着殿下,再去刑部瞧瞧,那里还有孟昶的尸体,我们顺道查一查,孟昶到底是怎么死的,等看过孟昶之死,我们再去钦天监,观观天象,对了,我还安排了人手,去寻找张洎,让他根据巴蜀的情况,做一个评估。毕竟修路涉及到方方面面,假如百姓山穷水尽,不堪驱使,也不能因为一条路,就逼反了整个巴蜀!到时候,就算天子怪罪,本爵也要拼着乌纱帽,劝谏天子!”
叶华说完,转身就走,李肆俯视着卢多逊,笑呵呵道:“卢相公放心,我们会查得清清楚楚,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李肆大笑着走出去,郭幸哥和郭宗训紧紧跟随……卢多逊看着四个人的背影,简直不寒而栗,浑身起鸡皮疙瘩儿!
好一个厉害的叶华!
好一个冠军侯!
你是魔鬼吗!
这些看似不相关的事情,居然被他都给串联起来,而且还得出了接近真相的结论,端得厉害!
“不过幸好此事跟我关系不大,最多掉一层皮,还不至于丢了性命,倒是某人要倒霉了……”卢多逊后背全是冷汗,又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