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指尖与玉砖摩擦出的刺耳声响,白鹤道人纳闷的看着眼前这位,这家伙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寇立擦了擦汗,手臂是火辣辣的疼,指甲内甚至磨出血来,虽然金翅明王爪捏铁如泥,但这武人阁的白玉砖似乎格外坚硬,他花了三天的功夫,才在地上刻下一座复杂的八卦阵图。
八卦分内外两层,外有乾、震、坎、艮、坤、巽、离、兑,内藏天、地、雷、风、水、火、山、泽。
这正是凤公主的心血,先后天八卦八象分演图。
“你想做什么?”白鹤道人实在忍耐不住,问道。
“先天、后天、内卦、外卦,八法象形,”寇立顿了顿,呼了口气,道:“我要重演古象拳。”
“什么?”白鹤道人满脸呆痴,他不是不懂对方的意思,但是之前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古拳种在先天印记消失的现在,是无法走到最后一步的,更何况以对方的身体状态,连一个普通汉子都打不过,简直是异想天开。
“我之前一直想着弥补残缺的八卦,但这条路是错的,”寇立抹了把汗,道:“所以我改主意了,我要将之前的八象全数推翻,重新推演新八象。”
白鹤道人愣住了,对方说的每一个字都明白,但是合起来他就完全不懂了,什么叫新八象?
“古拳种自先天印记消失后,粉碎虚空便不可能,所以郭、陈、公孙三家才重新推演密劲合练之道,并开创了新拳种,后天返先天,对否?”
“是。”
“那我为何不能以古拳种为基,重新推演出新八卦,以先天返后天,既有古拳种之威,又有新拳种之变化。”
白鹤浑身一震,好大胆的想法,从来没与人想过,更是没有人尝试过走这条路。
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古拳种代表的是丹道的极致,代表的是尽头,不可能再有超过丹道的变化了。
现在这个人要跟自己说,他要超越丹道的变化,再开辟一条道来?
似乎看出对方所想,寇立咧嘴一笑,“丹道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前人参悟先天丹卷,把感悟跟拳术相融合,走出来的一条武道,既然前人能走出一条道,那为什么我走不出另一条道,路,可都是人走出来。”
“我的至诚入虚空被破,鬼神拳意被毁,古人的丹道和你们的密练合劲之道,都无法恢复我的拳术,那我只能以八卦为基,再创出一个虚空世界。”
白鹤看向对方的眼神很古怪,像是看疯子,又像是再看天才。
“你有把握吗?”
“半点把握都无。”
“但你还要去做?”
“是啊,有个女人在京城里等我,我可不能就这副模样去见她,而且我这人从不违约,”寇立沙哑道,整个身子都在摇摇晃晃,但却透着山岳般的雄浑稳重。
古拳种和密练合劲,都是从拳术始,丹道终,一个是先天演先天,一个后天演先天。
而寇立要做的,是从丹道始,拳术终,先天铸后天之体,直接从拳术境界的最高层次,至诚入虚空开始,从无形到有形。
脚步一转一踏,左脚踏震雷之间,阳内阴外,右足落天与坤间,满相柔刚,双手一垂,陷入无极架势。
不,没有拳架,就是无极。
无极者,虚无缥缈,混混沌沌,内含一点生机,此为先天一气,是性命之根,造化之源,生死之本。
左右手互搭脉搏,用力一掐,原本就薄弱的心脏调动,渐渐消匿于无,白鹤老道明白,这是借生死之基,孕育神意,去搜寻那一丝半毫的可能。
象形者,会意也,于外而谓之象,蕴于内而谓之意,意可蕴,亦可,意由心出,象由性生。
诚于中,形于外。
这是先天返先天的关键。
“老道我头七都过了,心头怎会有种滚烫的感觉,”白鹤道人自言自语,好似有一股热流从脊椎出溢出。
…………
京城,皇禁城,一队太监匆匆往太央宫赶去,穿过午门、太和门、太和殿,走了足有十几里路,每一个太监的手上都捧着一口玉盒。
太央宫中,文武百官正在焦急的等待,武官中为是个身材矮小、满头白的老汉,看着不起眼,似乎还冲着瞌睡,但是那太子少保、镇国侯、辅国大将军等一连串的封号可做不得假。
“拜见陛下。”太监们跪倒行礼,将玉质盒子一一推到前方。
“打开吧,”金銮龙椅之上,中年天子开口。
盒子打开后,里面满满的草木灰和铅汞,但依旧还有淡淡的尸味传来,居然是四颗脑袋,其中有一颗不仅没有尸气,而且皮肉跟生前一般无二。
滇地无敌,斗无敌!
“骠国国主、万象国国国主、交趾国国主,还有滇西反贼之,斗战胜的脑袋,看来武烈侯又打了个大胜仗啊,”老汉,也就是洪大帅啧啧感叹,“万里之外,斩敌之,正是好手段,好胆略。”
“武烈侯千里加急,这是侯爷的折子。”
天子打开之后,双眼一眯,然后哈哈笑道:“不愧是武烈,总是不负朕的期望,如今三国内乱,狼烟四起,怕是一时半会儿也没空找朕的麻烦了。”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陛下武功之盛,可比汉唐。”
“此皆陛下之功……”
天子摆手,“武烈侯说了,还有半年,他便可以彻底稳定滇西边境,到时便班师回朝,让礼部可以先做准备了。”
百官心神一震,准备,什么准备,是迎取凤公主,还是——封王?!
这消息就像是龙卷风暴,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城,就连一向不知武事的后宫女眷,都知道能攻善战的武烈侯又立了一个大功。
听雨轩,一干贵妇郡主小姐正在赏景闲聊,其中一个身穿九凤百褶裙的绝美女子,正百无聊赖的倚在窗前,这些闲文八卦、家长里短,于她来说简直是太无趣了,相当不雅的伸出伸腿,准备找个借口开溜。
“凤姐姐,再过半年,你可就要嫁入侯府了哦,”长公主爱女,云萝郡主艳羡的道,“真好啊,传说武烈侯英俊潇洒,一表人才,又是朝之重臣。”
“好什么好,知不知道什么叫将军百战死,指不定哪一天就翘辫子呢,而且这带兵打仗,日日骑马,八字脚见没见过,还英俊潇洒,风沙裹面,火烤冰冻,说不定长的就跟妖怪似的。”
凤羲正说到兴头上,忽然云萝郡主面色一变,拉了拉她的裙角,凤曦回头一看,只见冰瑶仙子正站在不远处。
“见过公主殿下。”
凤羲冷哼一声,“哪来的村妇,连个诰命都无,有资格进来么。”
旁边的贵妇们面色一变,悄悄挪动了脚步,这两个人,可是京城里最危险的两个女人。
“殿下,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在侯府也有侯府的规矩,这要是嫁进来不守规矩,可是要守罚的,”冰瑶仙子轻笑道。
“等姓王的能活下来再说吧。”
“再者,公主不是喜欢跟那些粗鲁拳师混在一起么,难道就没听过,中原三个无敌,寇无敌、斗无敌、还有王无敌,最后好像只剩下我们侯爷了呢,”冰瑶顿了顿,忽然附耳道:“你选的那个人,可是被妾身亲手废了拳术呢。”
凤羲冷笑一声,手肘忽然以一个隐蔽的角度捣了过去,落在对方身上,好似砸入冰中。
“公主这出身,的确是没什么家教,”冰瑶平淡的一笑,提动裙摆,掉头欲走。
“嘶——”凤公主捂着冻伤的手臂,一字一句,“他说过,一定会来的。”
“有些男人是靠不住的。”
“本宫不相信男人,只相信自己,本宫让他来,他就一定会来,本宫相信自己的魅力,就算他在十八层地狱,也一定会垂涎本宫美色,爬回人间的,”凤羲红唇微张,一字一句的道:“本宫风华绝代,靠美色吃饭,不像某些人,年老色衰,只能靠本事讨男人欢喜。”
冰瑶面色一僵,平静若冰湖的心境,第一次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