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则北急了:“为什么要死心?你这都没开始呢,再说了又不是违法犯忌的事,哪儿来这么多顾虑?”
江伽终于知道她爸为什么从不口头上阻挠,而是一下子用事实给她下一记猛药了。
因为热血上头的时候说什么都听不进去,而江伽呢,又实在不是擅长开解别人的人。
便不耐烦的粗暴道:“哪儿那么多废话?让你哥教你做人去,我还没缓过来呢,再多嘴抽你。”
岂知顾则北闻言,不但没有大受打击,反而看起来更兴奋了,他把手里的绳子换成鞭子:“先,先试这个吗?也行!”
这根本就没法聊天了。
最后还是佑希见他们久久没下楼,上来催他们时,才打断了这清奇的鸡同鸭讲。
佑希看了眼抱着箱子一副萎靡不振的顾则北,对江伽偷偷道:“这家伙是不是被工作的事逼傻了?最近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江伽倒是特别理解,希望再渺茫也是希望,可一旦被堵死了,搁谁不难受?
不过这些都是心照不宣的事,也不怎么方便说出来,江伽也只能沉默了。
初一过后就可以出门了,江伽首先就得回老家祭祖去。
以前只有她和她妈两人的时候,都是初一就回家的,不过今年情况有变。
初二那天陆家所有的亲族都要上门拜访的,这又是时隔多年后再度有女主人的新年,两个大人自然走不开。
便只好由江伽先回去,老陆再另做时间陪江妈。
但四兄弟倒是不怎么耐烦留在家里应付这些,又有佑希这样早就盼着这一天的,便一致要和江伽一起回农村老家。
顾则北本来见第二天要来这么多人,就准备要撤了,一听这主意也不走了,言之凿凿的自己还没见过农村怎么祭祖的呢,一定要去看看。
江伽是自己家里的情况自己清楚,老家多年无人,家里的家具物什霉的霉锈的锈,哪里是这些大少爷见过的荒凉?
可不管怎么说都没用,非要来!
“行,你们以为都跟秦放家农庄似的呢?说是农庄可应有尽有。要去是吧?到时候可别哭着回来。”
狠话是放下来,但该准备的东西还是准备了一大堆。
佑希还笑她呢:“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搬家呢,你带米和菜干什么?”
“不带吃什么?”江伽打开他手欠的爪子:“要住一晚上呢,你以为那儿有餐厅外卖呢?不带食材你要么三顿都吃泡面,要么吃炒野菜。”
“炒野菜?我吃我吃!”佑希来劲了,三两下帮她把东西塞进后备箱里:“走走走,磨蹭什么呢,老人家门都盼着呢。”
“这会儿又不怕鬼了?”
“卧槽你别提好不好?本来没联想到,你一提就阴风阵阵了。”
打打闹闹的上了车,准备启动的时候又被江妈塞了样东西过来,才嘱咐他们开车慢点放行了。
江伽一看,居然是个移动热水器,不知道她妈哪儿来的这玩意儿。
不过也是,有了它烧水更方便些,本来大冬天的一天不洗澡也撑得过去,不过几个大少爷就不一定了,还是她妈心细。
江伽老家真不算偏远,离镇上也就半个小时脚程,前些年有人承包了大片的地种植出口蔬菜,路还是修得很不错的。
他们的车甚至能直接开到爷爷奶奶的坟茔那边,停在路口下来爬个几分钟的丘陵小坡就是了。
江伽便直接先去上香,她把鞭炮香纸拎出来,被陆见希接了过去,便领着几人上了山。
因为一年到头也回来不了两次,坟茔周围始终会又收拾不尽的杂草,冬日枯萎后,干瘪的一簇簇耸拉着。
佑希催促道:“还要放鞭炮啊?我来点我来点,快拿出来。”
江伽不知道这家伙从早上开始就在兴奋什么:“那你们先把坟上面还有周围的杂草清一遍。”
佑希一懵:“坟,坟上面?在老人家坟头蹦迪没问题吗?”
江伽一听差点没被气死,追着他就是一顿毒打:“蹦迪!蹦迪!脑子里缺斤少两是不是?成天找削。”
江伽本想解释说这种事情根本不算冒犯,就听到又一个家伙开始自作聪明了。
顾则北拿出打火机,鄙视的对佑希道:“不上去你就奈不何区区几根杂草了?这点能耐,有什么难的。”
说着就划开火苗,揪住一把枯草点了上去——
“别,蠢货——”江伽魂飞魄散的要阻止,可话音出口的同时就看到一簇火苗已经燃起来了。
今年过年天气不错,最近大半个月都没下雨,并且太阳也不错,晒得这些枯草是一点就着,蔓延得极快。
一个呼吸的功夫,江伽就看着自己爷爷的坟茔成了一个火土包了。
顾则北刚得意的回过头来,兜头就被一拳捣招子上。
他比揍得倒退两步,捂住眼睛不可置信道:“干嘛打我?”
江伽差点没被气哭:“我他妈就不该带你俩傻逼来的,一个坟头蹦迪,一个烧我爷爷。”
然而这点生气的功夫她都没了,坟茔周围枯草也不少,然后就是落了一地的枯枝树叶还有荒草,眼看上面烧完蔓延的到下面,要是整个山头烧起来,那可就真是牢底坐穿的事了。
其他人也手忙脚乱,他们就是再聪明,也不会在没有灭火器的情况下处理这么大面积的火焰。
还是江伽,她忙跑一边掰断几大根松树枝,一人扔了一根过来,一齐用树冠把火扑灭了。
完事后江伽在爷爷奶奶坟前点香烧纸,后面跪了两个被揍了一头包的傻逼。
“好好给我道歉,可先说好了,我爷爷活着的时候脾气可不怎么好,要是知道两个放火烧他的孙砸晚上还要住他的房子,你说今晚热闹不热闹?”
佑希即便跪着腿都在发抖,忙扒在江伽身上:“你,你跟爷爷说说,这里真没我的事。”
“他!”说着一把将顾则北领子拉起来:“就是这缺德玩意儿一个人干的。”
顾则北一把打开佑希,倒是没被江伽的话吓唬到,不过见人真的生气了怕被赶走,也只得耸拉着头自认倒霉。
索性是长辈,又是过世之人,跪跪也不跌分。
江伽和另外三个希把香纸烧完,又许了愿,准备点鞭炮的时候,佑希又期期艾艾的拉住了她:“还是让我来点吧,这次保证不出纰漏。”
江伽看他都望眼欲穿了,有些好笑的把打火机递给他:“点吧,跟没玩过似的。”
事实上还真没玩过,小时候家里哪儿会让接近这些东西,长大了即便都摸过更危险的违禁品,倒是一直没有想过玩这个。
关键是平时也不觉得有什么,就现在就特别有兴致一样。
佑希点燃引线,大家捂着耳朵跑远,然后鞭炮噼噼啪啪的开始炸响,整个空寂的山林顿时热闹起来一般。
最后确认所有的火都灭了,江伽才示意大家可以下山了。
陆见希抬了抬手里的松树枝:“这个怎么样?就扔了吗?”
江伽笑:“不用扔,带回去,这是柴(财)呢,塞床底这年财源广进。”
几人顿时乐了,人手一根树枝晃悠悠的下了山。
江伽有些好笑,这种时候,这些家伙一窍不通得就好像不是本地人一样。
不过手里拿了这么大的树枝就别想坐车了,索性这边离家里走过去也不到十分钟而已,几人让司机先把车开下去,自己慢悠悠的走回来。
其实冬天的景色真没什么惊艳的地方,南方也不怎么下雪,反正这会儿到处都是一副万物凋谢的模样。
倒是有些菜地里还有成片的大白菜,还有田里散养的鸭子跟鹅,才显出了些许生机。
延希指着田里的鹅跟佑希开玩笑:“哥,你不是说鹅宝该找媳妇了吗?今天带它照片了没?去问问看那边有没有鹅姑娘相中它。”
佑希得意道:“它护妹子的时候可神勇了,要在这里,肯定把鹅姑娘们迷得七荤八素。”
众人闷头憋笑,虽然这棒槌经常气死人不偿命,但不得不说这性格还是有好处的。
不过临到家的时候这没这么清净的气氛了。
这些年村子里的年轻人也大多出门工作了,留在老家的人比江伽小时候要少得多了。
不过春节期间大家还是得落叶归根的,所以最近的人并不少。
走亲戚的,聚在一起打麻将的,或者晒太阳织毛衣嗑瓜子东家长西家短的。
实际上江伽一行的车早在进村的时候就已经引起注意了,能同时装下他们这么多人的,即便对车再无知的人,光看车型也知道不是一般的罕见。
本来见车没停开了过去,还以为是再往里面邻村的,没想到大半个小时后又开了回来,挺在老江家的门口。
接着没过多久就看到江家那小时候脾气犟得跟驴一样的闺女回来了。
几年的时间足够淡化一些可有可无的矛盾,更何况远香近臭,江伽和她妈虽然早搬到了城里,但每年也有回来。
反倒和村里的人没有先时那些龌龊了,就连江伽小时候犯的那些狠,也成了小孩子打架没轻没重而已。
甚至偶尔住两天,左邻右舍的还会让去自己地里掰两颗白菜,或者去藕塘里摸几节藕回来炒菜。
日子越过越富裕了,鸡毛蒜皮自然没那么放在心上。
这时聚在门口嗑瓜子的几个婶笑咧咧的招呼道:“江伽,给你爷奶上完香回来啦?”
江伽也笑道:“上完了,婶子们没去打牌啊?”
“嗨!大的小的都完去了,不跟他们抢麻将,你妈呢,怎么没回来?”
“家里来了客人,走不开呢,这不我先回来了吗?”
几人对视一眼,接着才问出最好奇的:“这几个小伙子一个比一个俊呐,就老郑你记得吧?搞工程发了那个,昨天还显摆他儿子要出国了呢。今儿老郑回城了,不然这会儿把他儿子放这儿,看他还好不好意思吹。”
陆家四个加上顾则北,在任何地方都是人群中的焦点,他们太过不一样,站在这里仿佛就和这里的景色格格不入。
以至于人人都好奇,却没人直接向他们招呼,而是转问她们更熟悉的江伽。
江伽倒一早知道带几个人回来会特别招摇,但自己的老家这些全不是该顾虑的地方。
反正她妈和陆叔之后也是得回来的,他们是一家人这件事从来无需对任何人隐瞒。
因此江伽顺手指了指后面几人倒:“他们几个是我兄弟还有他们的亲戚,跟我回来玩玩而已,经不起夸的。”
几人也微笑冲她们点了点头,也是一把年纪了,竟被几个小伙子的样貌晃花了眼。
江伽:“那咱回家还要收拾一下,先不聊了。”
“啊?哦!”有人这才反应过来:“行行,你先忙,要吃青菜自己去婶子地里掐,还有藕,今年的特脆甜,也捞点回去尝尝。”
“好,一定!”
待江伽几人离开走远,几人才凑一起接着七嘴八舌起来。
“我的乖乖,是听说江玫这次结婚嫁得好,没成想这么好啊,你看那车,还有司机呢,关键是那五个男娃,精贵得就不像一般人。”
“比电视里的明星都漂亮,关键是那气派。别看老郑家那个每年回来都鼻孔朝天上了,正眼也不看人,也不跟长辈打招呼,但看着就是不如人家。”
“啧啧!江玫这也算熬出头了,这都是命,当年又是离婚又是一个人拉扯便宜闺女,谁能想到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