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千惠惊讶地看着从树丛另一头绕出来的顾念,又是惊讶又是难堪。
老同事重逢,一个混得风生水起,一个却在这里做低伏小,还被后者看在眼里。
余千惠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杨敏皱皱眉头,对顾念这个不速之客表现出极度的不欢迎:“这位小姐,我们在这里说话,你偷听就算了,还随便插嘴,难道不知道礼貌两个字怎么写吗?”
这话说得很好,假如没有刚刚欺负余千惠的那一幕,顾念完全没有意见:“你是钟姐的助理吧,我见过你的,就在s市电影节的开幕式上。”
“开幕式我没参加。”杨敏越觉得这人可疑,搞不好是来套近乎的。
顾念笑道:“对呀,你没下车,当时在钟姐车上吧,我看见你了。”
她主动伸出手:“我是≈j的nna,跟你们钟姐也见过几回的。”
提到≈j,杨敏倒是有点印象,她迟疑地伸出手:“你好。”
顾念没有提刚刚的事情,又跟余千惠打招呼,语气比对杨敏亲密很多:“y,你最近怎样,上回咱们说好一起去逛街的,后来见你忙,我都没敢联系你了!”
余千惠心里轻轻松了口气,也露出笑容:“是啊,说好了的,我没忘,你哪天有空随时都可以联系我。”
她心里感谢顾念刚才帮她说话,却更希望对方没看见这一幕。
钟圆可能透过落地窗看见动静,也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她问杨敏。
又对顾念道:“nna,怎么不去里面吃点东西,你上回说要我的签名,我还没给你呢!”
前后截然不同的语气,让杨敏心里忐忑起来。
钟圆人前和气,但混到这地位,谁没几分傲气,很少见她主动说要给谁签名的。
顾念从善如流:“刚看钟姐在跟ndy说话,没好意思上前打扰,我特意带了本子过来的,您可得给我签上三份,我的朋友里您的粉丝太多了,我怕三份都存不住。”
钟圆乐了:“给你签五份行不行?”
没了刘玉珊在场,两人又有意亲近几分,氛围自然愉悦。
杨敏暗自庆幸顾念的打岔,让钟圆没顾得上追究刚刚的事情,她当然不会蠢得去插嘴。
余千惠还算有眼色,见状便道:“不用nna去拿,我随身带着纸笔!”
说罢从包里拿出来递给钟圆,后者唰唰签了好几份签名给顾念。
杨敏暗暗瞪了她一眼,就你机灵!
顾念有意无意道:“sunny先前跟我说从≈j跳槽,给一位很有名望的演员当助理,我还没想到是钟姐您呢!”
钟姐笑睇了余千惠一样:“sunny挺好的,来我这边之后很快就适应了,不愧是≈j出来的。”
杨敏有点不自在,她刚刚才拿≈j奚落过余千惠,钟圆说这话好像在打她的脸。
但她不敢吱声,恨不得钟圆别问。
钟圆身边不止一个助理,杨敏算是头一号,余千惠则是第二助理,后者之前没有圈中的工作经验和人脉,来了这边等于从头开始,杨敏不乐意看见有人来跟自己竞争,肯定处处找机会排挤她。每一个人的工作,其实都是一部职场奋斗史,顾念如是,其他人亦如是。
顾念似乎知道余千惠矛盾的心情,并未多说,转而与钟圆聊起别的事情,钟圆对赵和新电影与≈j合作的项目赞不绝口,半真半假道:“nna,下回我的新电影,不知有没有缘分和≈j合作?”
“钟姐要亲自执导了?还是当制片人?”顾念好奇道。
钟圆:“都不是,就是投资,也主演。”
顾念:“现代都市?”
钟圆:“对,讲爱情,也讲人性。”
顾念笑道:“其实赵先生这事不是我说了算,我只是提交了方案,还要上头拍板,钟姐要是不介意,回头可以先把影片资料我邮箱,我看看有没有契合≈j的风格,回头再跟上边申请,您看怎么样?”
钟圆也知道这不在她的权限范围内,但顾念肯答应帮忙申请,就是仁至义尽了。
打从赵和跟≈j的合作项目公开伊始,圈中许多人都似嗅到一块香气四溢的肥肉,可惜不是谁想合作就能合作,别说≈j在奢侈品界的咖位,你拍个小成本都市剧,总不能腆着脸去跟≈j谈合作吧,有那心也没那门路,古装剧就更扯淡了。
钟圆虽然不是≈j的品牌挚友,但她跟≈j关系不错,≈j也赞助过她几次活动,彼此合作愉快,顾念不能当面回绝了人家,反正成不成也不是她说了算。
多聊了几句,顾念低头看一看手表,抬头歉然道:“不好意思,我等会儿还有点事,可能得先失陪了。”
晚上商家小女儿成年宴,几天前雍凛就跟她说好了的。
钟圆没有觉得被怠慢了,反而还一脸理解:“那你快去吧,现在这个点容易塞车,早点出免得迟早。”
杨敏几乎怀疑钟圆被鬼上身了,就她的了解,这位根本不是这么好脾性的人,有一回,同样是品牌合作方,对方因为对钟圆稍微怠慢了一点,就直接被她拉进黑名单,已经签订的意向合同也直接取消,逼得对方不得不上门道歉,换了个对接的人,才平息钟圆的火气。
顾念告辞离去,钟圆没了笑意,目光在杨敏和余千惠上来回走一圈:“你欺负sunny了?”
杨敏心里一颤,忙道:“没有没有,她去买咖啡,我让她单独打包一份牛奶,她直接让店员给加咖啡里了,我说了她两句。”
钟圆蹙眉:“你们都是我的助理,工作就是帮我的忙,不是给我增添麻烦,小敏,你跟了我两年,应该明白这一点。”
杨敏低着头认错:“对不起钟姐,给你添麻烦了,我跟sunny会好好沟通的!”
余千惠也道:“都是小事,钟姐别放心上,要不我重新再去买一份?”
钟圆:“不用了,我刚在里头喝了饮料,咖啡你们自己解决吧,下不为例。”
她转身回到里头,不一会儿便有杂志方的总编迎上来,钟圆与对方言笑晏晏,哪里看得出刚才半点冷然。
圈中人都有几副面孔,对待不同的人也有不同的态度。
有了刚才那一出,杨敏当然不敢再对余千惠脾气了,但语气仍不免酸溜溜的,又带了一丝好奇:“你跟nna以前是同事吗,我看她还蛮厉害的,钟姐对她态度好好。”
余千惠轻轻道:“nna的确很出色。”
当初在门店,共事的同事那么多,其中也不乏海归,顾念还能杀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当然算得上出色。
她跟顾念等几个人都是同一批进去的,两三年下来,跳槽的跳槽,升职的升职,余千惠不甘心原地打转,又对娱乐圈跃跃欲试,刚好通过朋友渠道得知钟圆还想招个助理,就毅然舍弃≈j的工作跳过来。
绝大多数女人的野心不比男人大,就算在≈j工作,也不是人人都像顾念和卫玛等人一样,把工作当成生活的一部分,像男人一样追求工作上的成就感,不少人能力平平,眼看升职无望,干脆就结婚生子,等年纪大了,再跳槽到别的公司或企业,找一份简单的文职干着,可以兼顾家庭和孩子,一辈子就这么平平淡淡过去。
余千惠曾经把顾念当成学习的榜样,觉得顾念能做到的,她应该也可以,但现在想想顾念,再想想刚刚杨敏的态度,她却忽然有点茫然,不知道自己这个选择是不是正确的。
也许人生总要面临不同的抉择,譬如一段爱情,譬如一个决定,选对了,自然顺风顺水,选错了,就得把苦果咽下去。
娱乐圈是个五颜六色的大染缸,利益驱使,人事只会比≈j更复杂。
不会更简单,想想顾念从前遇到的那些麻烦,余千惠暗暗叹了口气,仿佛又从心里生出一点动力,鞭策自己不要轻易气馁萎靡。
“咖啡冷了,你还喝吗?我去买。”她问杨敏。
杨敏愣了一下:“钟姐不是说不用买了吗?”
余千惠:“钟姐体贴,我不能自以为是,她每天下午都是要咖啡提神的,你喝什么口味的,我一起买过来。”
“……那就给我一杯冰美式吧。”杨敏有点不自在,毕竟刚刚才刁难过对方,但此刻的语气明显要好很多。
余千惠微微一笑:“好。”
……
灯火璀璨通明,几乎照亮了宴会厅的每一个角落。
盛装打扮的女孩儿一手提着裙摆,踩着镶嵌水晶和宝石的定制高跟鞋,从回旋楼梯上一步步下来,面对众人的目光,露出甜甜笑容。
她就是商家的小女儿商茹,今夜成年宴的主角。
一群年纪相仿,同样穿着各式晚礼服的女孩簇拥着她走向最中间的蛋糕,蜡烛已经点起,商茹的父亲商浚将绑着绸带的刀递给她,商茹接过来,象征性地碰了一下,侍应生随即将蛋糕推走,切好之后才会重新端上来给众人想用。
商茹是主角,却不是唯一的主角,今天雍氏集团的大股东基本都来了,雍子文因公不能出席,也有其子代劳,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政商两界的知名人士,这些人顾念未必都能叫得上名号,但一张张面孔都是电视上经常看见的,非常具备辨识度。
成年归成年,商茹的圈子跟她父亲的圈子绝不可能重叠,雍凛同样是第二代,却已经慢慢接手独立,甚至干出一番事业,商浚羡慕得不行,特地过来跟雍凛打招呼,询问了他的现状,与雍凛聊起经济。
雍凛随口问道:“商叔,听说雍氏已经定好新名字了?”
商浚有点意外:“是啊,你不知道吗?”
雍凛:“雍氏的事情我很少干涉,毕竟我现在没在雍氏工作。”
商浚点头赞同:“这样挺好,父子分工明确,彼此自由,互不干涉,新名字是股东们投票定的,就叫‘明华’,易名手续已经办得差不多了。”
雍凛:“这名字寓意挺好。”
商浚哈哈一笑:“你父亲起的,你们父子俩眼光都一样!哎呀,我可真羡慕子文,虎父无犬子,小茹才刚成年,都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接我的班!”
他的妻子于雪丹一直在旁边陪伴,闻言就嗔道:“小茹年纪过两年也大学毕业了,现在放假就可以让她去实习帮忙了,你自己宠女儿,还好说!”
商浚摸摸头,笑了笑。
夫妻俩又跟雍凛和顾念寒暄了两句,这才转身去招呼其他人。
顾念有些好奇:“这位商叔结婚晚?”
雍凛知道她在问什么:“他是二婚,前边还有个前妻,生了两个女儿。”
顾念轻轻啊了一声:“那怎么提都不提?”
雍凛:“据说当年闹出不小的动静,我也不太清楚,得回去问问我妈,不过在他们面前就不要提他那两个女儿了,他这个后妻比较精明,不像我妈。”
这等于变相说自己的母亲傻白甜。
顾念哭笑不得:“当着别人的面编排自己的母亲,有你这样的?”
雍凛看了她一眼:“你又不是别人。”
作为主角之一,雍凛他们的出现同样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对顾念的身份,雍凛并未以“女朋友”来称呼,而是直接称为“未婚妻”,让所有人都知道绯闻不仅仅是绯闻,雍家独子是真的要娶这位奢侈品门店店员出身的顾小姐。
许多当面祝贺的人,内心指不定怎么想,但雍凛并不在意,因为上帝也管不了别人的想法,只要他们明白顾念的身份,给予足够的尊重就可以了。
宴将过半,雍凛接了个电话。
电话是他父亲的助手岳泳打来的。
雍子文有三个工作上的助手,这次去开会,两个跟着他一起,剩下一个留在公司处理事情,岳泳就是留在公司的这个。
“小雍先生。”
岳泳似乎竭力想要镇定下来,声音却忍不住泄露了一丝颤抖。
“什么事?”雍凛听对方语气,还以为雍氏那边出了什么事,他朝顾念作了个手势,独自走到露台外面。
“您现在方便听电话吗?”对方深吸了一口气,声线却颤抖得更厉害。
雍凛慢慢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方便,说。”
岳泳:“是这样的,您听完之后要冷静一些,我刚刚从机场得到消息,雍先生的航班,本该在两小时前抵达墨尔本机场的,但是现在地面跟飞机完全失去联系。”
“失去联系是什么意思?”雍凛的眼前似乎出现片刻的晕眩,但他的声音仍旧很稳。
岳泳:“就是……飞机要么偏离了航线,在别的地方着陆,但是这种可能性很小,最有可能是,被劫持了,或者,已经遭遇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