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深离开后,晨曦坐在床上了会呆。
这些年,呆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回神时是因为一束光线从未拉起的窗帘缝隙间投射在她脸上很刺眼,她起身,走到落地窗,将原本未关起的窗帘完全拉紧,整个卧室立刻陷入黑暗,犹如一座不见天日的囚牢。
她偏头,打量着整个房间,房间太黑暗,沉闷的气息让人透不过气。
那三天,顾子深就是在这样的黑暗中,不吃不喝,把自己一直关着。
那时候,他在想什么?
浓郁的黑暗气息让晨曦觉得窒息,她蓦地用力拉开厚重窗帘,顷刻间,阳光从头顶泄入。
正对着顾子深卧室的是北宅后院的大草坪,春天,这里会长出葱郁的小草,各种植物,几十年的时光把这座苑子雕琢的一步一景。
晨曦记起,小时候,秦凤芝经常带着子深在这片绿油油草坪上晒太阳,有时候秦凤芝会跟大汪玩球,把球丢的很远,让大汪叼回来。但子深对逗狗的这项娱乐一点都不感兴趣,不管秦凤芝做了多少遍,他都无动于衷。
年幼的顾子深唯一喜欢做的事情是画画,不过,除了秦凤芝以外,所有人都不知道子深在画什么,就连在顾子深心里“特殊”的晨曦,都不知道。
上学那会儿,她已经跟顾子深关系很好了,有时两人在书房复习功课时,她偷懒睡着,便隐隐觉得耳边传来铅笔素描时出的“沙沙”声。
但当她睁开眼睛时,看见的却是顾子深专注功课的样子。
那时,她也是枚花痴,总看着他专注而清隽的侧颜移不开眼,当他看过来时,她立刻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老一辈的人常说,回忆过去的人,大多在现实中过的不快乐的人,这些年,晨曦虽过的不快乐,却从不去想以前,因为知道多想无益。可现在她是怎么了?竟忽然变得这么悲天怜悯。
……
“嗡嗡嗡……”
此时,搁在一旁的手机出震动的声音,拉回晨曦的思绪。
晨曦拿起手机,是一串陌生的号码,她接起:“你好。”
“你好,请问你是江晨曦同学吗?”
“是……”
“我是Z大医学院研究辅导员,通知你今天十点来学校英才广场参加2016级研究生新生开学典礼。”
“……”开学典礼?
“喂喂?江同学,你在吗?”
“在……”
“江同学,记得准时参加,再见。”
“……”
挂了电话后,晨曦思索片刻,拨了唐糖棠的号码。
不一会儿,唐糖棠的声音欢快地从电话里传来:“晨曦,你起床了吗?今天是你入学的第一天,可别忘记了。”
“……”
见晨曦没吭声,电话那头的唐糖棠收起笑颜,严肃地说:“我知道我没通知你一声,就帮你把研究生入学手续弄好,有点自作主张。但是你离开山城的时候不是说你想完成你未完成的学业吗?三年前你为了顾家放弃了攻读研究生,选择休学,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了,我怕你又因为顾家放弃学业。你忘记了,当初你妈妈希望你成为一个像江叔叔一样学识广博的人吗”
“我没忘。”怎么会忘呢,当年母亲与父亲相爱时,父亲已经是博士学位。母亲在丈夫离世后没有再嫁,一是对丈夫的忠贞,二是希望能将她培养成为像父亲那般优秀的人。所以她才会考研,才会走与父亲一模一样的学业之路。
“晨曦,你那么聪明,在学习方面那么有天赋。不应该为了任何人放弃你的未来。”
“恩,我知道。”最终,晨曦说,“糖糖,谢谢你。”
“谢屁啊!我们是好朋友,好朋友之间是不用说谢谢的!”唐糖棠说完,又转折,“当然,如果你真的觉得不好意思的话,来点实际行动吧,我的银行卡号是62222……”
“嘟。”
挂了电话,晨曦失笑。人在经受磨难时,总会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也总有那样待你如己般的朋友,在你跌入深渊不清醒时拉你一把。
江晨曦,你是时候保持清醒了!
去浴室洗了个澡,准备拿衣服时,才现行李箱还在楼下客厅。
批了睡袍准备下楼取时,正巧碰到从客房路过的顾子深。
他穿着非常正统的黑色西装,一手刚接完一个电话,身后的助理立刻将另一个手机递给他,先是中文,后是德语,声音沉稳,目色从容,见她出门,脚步也未停,径自往楼梯口走去,只有他身后跟着的助理卓立礼貌地跟她点了点头。
“子深!”晨曦忽然叫住顾子深,见他脚步略停,她说,“我刚刚接到Z大研究处的电话,让我返校。”
晨曦并不想彼此一直生疏下去,想找一个话题替彼此解围,但也有可能这个话题,对方并不感兴趣。
果真,顾子深没有说话,径自离开。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的走廊尽头,晨曦才转身走开。
距离大概是指每天都能看见他,彼此近在咫尺,却不能说上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