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恐怖,至少肉体的伤痛比起这么多年心灵所承受的痛苦要轻许多许多倍。如果能够一直长眠也挺好,无忧无虑,这个世界太复杂,有时候死亡真的要比活着容易许多。
可是她的子深怎么办啊,如果她离开了,就剩下他一个人了,他一定会更恨她吧?
那样的恨,她该怎样才能承受得起?
她怔怔地看着前方,顾言凯的身体在她眼前,缓缓地、缓缓地倒了下去,在顾言凯身后是一张万分熟悉,她以为这辈子都不能再见到的人。
他手持一把枪站在她对面,向来清冷的面孔多了几分阴沉,他定定地望着她,眼神幽深粲然,是顾子深。
他还是赶来了啊……她看着他,他站在那里,依旧英俊如画,他持枪的姿势冷凛挺拔,俊美的脸上染上了一层薄薄的寒气。
晨曦才现原来自己没有死,顾言凯那一枪没对准她的额头,从身体里涌出的鲜血是被枪击中的肩膀上流下的。
这一刻,她终究感觉到了,命运总算没有亏待她,她还活着,真好。
她的嘴角缓缓地、缓缓地勾起一抹笑,整个身体如同虚脱般,往后面倒去。
下一秒,顾子深丢下枪,大步跨过来,将她拥在怀中。
他低头凝视着她,皱着眉,漂亮的眼中有怒气,可晨曦却觉得他那张沉默而充满怒意的脸那么的好看。
她伸手想要抚平他蹙起的眉,但肩膀上牵扯的疼让她提不起任何力气。
顾子深抿唇,倏地打横将她抱起,朝外面走去。
Par8
宁市这一夜注定不平静。
别墅之外,警笛声鸣响,无数红灯闪烁,警察蜂拥而入。
蒋文兵、宋曹、齐华池和卓立冲在最前面,见顾子深抱着鲜血淋漓的晨曦,立刻走上前:“晨曦没事吧?”
顾子深抿唇不言语,显然十分生气,一丝回答他们问题的意愿都没有。
晨曦笑了笑:“没事,没打中,只不过顾言凯他……”
她看了一眼顾子深,虽然是自卫,但子深杀了顾言凯真的没关系吗?
她忧愁地看向顾子深,对方依旧冷着一张脸,抱着她往车边走去,完全不顾其他人的想法。
卓立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不远处很快传来警察的声音:“队长,顾言凯中了麻醉枪晕过去了,除了在现场找到尸体之外,还在二楼现了房子的主人李闯,不过他似乎被吓傻了,精神出现了一点问题……”
原来只是麻醉枪啊……
晨曦嘴角勾起一抹笑。
她就知道,子深怎么可能真的做出那么失去理智的事情。
他可是顾子深啊,即使是三种人格的顾子深,也是那么有过而无不及。
她安心地将头埋在他的怀里,上一秒,她的生与死还在一枪之间,下一秒,她就能抱着他,这样的幸福真是心惊胆战啊,但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般,觉得活着是如此的美好。
晨曦虽然死中逃生,到底还是肩膀受了伤,血暂时被顾子深止住,但只是浅显初步的处理,还需要去医院将子弹取出来。
车在黑夜里奔驰着,晨曦躺在顾子深的怀里,看着眼前的男人在偶尔闪过的路灯下忽明忽暗的脸,叫了一声:“子深。”
他没理她,显然这一次火气很大。
晨曦叹息了一声,将脸靠在他怀里:“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我不应该冒险跟顾言凯走。其实在他忽然出现在冷藏室,看着糖糖眼神变化的那一刻,我就认出了他。也许是替糖糖不值得吧,我只想知道顾言凯来医院运走糖糖究竟想要做什么。抱歉,我没有替你着想,让你为我担心了。”
尽管很诚恳的道歉和解释,他依旧没理她。
她忽然就委屈了:“你可不可以等我好一点再跟我生气?你看,我现在还是个伤者!”
他终于有所松动,低头看向她,眼睛乌黑透亮,只是声音冷冰冰:“疼吗?”
她点点头,语气颇有撒娇的意味:“疼,很疼。”
“活该。”他声音依旧清冽无情,脸部神情却柔和了下来,搂着她的手也不自觉紧了紧。
晨曦放心下来,她说:“子深,跟顾言凯相处的这几个小时,其实我特别害怕,我怕自己会死。”
他身体一僵,便听她说:“其实我很胆小,尤其是遇见你之后,我变得更加贪生怕死。”
车厢里久久没有回音。
晨曦窝在他的怀里,喃喃道:“子深,你唱给我听吧。”
他语气僵硬,明显还在赌气:“我不会。”
“我教过你啊……”
“……忘了。”他闷声闷气。
她低低地笑了起来,笑他难得的孩子气:“那我再教你一遍吧?”
“不用!”
“用的。”也不管他是不是愿意,这一次,她率先低低地哼了起来,“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她的声音轻哼在急驰的公路上,让这个惊心动魄的夜晚拉上了温馨的帷幕。
眼看着晨曦安然地闭上眼睛,顾子深放松了身体,靠着沙背,将自己隐藏在黑暗里,他幽深的双眸凝视着怀里闭着眼睛的女人,心跳渐渐平稳了下来,这个看似冷冰冰的男人这才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那根一直烙在心头紧绷的弦终于彻底松开。
晨曦这一觉睡了很久,再次睁开眼时,眼前一片明亮。
阳光暖照、寒梅绽放,所有的阴霾都在睁眼的瞬间消失殆尽,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朝气蓬勃。窗边,一个女孩正在摆弄花草,似感觉身后的视线,她转过头。
阳光中,她的笑脸纯粹明朗,一双灵动的双眼如落了满眼晨光:“小曦,你终于醒啦!”
晨曦的呼吸一滞,几乎是立刻从床上起身走到女孩面前:“糖糖!你还在,糖糖,真的是你!”她迫不及待地拥住她,感觉到她真实的体温,才敢肯定她的真实性,此刻的晨曦已经激动的语无伦次,“糖糖,你没死,你没死,我真的太高兴了!”
唐糖棠任由她拥着,只是轻声问她:“小曦,你不怪我吗?我利用了你。”
“怪,怎么不怪你。”晨曦松开她,脸上都是责问,“就为了顾言凯那种男人,值得吗?如果这个男人也像你爱他一样爱你,我无话可说。可是他最爱的人只有他自己,我怪你,我是在替你不值你知道吗?”
“我知道。”唐糖棠点点头,脸上依旧持续着静雅的微笑,嵌着柔和的光,“小曦,原谅我,这辈子让我自私一次,任性一次,为我想为的人,做我想做的一切事。下辈子,我再也不这么任性了。我会做一个孝顺的女儿,做一个称职的闺蜜,我再也不要爱情了,再也不要了……”
眼前的光线逐渐变大,唐糖棠的面容在眼前逐渐变得模糊,晨曦晃神之间想要抓住她,可握在手里的只有细碎的光线犹如点点星辰飘散在空气中,唐糖棠的脸庞在眼前越来越远,越来越不清晰……
“糖糖……”晨曦张了张嘴,却喊不出声,喉咙口如被塞住,不出声。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唐糖棠消失在自己眼前。
“晨曦姐,晨曦姐,你醒醒啊……”
晨曦醒过来时,耳边是朦胧的女声,“苏纪白,你快来看看晨曦姐这是怎么了啊!”
“看什么看,我怎么知道她怎么了?”
“哎,你不是医生吗?”
“我是精神科医生,她中的是枪伤昏迷,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吗?”
“……”
晨曦睁开眼睛,便看见李微然焦急的脸,在见她醒来的那一刻,神色立刻变得惊喜万分:“醒了!晨曦姐醒了!”
一个冷漠的男声:“醒了就醒了,枪伤是打在肩膀上,本就不会要人命,醒来是早晚的事,值得这么一惊一乍吗?”
“苏纪白,你闭嘴!”李微然瞪着身后的男人,“你不说话没人会当你是哑巴!”
男人无所谓地耸耸肩膀,在一旁的沙上悠闲地坐下。
“晨曦,感觉怎么样?”另外一个温和的男声传来。
“好吵。”晨曦扯了扯嘴角,动了动身体,才现肩膀很疼。
宋曹忙做了一个按着她的手势:“你伤口刚缝好,这几天都不能乱动,微然,去叫医生。”
“噢,好的!”李微然立刻起身跑出病房喊医生。
不一会儿,医生便匆匆赶来,看见倚靠在沙上的苏纪白时,忙喊了句:“苏院长!”
苏若白蹙眉,嫌弃道:“又不是古代见到皇帝,一见面还需要三拜九叩,看病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