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眼金睛?!”
李暄和尹朝听到这个词后,声音都激动的变了,上前要抢显微镜。
贾蔷忙伸开手拦住二人,面对微笑的对尹子瑜道:“时间紧,这个只是八倍的,就是……将东西放大八倍看。西洋那边的红毛国,他们已经在研究四十倍的镜头了。据说四十倍镜头下,甚至能看到小东西在里面游动。你最近不是在看解剖学么?四十倍镜下,可以看到血液里的细胞,血小板,可以看到各处组织系统的细胞的不同……有机会,我将各种倍数的都寻来,你可观察不同倍数下,细小生物的形态。”
十倍,二十倍,四十倍,八十倍,一百倍……
许多生日礼物都解决了……
旁人听的晕晕乎乎,云里雾里的,可尹子瑜听闻贾蔷这样说,明眸愈明亮,她没想到,贾蔷居然懂这些!
她也是看了贾蔷送来的许多西洋解剖学书籍,才隐隐知道一些,但这些新词实在是太抽象了,她只是一知半解。
不想,贾蔷竟说的这样明白!
她一手握在显微镜的把臂上,想要写字,可又担心东西被李暄和尹朝给弄坏了,那两个二哈似的……
这时,尹家太夫人在上面已经看完了信,面色隐隐有些凝重,打人去寻尹褚,回过头来,就看到这一幕,不禁笑了起来,对李暄和尹朝道:“你们舅甥俩还有没有点样子?这是蔷哥儿送给子瑜的生儿礼,是给你们顽的?”
尹家太夫人话了,尹朝和李暄不敢不听,各自回到座位上,还嘟嘟囔囔抱怨道:“看一看又怎么了,贾蔷实在小气!”
尹家太夫人只当没听到,看向尹子瑜问道:“这东西,你很喜欢?”
尹子瑜抿嘴轻轻一笑,点了点头。
尹家太夫人见此,对贾蔷满意的颔笑道:“蔷儿有心了。我们这些做亲长的,或送衣裳,或送鞋袜,不过是行个过程,送一份心意罢。难为你能送一份,让她欢喜的,倒比我们强。”
贾蔷笑道:“都是心意,不分高低。过二年新奇事物寻完了,说不得也要送衣裳和鞋袜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连尹子瑜都看着贾蔷,抿嘴笑了笑。
尹家太夫人对大太太秦氏和二太太孙氏笑道:“我最喜欢这孩子的坦荡,不藏着掖着,大气的很。”
这话李暄就不服气了,道:“外祖母,我比贾蔷坦荡多了!我也从不藏着掖着!”
尹家太夫人笑道:“所以,你们才能这样要好。你和你几个表兄,都没这样要好。”
李暄打了个哈哈,笑道:“贾蔷和我一样嘛,除了爱赚银子,也不爱当大官,就好顽。我父皇先前还让他当步兵统领衙门的大都统来着,从一品大员啊!他死活不愿干,就爱当个兵马司指挥,把我父皇气坏了!
外祖母,我觉得就这样最好。果真当了步兵统领衙门的都统,那还有甚么意趣,他哪里还有功夫再顽?也不能再随便去城外买个桃园耍子了,就成官迷了。
外祖母你等着,过些时日等我们赚了银子,我也去那边弄个有温汤的山,到时候接你老去洗温汤,逛园子!我比贾蔷强多了!”
这不着四六的话声中,尹家大老爷尹褚步伐稳健的入内,淡淡道:“都如你们两这样,朝廷大事托付给谁?不过蔷哥儿不任步兵统领衙门的大都统是对的,你才多大点?那个位置,实在太重了,你还担负不起来。”
贾蔷见礼罢,点头道:“大老爷说的是,我先生素来教诲我,人最贵者,便是有自知之明。唯有有了自知之明,才能不被贪欲蒙住眼睛,迷住心,守住本我和真我。当然,我还远不到这个境界,只知道眼下就能当好一个五六品的小官儿,别的不去想就对了。”
尹褚闻言,微微扯了扯嘴角,一时不知该说甚么。
倒是尹家太夫人高兴道:“这就很难得了!”说着,又对尹褚道:“老大,宫里娘娘来信说,皇上准备大用你和你兄弟。她劝了几遭,都没甚用。但你是外戚,最好不要做太大的官,要守住自己的本分。你怎么说?”
尹褚闻言,面色微微一变,眼神有些深沉起来。
一旁正努力说服尹子瑜将显微镜拿给他看看的尹朝听了,回过头来没所谓笑道:“蔷哥儿有自知之明,我也有啊,我比他强多了。就当个员外郎挺好,工部油水虽足,可我也没机会拿回家来。果真拿回来了,老太太和宫里皇后妹妹,还不吃了我?算了算了,都到这节骨眼儿上,还升哪门子的官?”
尹家太夫人笑道:“果真这样想,那才是明白人。原就是后族,别人即便是官高者,也不会无故欺压你们。本本分分做人,本本分分做事,莫要给皇上和皇后娘娘脸上抹黑,便是最大的福祉了。”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尹褚还能说甚么?
他叹息一声道:“母亲,儿子原非为了高官厚禄,功名富贵,只是,想多做点实事罢了。”
他在吏部文选清吏司郎官的位置上,已经足足坐了十年之久。
对于一个正经科甲出身,想在官场上有一番作为的尹褚而言,这种情况,近乎残忍。
尹家太夫人提醒道:“文选清吏司难道不是在做实事么?并不是官位越高,才能做实事。我虽不懂许多官场上的事,却也听说过,三品以下的官,做的才是实事。三品以上,反而务虚更多些。”
尹褚闻言笑了笑,没有直接反驳,而是问向贾蔷,道:“蔷哥儿,林大人是务实,还是务虚?”
贾蔷摇头道:“不好说,眼下先生正在筹措着拾整户部部务,据说那边现在是一团乱麻。不过眼下朝廷里,仍是抱着守旧心思的人多,大老爷果真想做实事,未必是好时候。多半会被缠斗住,烦不胜烦。看看我先生就知道了,对他的攻讦,从未停止过。”
尹家太夫人忙道:“正是这个道理!”
尹褚闻言,多看了贾蔷一眼后,点点头道:“好,此事我知道了。”
说罢,起身离去。
贾蔷看着这位尹家大老爷的背影,总觉得他身上官威甚重。
但这个官威,和林如海的又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一时之间,他也有些弄不明白,这位尹家大老爷,到底在想甚么。
想做实事?不像啊……
等尹褚走后,尹家太夫人沉吟稍许后,对贾蔷道:“如今国丧期间,皇亲国戚和宗室勋贵都不准饮宴,所以今儿就不留你们用饭了。蔷儿把这生儿礼送去子瑜的院里,早些去忙你们的事。等出了国丧,再来补一顿东道。”
贾蔷闻言微笑应下,在李暄挤眉弄眼间,抱起显微镜,随尹子瑜一道前往了她的小院中。
许是心理作用,贾蔷步入尹子瑜的小院院门时,就感觉仿佛忽地一下,天地都安静了下来。
外面的嘈杂,那些阴谋算计,似乎都被落在了门外。
鸟儿的鸣叫也不烦心了,见有燕子在梁下衔着草筑巢,看在眼里也十分生动有趣。
尹子瑜正前行着,现贾蔷驻足不前,有些不解的回头看来。
贾蔷笑着将心中疑惑说出,尹子瑜只浅浅一笑,进了中堂,等贾蔷落座后,方提笔书道:“因是总听闻我与静字相连,心中便往那处想。其实,我只是口不能言,喜欢清静,和道韵之静无关,和仙子之静,更不沾边。你莫要先入为主,日后会失望呢。”
贾蔷见之一笑,摆手道:“都说你身上有静韵,也都说的玄乎。但在我看来,你的静,是因为你耐得住孤独和寂寞,也不能说耐,你是享受这份孤独和寂寞。并且,你没有刻意脱离红尘,也没有厌弃红尘里的人和事。我运气比较好,遇到的都是好姑娘。”
尹子瑜闻言,看着贾蔷对视了稍许后,笑了笑,落笔道:“你怎会知道西洋医书上的事?”
贾蔷笑道:“我这人有个缺点,就是爱博览群书,所学颇杂。”
尹子瑜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忍俊不禁,含笑写道:“怪道,你和五哥能相处得来。”
等看到贾蔷呵呵一笑后,又写道:“我对西洋医书上的一些点,不是很明白,你可能与我说说?”
贾蔷笑道:“有甚么不会的,只管问我,问题应该不是很大。”
毕竟,前世还是学了不少生物知识的。
因为当年是把生理课当刘备文去憧憬,所以记得还比较清楚……
尹子瑜将信将疑的看了贾蔷一眼,随后落笔书道:“医书上说,左心室泵血入体,而右心室泵血入肺,前者为大循环,后者为小循环,此何解?”
贾蔷笑道:“这个容易。你看解剖学,应当看出人的心脏,分为左右心房和左右心室,是不是?”
尹子瑜颔,贾蔷继续道:“心室,都是往外射血的,心房,则是回收血液的。左心室射血,血液流向全身各处,滋养周身,而血液里的氧被各处吸收后,成为了废血,最后回归右心房,这就是一个大循环。而右心房将血泵入右心室,右心室再将废血射入肺部,而废血会在肺部,重新充氧,充氧罢,回到左心房,这就是一个小循环。左心房的血再压入左心室,又被射出去,滋养周身。大循环加小循环,周而复始,直到生命的尽头。”
尹子瑜是极聪明之人,但再聪明的人,也无法这样快的抽象理解一套全新的学问。
见她神色仍有不解之色,贾蔷想了想,道:“这样,你先别急,回头我做个模型来,让你有个直观的感受,到时候一说你就明白了。还有其他的么?”
尹子瑜闻言点了点头后,迟疑了稍许,最后还是落笔书道:“何为子宫?何为卵巢?何为膀胱?”
贾蔷见之微微一震,轻吸了口气,道:“若说这个,那就说来话长了,今儿时间不大够,要不,得闲你去我那里……”
尹子瑜闻言,脸上浮现出一抹晕红,她并非全然不解这三处的意义,只是知道的并不尽实。
她思虑稍许,落笔道:“等你得闲了,再来说罢。我现在就去你那边,并不便利呢。”
贾蔷笑道:“也没甚不便利的……对了,我二婶婶昨儿又受了回气,气晕倒过去了,虽很快醒了过来,可我担心会不会留下甚么隐患。要不,明儿你过去帮着瞧瞧?”
尹子瑜犹豫了稍许后,缓缓点了点头,落笔道:“也好,待我禀明太夫人和太太。”
贾蔷笑着点了点头……
虽然他将大部分的感情都给了黛玉,还有一些在三个房里人身上。
尽管不可能做到一碗水端平,但是,他也不愿冷落这个注定要成他妻子的女孩子。
除此之外,贾蔷还觉得,就目前而言,和尹家的关系,走的再近一点,不算坏事。
从尹家走出的那位皇后,实在让他心中感到敬畏,和高深莫测。
要知道,便是林如海昨晚对她的猜测,都出现了偏差……
她竟然,依旧要压制尹家人的官位!
猜不透,更看不明白。
见尹子瑜望来,看着她那张清秀静美的容颜,贾蔷与她轻轻微笑颔。
姑娘本是纯粹人,可是身在后族,又有那样一个厉害的姑母,他和她之间,便注定了无法纯粹。
只盼,这姑娘能有一个好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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