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之后,周王和永宁公主一起陪皇帝、皇后闲话家常。
“爹,娘,给泽雅长公主改一个封号,如何?”周王问道。
泽雅长公主这些天来一直称病不出。
秦王把案子查清楚之后上报给皇帝,皇帝大怒,宣泽雅长公主进宫当面严词训斥。泽雅长公主又羞又怕,出宫之后便“病倒了”,再没出过她的公主府。
估计皇帝气消之前,她是不敢公开露面的了。
对外说的是病倒,也确实天天召太医进公主府,但到底是真的病了,还是羞愧交加没脸见人以病遮羞,却是不好说。
如何自治泽雅长公主,其实皇帝也很有些伤脑筋。她是先帝的女儿,和皇帝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和宋长庆、关氏等人肯定大不一样,宋长庆、关氏会为此送命,泽雅长公主肯定是不会的,身份就是她的护身符。
降级,也是不可能的。皇帝的姐妹封号就是长公主,这个封号是根据身份而定的,和品行无关。
前朝倒是有公主被废为庶人的例子,可那些公主是参与了谋逆重案,才落得凄惨下场。泽雅长公主犯的事,离谋逆却还远着。
降级、废为庶人、坐牢、处死,这些对于泽雅长公主来说全部不可能-----皇帝向来被赞誉为英明仁慈的君主,不可能薄待兄弟姐妹的。
但是单单申斥一场让她卧闲不出,皇帝哪里会觉得解气呢?泽雅长公主不仅要害他的儿媳妇,还算计他的三郎呢------暗害喻家,为的不就是想方设法要罗琼华成为周王妃么?自己的宝贝儿子像猎物似的被人盯上了,一幅不到手誓不罢休的样子,皇帝如何不恼。
周王的这个提议,让皇帝很感兴趣,“说来听听。”
公主的封号,自古以来大约有为国名为封号、以郡名为封号、以县名为封名、以美名为封号等等,本朝大多是以县名为封号,像泽国、泽雅,便是县名。
给泽雅长公主改一个封号,改成什么呢?
“本来我想给她改的很难听,诸如思过、面壁之类。”周王说道:“可是家丑不可外扬,她到底是皇帝公主,还是给她留几分面子,叫思谨好了。”
“思谨,思谨。”皇帝重复了两遍,“让她提醒自己要谨言慎行,不可再胡作非为。好,甚好!”非常赞成。
皇后不由的好笑,“这个封号一改,我看以后宫中宴会她都会托病不至了。”
别的长公主封号全是县名,只有她不伦不类的成了什么“思谨长公主”,还好意思和诸王妃、公主同席么?
别说宫里的宴会,估计她都没脸出门见人了。
改这样的封号,比申斥一番要厉害多了。
周王提的这一项罚处措施很合皇帝的心意,欣然同意了。
次日皇帝便命阁臣拟旨,更改泽雅长公主的封号。这对于泽雅长公主这位先帝之女来说确实是个侮辱,可是她出的事阁臣们哪个人不知道?也没有敢替她辩解的。
皇帝想办什么事的时候效率便会奇高,当天便有内侍和礼部的宣旨官员一起去了泽雅长公主府,宣读皇帝的诏书。
泽雅长公主说的是卧病在床,其实就是羞愧、害怕罢了,听说内侍和宣旨官员到了,只好战战兢兢的出来跪听旨意。
“思谨,我的封号改成了思谨。”听清楚皇帝的圣旨之后,泽雅长公主吓的魂飞魄散,“姐妹们的封号全是县名,只有我不是,封号中还含有警告之意……”
“思谨长公主,领旨谢恩吧。”内侍的声音很尖利,很刺耳。
泽雅长公主,不,现在应该叫她思谨长公主了,谢过皇帝的恩典,颤颤巍巍的举起双手接过圣旨,羞愧欲死。
这之前她只是称病,接了圣旨之意就是真病了,脸色蜡黄的躺在床上,一剂剂汤药灌下去,根本不管用。
驸马罗佑成很是埋怨她,“早说了不行,公主偏不听我的。”
她越生气,脸色一阵白,一阵黄,神情狰狞。
过了两天,秦王把顺天府尹的供状呈到皇帝面前,“他口供一直改来改去的,先是说受泽雅长公主指使,后来又坚称不是,如今总算肯承认了。陛下,别的事倒也罢了,身为长公主私自结交官员,借顺天府尹之手做污秽勾当,此风不可长,请陛下予以严惩。”
顺天府尹为了替自己脱罪,在供状中坚称是泽雅长公主以势凌人、威逼利诱,自己迫于无奈才答应了她。皇帝看后大怒,先是遣使申斥,然后又下旨罚俸三年,以儆效尤。
一连串的打击袭来,思谨长公主又是惊恐,又是愤怒,又是羞惭,病的越严重了。
周王命人给她送来请柬,“下月初三纳妃,晨玉宫,敬请光临。”
“周王你……”思谨长公主伸出消瘦的手指想要撕碎这请柬,“……可恶,可恶之极!”
婚礼又不是在周王府,是在晨玉宫,哪有请客的道理?可周王偏偏送了请柬过来,分明是在气她,分明是在告诉她,我不娶你女儿,我要迎娶我心爱的姑娘、你害过的姑娘!
思谨长公主“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胸口、衣襟上处处可见鲜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
这消息传到喻家,喻二爷恨恨,“活该!”
他性情一向温和,可是他大哥直到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对于要害他大哥的人,又如何能不愤怒呢。
喻二爷命人把静嘉和静翕叫来,交待她们,“贵为长公主,陛下的妹妹,便是犯了错也要受惩处的,何况你们?小嘉,小翕,不管是在娘家,还是将来出阁之后,都不能存了歹念害人,知道么?”
静嘉恭敬的答应,“是,父亲的教导,儿不敢忘。”
静翕悲从中来,以帕掩面,肩膀抽动,哭泣起来。
她想起了关氏。
关氏正是因为和长公主有勾结才会被休弃,她宁可也不离开喻家,才会有夜深人静时的自缢之举。
说到底,还是和长公主的交易害了她。
静翕现在不是不后悔的。自从玲珑被册为周王妃,明着暗着打听喻家姑娘的人家可真是不少,其中不乏显贵的公侯伯府,听说周王妃没有亲姐妹,只有两位堂姐,而且两位堂姐都定了亲,俱是叹息不已。
“如果略等上那么一等,如果不那么心急,我一样可以嫁到豪门,我娘却不必死……”静翕悔的肠子都青了。
关氏去世之后她本来是悲痛欲绝,恨不得跟着一起共赴黄泉的,宋长林许下“如期迎娶”的诺言之后她心情倒是开朗了些,今天喻二爷旧话重提,说起长公主,静翕埋在心底的悲痛全苏醒了,哀伤难以自已。
喻二爷对静翕这亲生女儿还是疼爱的,温声说道:“小翕,你在喻家做错了事,爹可以原谅你,大伯也可以原谅你,但是,如果你出阁之后再做错事,丈夫和公婆是不会一味包容你的,你……你好自为之。”
静翕更伤心了,哭的泪人一般。
是如愿以偿要嫁到鹤庆侯府了,可是,娘死了,大伯一家得罪完了,以后的自己,简直是没有娘家庇护。
喻敞和喻敄虽然不是她的亲哥哥,但是也一向待她和气,如果她是太太平平定的亲事,娘家还有两位堂哥可以终身依靠。但她是用这样的方式定的亲,关氏和长公主勾结,长公主替她做的媒------喻敞、喻敄看到卧病在床的父亲,哪还会对她这堂妹有丝毫怜惜?
玲珑就更别提了,以后不会管她的。
喻二爷和静嘉都安慰她,可是她想到以后的艰难岁,哭的越悲痛。
帕子湿了一条,又湿了一条,静翕的眼泪,仿佛无穷无尽似的。
---
玲珑婚期临近,忙碌起来。
嫁妆什么的虽然不用她操心,婚礼流程也完全不用她考虑,可是她要熟悉王小三家里的情况,学学宫中礼仪,还要偷空给王小三写封情书甚至偷偷见个面什么的,事情还是很多的。
想到玲珑出嫁在即,以后要见面就不容易了,喻家从老太爷老太太起,直到喻大爷、乔氏和喻敞、喻敄,人人想和玲珑多见面、多说话,玲珑多善解人意啊,当然尽心尽力陪伴长辈和两个哥哥,越的没时间。
最近她的情书都越写越短了,惹的周王抱怨,“小铃铛,你不喜欢我了么?在敷衍我么?”
玲珑叹气。王小三,我又不能拿个手电筒钻被窝里用圆珠笔给你写信,我是要用毛笔的呀,还要点蜡烛!我从早到晚被家人包围着,能在百忙之中抽出宝贵时间给你写上只言片语的已是不易,你要知足啊。
虽然心里这么想,玲珑也担心王小三这个小气鬼没完没了的计较,找到喻二爷做掩护,在喻二爷书房里详细写了封长信,把自己的无奈之处说了说,末了,很缠绵的画了一颗红心,里面写着“想你”。
王小三的回信也画了颗红心,里面也是写个字,“醉了”。
玲珑脸色酡红,心里甜丝丝的。
她脸色实在不对劲,以至于乔氏见到后以为她病了,差点让人去请大夫。
“娘,您看我皮肤好么?”玲珑头皮麻,赶忙转移话题。
乔氏认真看了看,“蛮好的。不过,女儿,养颜这件事没有止境的,可以精益求精。”
乔氏关心起玲珑的美容问题。
玲珑皮肤已经很好,小脸蛋像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又白又滑又嫩,乔氏犹嫌不足,天天给她泡鲜花浴、牛奶浴,好东西跟不要钱似的往她身上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