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冲我吹胡子瞪眼睛了吧?吓趴下了吧?”宋勇哈哈大笑。
笑了好一阵子,见鹤庆侯和苏夫人真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宋勇才知道他大哥大嫂是真昏过去了,慌了手脚,蹲下身子急切的呼唤,“大哥,大哥!”
叫了好些声也叫不醒,宋勇怒了,扬声叫人,“外面谁在?给老子滚进来!”门外是有侍女守着的,听到宋勇的怒吼声便战战兢兢的推门进来,“二爷有何吩咐?”话才问出口,就看到鹤庆侯和苏夫人都躺在地上了,脸色煞白,失声尖叫,“侯爷,夫人!”
“鬼叫什么?”宋勇怒道:“还不快去请大夫!还有,多叫几个人过来,把侯爷和夫人抬到榻上!”
侍女连声答应,跌跌撞撞的去了。
请大夫,煎汤药,忙了个鸡飞狗叫。
鹤庆侯和苏夫人不过是受了惊吓以至晕倒,当然不是什么大病,掐掐人中也就能醒过来了。可是他俩都觉得太丢脸了,没脸见人,不约而同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装病。乔思柔母子哪会不明白这其中的内情?客客气气的来问候过也就算全了礼节,之后便不再怎么理会,倒是已经过继了的宋长林亲自陪着大夫看方子,亲手煎汤药,尽心尽力。
太夫人本来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听说大儿子大儿媳妇同时昏倒,心疼不已,流泪不止。
乔思柔心中着急,“这个节骨眼儿上,太夫人可千万要好好的啊。”叫过宋勇,把要紧话交代了好几遍,宋勇拍胸脯保证,“夫人放心吧,交给我了!”去陪太夫人说了会儿话,先把宋长春的婚事如何如何风光体面吹嘘了一番,又不满的说道:“娘,大哥大嫂好好的,没事,就是嫉妒我罢了。”太夫人也顾不上哭了,赶忙替鹤庆侯辩解,“你大哥不是这样的人!阿勇啊,这里头肯定是有误会,你和他可是嫡嫡亲亲的兄弟,都是娘亲生的,世上再没人比你俩更亲的了!”宋勇哼了一声,“既然都是您亲生的,您就别偏着一个向着一个的了,公公平平的,疼大哥,也得疼我!大哥嫉妒我、装病,你还忧着他,这可不行!”太夫人冤枉极了,“我没有。真的没有。”-----有宋勇跟她胡搅蛮缠,她还哭什么哭?根本没那个功夫了。
把宋勇打去应付太夫人、鹤庆侯夫妇,乔思柔操办起次子的婚事。
她本来就能干,再有徐传捷这样的长子媳妇帮衬着,所有的事情都是有条不紊。
鹤庆侯府因为这桩婚事引起一阵动荡,开国公府也好不到哪儿去,常绪和蒋氏都是羞愤难当。
乔家不仅拒绝了常讷,而且很快把乔致俊许给了宋长春,而且皇帝和皇后还为乔家做了媒人!这打击真是一重接着一重,让开国公府面上无光啊。
“这乔家可恶,宋家也可恶!”蒋氏又羞又怒,脸色紫涨,不敢抱怨皇帝、皇后,把一肚子都撒到了乔家巷、鹤庆侯府,“他们是表兄妹啊,要想定亲,早八百年就应该定下了!偏偏早不定,晚不定,咱们一去提亲他们就定下来了!国公爷,乔家和宋家这摆明了是耍咱们呢!”
常绪也很是烦恼,“周王妃再没别的姐妹了,讷儿若是闹起来,唉……”
他担心的是常讷犯浑,为了娶妻的事和父母吵闹不休。
蒋氏气哭了,“就是啊,讷儿怎么办?这半大小子就是爱胡闹爱折腾,一旦娶了亲,成了家,也就安生下来了,眼看着讷儿就要娶妻成家,以后什么都会好起来了,宋家却要趁火打劫!”认定宋长春抢了常讷的“妻”,提起鹤庆侯府的人便咬牙切齿。
这夫妻两个一直担心常讷知道之后会受不了,会和父母大吵大闹,谁知并没有。
常讷很失望,“我远远的看过那乔家姑娘一眼,说是她的表姐,其实和她根本不像。算了。”
常绪和蒋氏听了,如释重负。
这个心放下了,这夫妻两个又担起另外的心:常讷这是对周王妃另眼相看么?那可是他的表嫂,不可造次!周王是个什么性子,要是被他现什么蛛丝马迹,那还得了。
常绪小心翼翼的提醒他的宝贝儿子,“讷儿,觊觎别人的妻子,那可是最大的恶行之一,万万不可。”常讷黑了脸,“您这是胡说什么呢!”不耐烦,摔门走了。
“敢这么对自己老子!”常绪气的拍桌子。
蒋氏含着眼泪劝他,“国公爷,别气了,谁让咱们只有他一个呢!”
常绪无奈的叹了口气。
是啊,谁让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呢。独养,太娇了,最后弄的不是儿子怕老子,而是老子怕儿子。
虽然常讷没闹,蒋氏还是闷闷不乐,“我都把话放出去了,亲事却没成,简直没脸出门见人!”常绪责怪,“亲事又没定,你往外放的什么话?这可怪不着别人,全怪你。”蒋氏委屈,“我哪想到亲事会不成?讷儿是这样的身份,这样的人品,愿意娶乔家的丫头,那是她的福气!谁知道乔家会这么不识相,硬是给开国公府没脸。给开国公府没脸,不就是给皇后没脸么?谁敢!”说到这儿,她更委屈,“谁知道皇后居然会……唉,国公爷,皇后实在太无情了。”
常绪吓了一跳,忙四处张望了下,见是在内室之中,周围并没其余的人,松了口气,训斥道:“你方才这话只让我一个人听见也就罢了,若是传到父亲耳中,或是传了出去,你可小心着!”蒋氏也四处瞅瞅,后怕的拍胸,“幸亏幸亏,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再没别人知道了。”常绪哼了一声。
门外响起“笃笃”的叩门声。
“谁?”蒋氏正心怀鬼胎,听到敲门声,唬了一跳。
“国公爷,夫人,老爷子命人来传唤。”门外响起侍女的声音。
“啊?”蒋氏瘫坐在椅子上,脸白了,“父亲让咱们过去,会有什么事?”
常绪比她也强不了多少,忐忑不安,“是啊,会有什么要紧事?”
两人面面相觑,心中都是惶恐。但是老爷子让人来叫,他们也不敢耽误拖延,硬着头皮去了。
老爷子虽然年已七旬,但还是酷爱舞刀弄枪,在楚国公府建有一个演武厅。常绪和蒋氏战战兢兢的走进演武厅,厅堂异常宽敞,两边陈列着刀枪剑戟各色兵器,愈往里走愈阴暗,杀气腾腾。
两人心里越来越没底。
前方兵器架旁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手中拖着把雪亮的长刀,神情凝重,不知在想什么。
常绪和蒋氏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常绪只是额头冒汗,蒋氏定力比他差多了,伏在地上,吓的簌簌抖。
老爷子凝视着手中长刀,缓缓道:“我戎马半生,这把长刀也不知饮过多少人血,唉,想起当年犯下的杀孽,也不知会不会报应到子孙身上……”
常绪听的毛骨悚然。
“父亲。”他往前跪爬两步,哀求的说道:“您千万不要这么想,天下大乱,您不杀别人,便会被杀啊。”
“说的也是。”老爷子淡淡笑,声音苍凉,“我若不杀别人,自己早已到了阎罗殿。”
常绪心里难受,低低应道:“是,父亲。”
老爷子拿布擦拭着手中长刀,不紧不慢的说道:“常家能有今天,谁不说我洪福齐天?女儿做了皇后,长子、次子受封国公爵位,世袭罔替,三个皇子都是我亲外孙,他们从小没了亲祖父,我这做外祖父的,其实和祖父也差不多,小三子幼时常常跟着我到楚国公府小住,嫌外祖父叫着麻烦,便跟着表哥们一起叫祖父。”
“那是。”常绪挤出丝难看的笑容。
那是,您心偏得没边儿没沿儿了,对外孙子比对亲孙子还好……
“常家能有今天,容易么?”老爷子淡淡问道。
“不容易。”常绪恭敬的磕了个头,“父亲戎马半生,南征北战,常家才会有今天。”
老爷子目光炯炯看向蒋氏,问道:“二郎媳妇,常家能有今天,容易么?”
蒋氏诚惶诚恐的磕头,“回父亲的话,不容易。父亲创业艰难,媳妇是知道的,是知道的。”
老爷子哼了一声,沉声道:“既知道创业不易,便各自警醒些,不许胡作非为!世人只看到常家的风光,却不知道常家的难处,难道你们也不知道?地位越高,摔下来的时候越重,明白么?”
他低头看看常绪、蒋氏,“开国公这个爵位是老子浴血奋战挣回来的,你们若敢心中存了不满,做出对常家不利之事……”说到这里,他语气森然,虽然后面的话没有明明白白说出来,却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儿子不敢。”
“媳妇不敢。”
常绪和蒋氏觉得脖子上凉飕飕的,连连磕头。
蒋氏胆子更小些,想到那明晃晃的刀光,声音中有了哭腔。
从演武厅出来的时候,蒋氏迈不动步子,常绪没办法,只好扶着她往前走。
两人都很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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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思齐因丁忧离职,之后一直沉寂了三年,三年之后重新回到顺天府,便是接二连三的喜事。先是他的外甥女被册为周王妃,然后是他被任命为户部侍郎,现在嘛,他女儿要出阁了,皇帝皇后亲自做了媒人。
“愚兄来小妹、妹夫这里躲躲清静。”乔思齐到喻家做客,看望喻大爷的病情时,笑着说道。
好事一件接着一件,不光别人看着眼热,连他自己都觉得应接不暇了。
“舅兄请坐。”喻大爷已能下地行走,笑着让坐。
“躲吧。”乔氏抿嘴笑。
做为姑母、姨母,乔致俊和宋长春的事真是让她心花怒放,不知怎么庆贺才好了。
侍女捧上茶,三人围着桌子坐了,闲话家常。
乔思齐提起小女儿的婚事,至今还有些不大敢相信,“妹夫,小妹,有时候大哥想想,恍如梦中。”乔氏笑,“大哥,要不我掐您一把吧,若是掐疼了,您就知道自己不是做梦了。”乔思齐果然伸出了胳膊,“小妹,你使劲掐。”
说说笑笑,兄妹二人十分快活。
喻大爷大病初愈,温和的笑着,不似乔家兄妹这般有精神。
乔思齐一则是来看望妹夫,二则真是来躲清静的,和乔氏说了半日家常,又和喻大爷下了两盘棋,方施施然离去。
送走乔思齐,乔思喜滋滋的告诉喻大爷,“大哥说了好几遍呢,连阿俊都有这样的福气,可见咱们珑儿在宫里是如何的如鱼得水游刃有余了,令人欣慰。”
喻大爷微微笑了笑,笑容中有着苦涩、惆怅之意。
乔氏浑然不觉,热心的盘算,“阿俊出阁,咱们给她添些什么好呢?长春娶妻,咱们也是要送礼的。嘻嘻,两边都得操心,这可有得忙了。”
“是啊,有的忙了。”喻大爷漫不经心的附合道。
静翕虽然还在守孝,对鹤庆侯府的事还是很上心的,这件事她很快也知道了。
“宋家三兄弟,长子娶了崇山侯府的千金,次子娶了侍郎之女,可我爹只是举人而已。”静翕把宋家妯娌三人的家世比了比,心里难免下气。
但是,把宋家三兄弟的身份再比比,她又来精神了,“三公子是过继给侯爷的,又已经替他请封世子,将来鹤庆侯府是他的!徐家、乔家的姑娘,家世再怎么比我强,将来也不如我!”
想到自己将来会是鹤庆侯夫人,她脸颊绯红,如痴如醉。
不过,后来静翕知道开国公夫妇曾向乔致俊提过亲,脸色煞白,神情委顿,病了一场。
她不傻,甚至还称得上聪明,猜也能猜到开国公夫妇为什么会向乔致俊提亲-----如果乔致俊不是周王妃的表姐,情形就不会是这样。
“她只不过是表姐,而我是堂姐。”静翕着烧,思绪混乱,“若我尚未定亲,也是有机会的吧?只要再等等,真的是只要再等等……如果再等上一等,我一样可以做公侯夫人,我娘却不必死……”
静翕痛苦极了。
静翕在病榻之间缠绵了两月之久,等她渐渐痊愈的时候,乔致俊已经风光体面的嫁给了宋长春,成为鹤庆侯府二少夫人。
苏胜春则嫁到了忠定伯府,过起甜甜蜜蜜的小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