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纪川这一觉,睡得有些断片,依稀记得看见了一然,可是睁眼醒来,不禁有些恍惚。现自己在沙上,在客厅里,而陆一然,本该在娘家的她,蜷缩在一旁的单人沙里,身上裹着毯子。
家里不冷,倒也不至于担心彼此会着凉,可是……
白纪川坐起来,看着一然,他又犯规了,昨晚离开酒吧就十点半过了,虽然回家的事他记得很清楚,可是后来一片空白。过去他一个人的时候,时不时会这样,但是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了。
一然的脑袋滑下来,把她自己弄醒了,睁眼看见白纪川坐了起来,她松了口气:“醒啦?快去洗澡,满身都是酒气,臭死了。”
说着站起来,朝厨房走:“我去给你冲蜂蜜牛奶。”
白纪川愧疚地喊了声:“一然……”
一然转身阴险地笑:“哼哼,不要叫我,我再也不上当了。作为惩罚,明天早上十点准时出门,陪我去逛街,你敢皱一下眉头试试看。”顿了顿,吼道:“还呆?快去洗澡,我对你真是太客气了。”
白纪川立刻去洗澡,洗完出来,牛奶在桌上,一然已经回房间睡了,他摸进一然的房间,床上空空如也,他心里一乐,赶紧跑回自己的房间,拥着小美人睡过去。
但是第二天,地狱般的惩罚还是来了,陆一然真的早晨十点就出门,白纪川拖着宿醉的身体,陪她从浦东逛到浦西,再从浦西逛回浦东,回浦东的路上,一然嘀咕了一句她的同事说太仓那边的万达广场折扣很大,白纪川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到浦东停好车子,白纪川怯怯地问了声:“一然,你饿吗?”
一然想起来:“对哦,我们还没吃中饭,现在几点啦?”
下午三点半,白先生饿得眼冒金星,陆老师终于赏了个汉堡包给他。
一然啃着汉堡包,低着头在和清歌聊天,问她有没有什么要买的,她去帮忙看看,不经意地,看见白纪川在扭动脚踝,看来是很累了。
出门到现在,去掉路上开车的时间,走了也有四五个小时了,一然心软了。
“回家了。”一然吃完最后一口汉堡,把纸团捏起来,“我累了。”
白纪川如遇大赦,可是敏锐地感觉到,是一然在体谅他,到了车里,开车前,他问:“你原本打算逛多久?”
“商场打烊。”一然说。
“那怎么不逛了?”
“你累了呀。”一然坦率地说,“我心疼了。”
白纪川的心都要融化了,又愧疚又幸福的感受,那么会说话的他,竟不知如何表达此刻的心情。
一然却瞪着他:“讲心里话,我一点不在乎你晚归,我跟了你一年,你有多忙那种场合有多少推不掉的事,我全都清楚。可是,我真的不喜欢你喝酒,喝醉伤身体,你不能拿你的肝去换钱,再多的钱,你将来病了倒了,还不是要我伺候你。我知道你已经很有分寸了,也不是每天都这么喝醉,可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白纪川不敢说什么保证不再喝酒的话,可是他真的深刻反省了,一然可能是情绪上来了,又说:“你自己想想吧,现在回家,我累了。”
这算不算他们第一次吵架,至少一然是真的生气了,白纪川除了愧疚,无话可说。
但一然不是生气,是心疼,而她渐渐现,即便没有婚姻的束缚,家终归是会有个家的样子,对身边的人的感情和要求,是不会因为没结婚而打折扣的。她突然就觉得,白纪川的门禁要求很好,可以给彼此一个泄点。
晚上,被要求补觉的白纪川一觉醒来,闻见了肉汤的香气,出门竟然看见顾小天和清歌坐在桌边,一然从厨房端了东西出来,看见他就说:“醒啦?我突然想吃火锅了,熬了一锅骨头汤,我们两个又吃不完,我就把清歌叫来了。”
白纪川心情大好,洗了把脸过来坐下,清歌笑道:“不好意思呀,我们来蹭饭吃,第一次来做客,礼物都没有带。”
一然看看白纪川,笑道:“我们让清歌报销洗碗机的钱好不好?”一面在桌下,用脚轻轻蹭了他的小腿,眼睛里亮晶晶的,温柔如水。
白纪川彻底被征服了,他自以为把一然吃得死死的,其实他的人生他的命,早就都交给一然了。
“他昨天喝了很多酒,今天不喝了,你们呢?”一然问。
“顾小天要保养身体,也不能喝。”清歌给两位男士倒了汽水,她和一然却是诱人的起泡酒,四个人举杯,玻璃声清脆,火锅咕嘟咕嘟,香气四溢,欢声笑语,家里暖暖的。
饭后,四个人一起下楼散步消食,一然和清歌走在前面,两个男人慢慢跟在后头,听清歌说欢欢在奶奶家情绪还算稳定,不过才两三天,她已经快想疯了。
“我以为我能很潇洒的,小天也是,结果两个人都想孩子。不是欢欢离不开我们,是我们离不开她。”清歌对一然说,“我说了你别不开心,如果你的身体不适合生孩子,就不要勉强,你也早点对白纪川说清楚。”
“早着呢,我们俩都没这个打算。”一然说,“他说了,如果我愿意,就永远同-居下去,不结婚。”
“你们开心就好。”清歌说,“但是事情和人,还有环境,都会变的,想法也会变的。”
“我知道。”
“我打算等读完研究生,就要二胎。”清歌说。
一然很惊讶,她以为清歌为了欢欢已经忙得团团转,绝不会想再要二胎的,而且她以前说过的。
可清歌笑着说:“我还没和小天讲,当然之后要跟他说清楚才能要的,两年后要的话,等孩子生出来,欢欢刚好五岁,年龄差不会太大也不会太小,很完美的。以前他不在身边,我对什么都没把握,现在有他在,我就敢考虑更多的事情了。”
“生二胎,是为了你婆婆?她要孙子是吗?”一然问。
“当然不是了,我是那种人吗?”清歌笑道,“我有弟弟,我知道有兄弟姐妹的好,我只是想欢欢将来也不要寂寞。”
一然说:“反正我能帮你什么,你只管说就是了,我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
在楼下走了几圈后,清歌和小天就要回家了,看着车子远去,一然松了口气。
“是为了我,才请他们来的是吗?”白纪川忽然问。
“一半一半吧。”一然坦率地说,“不过昨天的事已经过去了,我没有不开心,而且我罚过你了。”
“对不起。”
“我都不喜欢听对不起。”
“I' sorry。”
一然噗嗤一下笑了,打了白纪川一拳头:“明天去买个搓衣板,再敢晚归,进门就搓衣板伺候,我就是心太软,你越来越放肆。”
他们俩上楼,一起收拾家里,一然说起清歌准备过两年生二胎,大呼她勇气可嘉,于是很直接地问白纪川:“白阿姨对下一代,有期待吗?”
白纪川摇头:“她想过轻松自在的晚年,以前两人都要上班,现在终于有时间可以天天在一起,我妈说她再也不想为我服务了。她的人生里有过孩子她满足了,我有没有孩子,跟她没关系。”
一然歪着脑袋问:“真的?我总觉得你说的这些事不可思议,可是你妈妈的确给我这种很新鲜的感觉,不过你妈妈很喜欢小孩子啊,我们带着欢欢去租房子的时候,她三两下就搞定欢欢了。”
白纪川说:“喜欢是一回事,自己带是另一回事,她一辈子都在带小朋友,其实早就厌烦了。”
一然点头,又狐疑地问:“你不会是为了哄我开心,说这些话吧?我们有问题要一起面对,我很明白地跟你说过,我可能生不出小孩,所以不考虑将来的事,所以你这边如果有压力,也要告诉我。”
白纪川无奈地笑:“是你不信我好不好?”
一然想想也是,人家都说得那么明白了,明明是她不敢相信。
“下个礼拜你要是有空。”一然说,“去我家吃饭好吗?”
白纪川立刻严肃起来,在哪儿都自信的人,突然就紧张了。逗得一然大乐,拍拍他胸脯说:“你猜我昨晚连夜回来,我爸会怎么想你?可怜的孩子,你看你就不能表现得好一点吗?”
“我有权拒绝吗?”
“没有。”
之后两天,白纪川就一直缠着一然问她爸妈的喜好,虽然他们不牵扯结婚,可是他把登门拜访看做很正式的事情,一然终于有机会逗他玩儿,狠狠地欺负了几回。
不过周三开始,白纪川就忙了,周老师那边第二次实验顺利成功,周四周五整整两天,都在银河开会,周五晚上整个团队还去了趟工厂,白纪川提前向一然报备肯定要晚归的,一然当然不介意这种正常的工作忙碌。
于是很自然的,周末没法儿去一然爸妈家吃饭,韩可欣特别着急,竟然下周就要开布会,宣布银河在电子配件生产上掌握的新技术。
周六所有人都在公司加班,韩可欣正和周子俊通电话,询问下周布会的事情,白纪川默默地坐在一边,他觉得韩可欣太仓促,但是劝了,大小姐就是不听。偏偏周子俊那儿也很兴奋,这个研究他做了很久了,早就盼着有一天能公之于众,而他的副教授头衔,也一定有机会升了。
韩可欣挂了电话,对众人道:“下周三开布会,明天把布会策划给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