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长宜站起来,说道:“同志,他的腿到底怎么了?他可是什么毛病都没有啊,胳膊腿的更没有毛病了?”
警官笑了一下,跟另外两名警官挥了一下手,那两名警官就搀起王家栋走了出去。然后扭头看着彭长宜,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道:“他刚入监没几天,鉴于他目前的身体状况,一直没有安排他参加劳动,监狱也在给他做治疗,你放心,我们会对每一个犯人的身体负责任的。”
“治疗,治疗什么?”
那个人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转身就往出走,显然不想跟他解释什么。
彭长宜只好走了出来,他说:“同志,这是我的名片,不过我从今天起我不在三源了,调回亢州,我拜托您,他有什么情况,别通知他的家属了,请您通知我好吗?下来我在专程来锦安感谢您。”
那个人说道:“你太客气了,你放心,都是戴秘书长的朋友,用不着客气。”
彭长宜回过头,含着眼泪,目送着他的部长在两个警官的搀扶下,一点一点地走进了里面一道高高的铁门,然后看着那两扇密封的铁门,慢慢合上……
他的心,沉痛到了极点。
出了监狱的大门,老顾早已经掉好车头等着他。
他踉跄了两步,上了车,关上车门的一霎那,就瘫在了后座上,闭上眼睛,泪水,又流了出来……
老顾知道彭长宜跟王家栋的感情,看到他这个状态,什么也没说,也没问,就悄悄地把后视镜搬到看不见他的方向。默默地开着车,驶出了锦安。
想起王家栋样子,尤其是他的那双腿,彭长宜就心如刀割,就像自己的父亲遭到劫难一样,怎么想怎么不对劲,掏出电话,想给戴秘书长打一个电话,想让她找的那个人多关照一些,但是想到戴秘书长和翟炳德的关系,又觉得有些不妥,他看了看表,就给樊文良打了一个。
电话响了几声后,樊文良才接通,他说:“长宜,有事吗?”依然是不紧不慢的声音。
彭长宜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说道:“樊部长,您说话方便吗?”
“方便,刚散会,回办公室了,你说吧。”
“我,我刚从锦安监狱出来,部长他……”他有些说不下去了。
“哦?长宜,慢慢说。”
“部长他,他的身体快垮了,人瘦得不行,腿也被他们打坏了,身上到处是伤,您能想想办法吗……”彭长宜有些泣不成声。
“长宜,我正在想办法,你放心。”说着,就挂了电话。
这是樊文良一贯的作风,他的意思表达完后,不会多说一句废话,随即就是挂电话。
“正在想办法”,最近两次给樊文良打电话,都是这句话。彭长宜无法理解他这话的深意。
回去的路上,老顾见彭长宜渐渐平静了下来,说道:“刚才老吴打电话找你,让你给他回个电话。还有京海他们几个。”
彭长宜刚才把电话都关机了,听到老顾这么说,只开了自己私人电话,他要利用路上的时间,好好平静一下,梳理一下思路。但是,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心头老是萦绕着部长那消瘦、苍白的面庞……
彭长宜心情沉重地回到三源,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但是康斌和班子全体成员都没走,大家都在市委会议室等他。出乎大家的意料,他们没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任何的喜悦和激动,按说,回到亢州工作,守家在地的,彭长宜应该高兴才对,但是他们哪里知道,彭长宜高兴不起来。
他强打精神,让秘书把康斌叫了进来。
简单跟康斌沟通了一下情况后,就开了一个短暂的班子成员会议,在会上,彭长宜跟大家通报了市委对自己的任免和亢州一些简单的信息,最后他说:“说实在的,我到锦安知道了这个消息后,对大家,对三源,的确有些不舍。三源,已经成为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了,在这里,我跟在座的各位,已经建立了很深的感情、很默契的工作关系,但是,服从分配是我们的天职。在回来的路上,我还在想着跟大家合作这几年中的点点滴滴。我一直认为我是个好命的人,让我在这几年的工作中,得到了大家的支持和帮助。市委和翟书记对我在三源的工作也给予了很高的肯定和赞赏,说实在的,如果没有你们鼎力相帮,我彭长宜的本事再大,也是搞不好三源的,我谢谢大家——”
说着,就起身,冲不同的方向,给大家鞠了三个躬。
他接着说道:“在离开前,对大家有个要求,那就是不管谁来当这个书记,你们都要一如既往,就像支持我那样支持他的工作,按照我们年初定的那些工作计划推进,让三源再上一个台阶。自从来三源的那天起,我就想摘掉贫困县的帽子,但是显然这一点我做不到了,这个艰巨的任务恐怕要留给下一任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摘不摘帽子不重要,重要的是真正让老百姓脱贫,让我们三源的百姓过上富裕的日子就行了,我以后再来三源,也会感到骄傲和欣慰的。”
大家都不同程度地了言,算作跟彭长宜告别。
最后,康斌说:“今晚大家就聚一下吧,算作给彭书记送行,等新书记来了后,我们再正式邀请彭书记回家看看。”
彭长宜没有拒绝,只是,晚上他没喝几杯就醉了,醉的一塌糊涂……
大家都以为彭长宜是不想离开三源或者是不想回眼下正处于风口浪尖上的亢州才喝醉的……
只有老顾最懂彭长宜,知道他心里是为部长憋屈才喝醉了……
康斌也很纳闷,彭长宜自从锦安回来后,就有些心事重重,按说他到亢州这样经济达、实力雄厚的地方当一把手,应该感到高兴才是,要知道,眼下的亢州,尽管处于舆论的焦点中,但是这把头号交椅依然是许多人的梦想,有多少人挖空心思、做梦都想得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