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冠奇故意装傻地说道:“谢我什么啊,我是一见着你,文思也好,武思也好,它就泉涌,思绪就像脱缰的野马,又像决堤的洪水,非常活跃,而且不受限制,想到哪儿就说道哪儿,没有所以然,没有因果,排山倒海。你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吗?自从你调走后,三源,再也没有人和我能相知到海阔天空、胡说八道的份上了。真的,我很喜欢跟你谈论这些似是而非、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甚至是潜意识里的东西,你总是能让我的脑袋里出现多闪之念,开拓我的思域,挑逗我的灵感,让我觉得自己时时都有灵光凸显,我很享受这个过程,但跟其他人没有这个感受,所以彭长宜同志,我还要感谢你才是啊。”
彭长宜笑了,他理解吴冠奇说这话的含义,他是假痴不癫,尽管他开始说的话很费解、很晦涩,但彭长宜还是明白了其深意,吴冠奇聪明就聪明他作为旁观者,在这样语无伦次、思维混乱、甚至是疯癫状态下说出这样的话里,不能不说他用心良苦,既给自己提了醒,又保全了自己的面子。
反思自己这段时间的工作,尤其是最近,彭长宜的确是患上了项目急躁症。自己回来有差不多十个月的时间了,十个月前,他突然接到组织任命时,是那样的兴奋,尽管他再次充当了救火队员的角色,但心里还是高兴的。的确,当时的牛关屯事件非常棘手,弄不好就会伤到自己,但是,哪一项工作没有困难和风险?没有困难和风险的工作是轮不到自己头上的,亢州是什么地方?那是所以处级干部都想来的地方,如果不是牛关屯,他做梦都没想回来,就是排大队也轮不到他彭长宜的,这一点,彭长宜是有自知之明的。
悲观主义者在每个机会里看到困难,乐观主义者在每个困难里看到机会,这是前英国相丘吉尔说过的话。正是牛关屯的困难,才造就了他,所以,他是带着赤诚之心回来的,对解决牛关屯事件,他是充满信心的。对于亢州工作的未来,他同意充满信心。甚至志得意满地认为,自己是从基层踩着泥土上来的干部,是踏着荆棘走过来的普通官员,跟老百姓打交道,他从不认为是最难的事情,反之,他认为是最容易的事情,所以,对处理牛关屯事件,他是有底的。
果真,他现在成为炙手可热的亢州市的市委书记,至少在仕途上,他是成功了,即便自己这辈子原地踏步,也算自己祖坟冒青烟了。
所以,他很感谢这次牛关屯事件,如果没有牛关屯,他彭长宜不可能回到亢州,也许,会在那个山区县或者什么名不经传的边远县熬岁月。所以,官做到这一步他自己也就满足了。记得他当年最大的愿望就是弄一个正科级的位子,没想到,他现在居然是正处级,而且位尊市委书记。
成功,对于男人来说,就就像婚姻对于女人,常常有一种宿命的味道。很少有不以它为终极目标的,成功,常常蕴含着很多无法言说的东西,有些人以有钱为成功,有些人以摄取权力为成功,有些人追求名声,有些人追求的则是心灵的安宁。
妥善处理了牛关屯的事件,让彭长宜有了成就感,他甚至被自己迷住了,但是这种成就感很快就被淡化了。现在,彭长宜意识到自己不但没有丝毫的魅力可言,而且还相当的浅薄和幼稚,成为堂堂的一个经济达的大市的市委书记,彭长宜的日子并不比过去在三源的时候舒心和满足,只增添了忐忑和压力,或者,贝多芬说过的一句话,正好符合他当下的心情:成名的艺术家反为盛名所拘束。所以,他们最早的的作品都是最好的,就像一个初学写作的人,往往处女作都是最出彩的,也是最成名的。他现在就像一个庸庸碌碌的小官员,为没有一个可以拿得出手的政绩而患得患失,远不比在三源工作时那般踏实、顺手。
聪明人之所以聪明,就在于他经常反省,吴冠奇说的话,让彭长宜有了一瞬间的反省,这些反省让他的心灵感到了愧疚和不安。
亢州的经济繁荣,的确是一个令人愉快的现实,尤其是周边市县都在叫穷的时候,亢州宽裕的财政尽管受到牛关屯事件的影响,但仍然让一位市委书记在开展工作时底气十足,亢州地理位置的优越,仍然能够让一些优良、产出高效的企业落户,他真的没有必要表现的这么急躁和坐卧不安。
想到这里,他真应该好好感谢他的这位同学,他来了这么一会,都能看出他是患上了项目急躁症,那么他身边的其他人呢?他那个隐藏较深的对手呢?
聪明人跟聪明人说话,点到为止,他已经明白了他这个同学艰涩的表达,他决定转移个话题,因为他这个同学,说着说着难免就直给了,那样的话,自己还能这样欣然接受他的批评吗?想到这里,他决定给自己保留一点面子,说道:“你的话我不信,好像除我之外,你在三源就没有知音了,放摆着你家就有这样的一位。”他把话题转到了女人身上。
吴冠奇说:“两回事,她经常对我是隔岸观火,袖手旁观,尽管给了我相当大的空间,但有时感觉有点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彭长宜笑了,说道:“哦,羿楠能给你这么大的空间?还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看来,你悬了,回头我得给她支支招,这男人,尤其是你这样的男人,不能空间太大,危险。”
“哈哈,你想哪儿去了,我的意思是她很少过问我的事,这一点,她很聪明。”
彭长宜说:“你到底是在得意还是在抱怨?不过,我感觉,你离完不远了,她给了你这么大的空间,说明不在乎你。”
吴冠奇指着他说道:“哈哈,你就挑拨离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