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慕暂时被安抚了。
第一是他想不到自家弟妹跟萧明钰有什么仇怨,让萧明钰痛下杀手。
哪怕萧明钰想要他们死,也不会选择刚刚见面,留下证据和把柄的。
安诚郡王生意做得那么大,他不至于如此草包。但家属悲伤过度,就不会想这么多,很难理智去考虑。
袁慕觉得:“背后凶手算计人心的本事过人。如此说来,安诚郡王只有五成的嫌疑。”
第二,袁慕对薛湄有些不一样的情愫,薛湄的话对他很有份量。换作旁人这样说,他可能听不进去。但薛湄说,他能认真思考。
况且,袁芩还活着。
袁芩脑子嗡嗡的,什么也想不清楚。这个时候,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依靠自己信任的人。
她信任薛湄,薛湄让她说什么,她就说什么。
她知道薛湄不会害她,也不会害三哥。
无条件对薛湄的信任,让袁芩开始装傻。她想起三哥的时候会哭,但大部分的时候她都在昏睡。
袁慕则出去打探,自己弟弟和妹妹在京城这不足半年的时间里,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
官府也在等袁芩,然而也要给袁家和朝廷交代,几次审问之后,把萧明钰下了大牢。
萧明钰是唯一的嫌疑人。
除了他,旁人既没有动机,也没有机会。
梁国使臣们自然要抗议。
“有人想要破坏两国结盟,此乃大阴谋,还请陛下明鉴。”梁国使臣们道。
朝中的人,果然往深处想。
安诚郡王的行为,如果他不是得了失心疯,就存在极大不合理。
故而,他是被人陷害的可能性很大。
这件事牵动了大家的心。
皇帝也在等。
直到第十日,袁芩终于能上堂作证。
“……那人进来,身上有一点味道,像是地窖里带来的,可能是藏在地窖里很久了,但衣裳簇新。”
“他剑法好,突然难,当时我三哥……三哥他……”
袁芩在大理寺的大堂上,提到了往事,哽咽难言。
她是被人抬进来的,但看得出精神头还好,人也是清醒的,就是还不太能走路。
说几句话,她又开始哭。
哭罢再说。
大理寺卿受了袁家的打点,没有为难袁四小姐这么个可怜人,任由她哭哭说说,把那天情景讲述一遍。
“是萧明钰的脸,但不是他。”袁四小姐终于说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围观的人都是一愣。
萧明钰是主要嫌犯,此事已经定了十天了,也关押了萧明钰七八日。
酒楼的掌柜、伙计也作证,那天除了萧明钰,没有其他人上楼。
他们也没留意到萧明钰是何时下楼离开的。
袁四小姐是人证,她当时就在房间里,她最清楚不过。她刚刚倒下的时候,还说了安诚郡王,现在却又推翻了自己的说辞。
“如何肯定不是他?”大理寺卿问。
袁芩:“那人个子不高。我素来欣赏男子高挑个子,所以他一进来,我便感觉不对劲,盯着他看了一瞬。
他不说话,衣裳也像是偷来的,不太合身。他一进来就动手,当时很危急。我刚刚受伤的时候,对丫鬟说过凶手是他,那时候情急……”
薛湄让袁芩在不清醒的时候,不要胡说,袁芩听了。
待袁芩彻底清醒过来,她沉思半晌,告诉薛湄说:“凶手不是萧明钰。”
凶手的种种不对劲,是她看在眼里的。当时跟丫鬟那么说,是因为她以为自己要死了,临死前得留下一点线索。
她没力气说太多的话,也没力气解释,只能说丫鬟记得清楚的。
所以,简洁为主。
哪怕萧明钰不能翻案,总算有个人给她和她哥哥的死负责。
袁四小姐的证词,让此事掀起了巨浪,成了京城街头巷尾的谈资,袁家在十几年后再次出现在京城百姓的视野里,却是以这种惨烈的方式。
“论起望族,当年袁氏排第一。袁氏家主声望,都在陛下之上了,也怪不得陛下容不下袁氏与袁皇后母子了。”
“这才几年啊,落寞得如此厉害了。”
“十几年了,小地方磨了他们的利爪,落地凤凰不如鸡。”
虽然袁芩作证了,可大理寺卿并没有放过萧明钰。
这一届的大理寺卿是个特别擅长断案的官员,他觉得袁芩的证词不可靠,因为人经历过大悲大痛,她的脑子可能会欺骗她。
这位大人一共在十四个州府做过县官,任职三十年,经历过两次灭门惨案。
那些幸存者,都有这个问题:明明当时生在他们眼前的事,他们事后却无论如何也描述不准确。
“袁小姐在凶案现场,指认萧明钰,这是最可靠的证词。”大理寺卿说。
这个案子由他主审,皇帝都不好插手。
从大理寺回来,袁慕也逼问妹妹,当时到底有没有看清楚萧明钰。
袁芩的脑子就乱了。
这会儿,她自己都有点拿不准了。在现场看到的萧明钰是假冒的,到底是她的认知,还是薛湄偷偷灌输给她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袁芩崩溃了。
她最近很容易失控,夜里也总是噩梦连连。
袁慕是大哥,更像是长辈,袁芩在他跟前很紧张。再被逼问,她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
她使劲扯自己的头,用力揪下一大缕,鲜血淋漓。
袁慕被她吓到了。
薛湄给她打了一针镇定,她才能安安静静睡几个时辰。
袁芩睡下了,薛湄和袁慕聊了聊。
薛湄先赞同了大理寺卿的话:“危急时刻,人的记忆不准确。阿芩现在很混乱,我们再逼迫她,也无济于事。”
同时,薛湄又道,“我和萧明钰是朋友,跟袁家也是朋友。若是大公子觉得我应该避嫌,我就不再过问此事了。”
“不,我并无此意。”袁慕伸手,微微阻拦了下薛湄,“我性子是急了点,家里所有人都在等个交代。”“交代肯定是有的。”薛湄道,“我现在只想让你明白,萧明钰他是无辜的。我若是偏袒他,想要保下他,我早就做了——不救活阿芩,死无对证,我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左右
为难。我的话,是不偏不倚的。大公子,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袁慕有点为难。
让他相信,这有点困难。
“这样吧,我用另一件事,像你证明我所言非虚。”薛湄道。“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