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脾气
权当他死了?
这倒也不错。
薛湄站起身:“大哥这腿,我原是有办法给你接上,上次也告诉你了。既你这般无情,那我也只好真当你死了。大哥,我先回了。”
她站起身。
临走时,薛湄长袖一挥,将桌子上的碗碟全部扫落。
众人震惊,包括薛池。
薛池没想到,她这么大的脾气,非常意外。
这倒是让他另眼相看了。
他以前很讨厌她那谄媚模样,小心翼翼的,生怕得罪人,像只战战兢兢的鹌鹑。他瞧见就气不打一处来。
如今见她完全像换了个人,性格这般刚烈,他反而在心中舒了口气。
“站住。”他低喝。
薛湄立定。
转过脸,她粉腮微扬,带着几分睥睨:“哎哟,大哥你诈尸了?死人也能说话吗?”
薛池:“放肆!”
放肆?
薛湄心中微微一动,这句话是侯府公子该说的吗?
哪怕父亲曾请封他为世子,在他残疾之后又请旨免去了。
薛湄眯起眼打量他。
薛池的确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而后快速平复心绪,言语有点恼火:“你在我院中摔碗、摔碟,是何道理?”
“我不高兴,摔就摔了。”薛湄道,“要不要陪?要不要我拿出银票甩你脸上?你知道我有钱的,方才安诚郡王才给了三万两。”
薛池气得脸色铁青。
他咬牙切齿,那阴森森的眸子越狠戾乖张,竟意外更显英俊。
这个时候,薛池有点怀念那胆怯的妹妹了。
眼前这位,气死人不偿命。
薛池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好半晌才慢慢问她:“你所求何事?不是说有事要我帮忙?”
他主动低头了。
果然麽,人际关系像弹簧,你强势一点,他就会往后退一点。
一味温柔小意,只会被人更瞧不起,就像薛湄这原主。
既然他主动低头,薛湄也不会深究不放,她这件事除了永宁侯,真的只有薛池能办,其他人没资格替她退婚。
父亲和长兄,是唯二有资格的两个人。
薛湄不想去求永宁侯。
她能理解薛池的坏脾气,对他的冷言冷语也能接受,但是她不能理解永宁侯。
原主宁愿死,也不想再做他女儿了,薛湄也没资格替她做好人。
“我想退了和温家的婚事。”薛湄道,“温钊并非良配,那人太蠢了。我要是嫁给他,就得像他祖母一样,养一家子哈士奇,成天给他们收拾残局,心都要累垮了。”
薛池:“……”
一直清冷自持的薛大少爷,开口提问了,“哈士奇是什么?”
“一种狗。”薛湄道,“就是长得特别好看,笑容像天使,一见就容易爱上。但没脑子,破坏力极强,一个不留神便要把家全拆了。”
薛池:“……”
闻所未闻,从来没听说过这种狗。
薛池深深叹了口气,他此刻也好心累。他避世多年,却这样狼狈被他妹妹拖了起来。
若不是薛湄摔碗的动作,让他突然意识到,她心中的悲愤、无力与不甘,与他曾经那般相似,他大概是不愿挽留她的。
“……温家的聘礼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只不过他们早就给了侯府,现在应该花完了。我慢慢跟父侯讨要,先拿出钱垫上,把这门婚事给退了。”薛湄又道。
薛池:“你跟萧明钰做生意,便是为了此事?”
“对。”
薛池沉吟。
古言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薛湄今年快满十八了。
在本朝,尤其是大户人家、富贵门第的女孩子,多半从十三岁开始议亲。
议亲有六礼,完成需得一年半载的。
等女孩子十五岁及笄,便可待嫁,到了十七八岁,该嫁的都嫁完了。
到了十八岁退婚,再议亲,出嫁就得二十岁。
关键是,稍有家财的男子,不会等到二十岁才议亲;而年纪比她小的,人家也想找个更小的女子;年纪比她大的,多半是鳏夫。
“你可考虑清楚了?”薛池道,“一旦退亲,依侯府的财力,你还能嫁个什么样子的?再说了,你自己姿容不过如此。”
薛湄:“你说我不好看,不要这么直接。”
“你本就是个平凡人。”薛池道,“要不然,父亲为何独独不喜你?”
永宁侯自己一表人才,儿女们个个都容貌出众,独薛湄五官平淡,泯灭于众人。
薛湄:“大哥,你扎我心了。”
薛池:“……”
这又是哪里来的鬼话?
“大哥,你最不喜欢管闲事,怎这会儿操心起我的前途?你只管帮我写了退婚书,将来妹妹嫁不出去,也不靠你养老。”薛湄道。
薛池:“那最好不过。”
“此事办完,你我各自履行完诺言,咱们就权当对方死了,老死不来往,我保证不再打扰你。”薛湄道。
薛池冷哼了声:“你最好说到做到。”
“一定,一定!”薛湄笑道。
薛池:“那你取纸笔来。”
薛湄喊了外间服侍的小厮玉忠,让玉忠赶紧拿纸笔过来。
玉忠拿了。
薛池就替薛湄写了一封退婚书,承诺退还温家四万两银子,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写完了,他盖上了自己的大印。
薛湄大喜。
她道:“大哥,既然你守诺,我也守诺。让我看看你的腿。”
“你已经死了。”薛池道,“我也是死人了,你可以滚了。”
薛池:“……”
不用死这么快,她承诺给他治腿还没兑现呢。
薛池脸上的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若薛湄再不走,他只怕要打人。
薛湄只得道:“大哥,你再考虑考虑,我真的可以给你做一个假肢,让你站起身走路,只是稍微有点跛脚,与常人无异的。”
薛池指了指门口,示意她快滚。
薛湄抱起她的猫,带着大哥写的退婚书,圆润滚了。
她一走,小厮玉忠走了进来。
玉忠收起在外面笑嘻嘻的脸,表情严肃,整个人就像大了好几岁:“主子,怎么不让她给您瞧瞧?”
“瞧什么?”薛池冷冷瞥了眼他。
玉忠被气势所迫,当时不敢说话了。
假肢,不管是用什么打造的,都跟拐杖差不多,用起来费力。而且,他整条腿没了,关节处如何制造得出来?
安那么个东西,还不如就这样断着。
他早已没有希望了。
从八年前开始,他就是个死人了,现如今不过苟延残喘。
再好的大夫,也医不好他。
“她胆怯谄媚的毛病改了,又添了自吹自擂的毛病。”薛池冷冷想,“薛家的人,许从根上便是坏的。”
没人能让他站起来,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