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这个,还有这个,那个也要……”
长安东市,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娇小倩影宛若欢脱的蝴蝶,四处游走在各色摊位前,小脸上洋溢着满足,大眼睛骨碌碌在一望无际的摊位上来回梭巡。
凡是姑娘驻足的地方,摊主无不堆起笑容,不遗余力的推荐着货物,小到木钗簪子,大到拨浪鼓,或一条绣着鸳鸯戏水的帕子,都能让小姑娘爱不释手半天,纯真的大眼睛看着吴明,直到后者点头,喜滋滋揣进怀里。
一块散碎银子落在摊架上,让摊主眉开眼笑,连连弯腰答谢,难得碰上出手豪阔的主顾。
“盯的有够紧的!”
吴明的视线从未离开小鹿般欢呼雀跃的柴蔚,敏锐的感官却一直没有放松,即便没有枯晔的提醒,都清晰捕捉到几道若有若无的视线或神识。
潜龙渊中历经数次生死磨砺,魂魄力量得到了超乎想象的淬炼,神识之强更是远远超出同阶,堪称蜕变升华。
用枯晔的话说,即便寻常大宗师的神识强度,也不过如此,只是这些人能瞒过其神识,却无法避开其感知,相应说明这些人隐形匿迹的工夫,确实了得。
“这些人气息相若,无一不是修炼有特殊功法之人,就是不知隶属中唐千牛内卫,还是传说中的不良人!”
枯晔道。
“千牛内卫、不良人?”
吴明眉头微不可查的一挑,有些意外道,“以往倒是听说过,中唐陌刀营、千牛内卫、不良人,合称中唐三壁,不同的是,陌刀营直属兵家,皇室有调动权,却无执掌全,千牛内卫则是朝廷共属,而不良人则直属皇帝,即便是皇子也没有资格调动!”
“不错,你之前在潜龙渊上层碰到的詹台煌,多半就是陌刀营培养的种子武者,至于千牛内卫,则是由中唐勋贵后裔中的佼佼者组成,无一不是忠心耿耿之辈,尉迟尚多半就是一名千牛卫,至于是不是内卫,就不好说了!”
“怎么,千牛内卫还有区别?”
“不错,千牛卫执掌千牛御刀,规制上属于禁军,拱卫皇城,实则是维护中唐稳固,而内卫则是监察百官,专司探秘,只向皇帝一人尽职,其中多半是由皇室宗族子弟组成,同样忠心耿耿。至于不良人,则太过神秘,基本没人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据传可能是陌刀营和千牛内卫中千挑万选之后,经过层层考验,才会成为不良人!”
“那这几个家伙,多半是内卫了,传说中的不良人,不至于就这点水平!”
吴明撇撇嘴。
“确实与我当初见过的几个千牛内卫气息有几分相似,只是时隔太久,我也记不太清了!”
枯晔又感应了一番,话锋一转道,“派出千牛内卫盯梢,多半是那位中唐皇帝,在暗中考察,将你列为国士人选之一了!”
“按照红袖招传来的密报,我除了修为被人诟病外,此番潜龙渊之行,无论是诛王榜位列第一,还是除魔论功绩,都是此次册封国士的不二人选,即便还有几个有力竞争者,也不足为虑!”
吴明暗暗点头,语气凝重了几分,“红袖招着实不可小觑,竟然能从察觉到这些千牛内卫的动向,提前退走盯梢的密探,相较而言,其它几波人就相形见绌,自以为隐藏很好,却不知被内卫一一看在眼里。”
原来,明里暗里盯着吴明的不止一拨人,除了疑似千牛内卫的暗叹,还有不下五六拨人马,其中撤走最早的就是红袖招的密探。
“那李十二娘位列绝顶半圣,你可想法如何对付她了?”
枯晔有些紧张道。
“不是有您老在吗?”
吴明不无调侃道。
“别开玩笑,即便我得了天地赐福,单凭圣魂之力对付一名已然奠定坚实圣道根基的绝顶半圣,也是以卵击石,至多……至多能挡一击!”
枯晔有些气急败坏道。
“一击足够了!”
吴明微微一笑,快步跟上了柴蔚,与她一同站在摊位前,看她喜滋滋挑拣好玩的小物件。
“小姐好眼力,老汉摊子上最好的就是这根玉钗!”
面色微黑,约莫五十来岁的老汉,搓着手,面上堆满了讨好的卑微笑容。
“哥哥!”
柴蔚眼巴巴瞅着吴明,小手紧紧握着玉钗。
“小蔚喜欢就好!”
吴明点点头,递给老汉一锭银子,暗暗撇撇嘴。
那帮内卫真是闲的蛋疼,就这么一根玉钗和普通货郎老汉,竟然用神识或秘宝,来来回回探查了四五遍,才收回了各种隐晦的力量。
一路行来,这种情形不知历经了多少遍,即便耐性再好,也被磨没了,更遑论吴明本就算不得好脾气。
“饿了吧,哥带你去吃东西!”
吴明笑道。
“嗯嗯!”
柴蔚乖巧的点点头,恋恋不舍的瞅着满街摊位,“下午还来玩儿!”
“好!”
吴明没有拒绝,带着柴蔚转过几个街角,没有去什么高档酒楼,而是去了一家寻常小吃摊。
“客官要吃点什么?”
仅有的一个小二,殷勤的擦拭着桌子,稚嫩的脸庞上写满了紧张,偷偷打量柴蔚,又赶紧低下头,脸都红了几分。
“上几个招牌小菜就好!”
吴明温和点头,扔给小二一块碎银子,转头时悚然一惊,瞳孔连连收缩了几下,看着桌旁不知何时坐定,其貌不扬的青年男子。
柴蔚摆弄着半桌战利品,丝毫没有察觉桌旁多了个人。
“阁下不介意拼个桌吧?”
青年男子自来熟的坐下道。
“介意!”
吴明淡淡道。
“大宗师,小心了,此人敛息的功法极为高明,若非他没有表露任何歹意,恐怕我都很难察觉到!”
枯晔郑重提醒道。
“哈,王爷果真快人快语!”
青年男子打了个哈哈,掩饰尴尬。
“不良人,还是内卫统领?”
吴明斜睨着对方道。
“王爷为何如此笃信?”
青年男子目中异色微闪。
“能让一帮千牛内卫退避的存在,除了直属大唐皇帝的不良人或自家统帅,我想不出还有其他人!”
吴明淡淡道。
“那王爷认为在下是前者还是后者?”
“之前不确定,现在可以肯定,你是不良人!”
“王爷果非常人!”
青年面上笑容敛去,正色道,“在下李正芳,地字十三号,见过吴王殿下。”
“地字十三号便有这等惊人造诣,那天字不良人莫非是半圣不成?”
吴明讶然。
“王爷说笑了!”
青年眼角一抽,摸出一副画卷道,“在下此来是为捉拿一名要犯,若王爷知道其行踪,还请不吝相告!”
“咦,这个大叔好眼熟!”
柴蔚指着画上的一名三十来岁,满头黑灰色长,面容刚毅俊脸的男子,娇憨一语。
“好一个不良人!”
吴明轻吸口气,目光微闪。
画上之人,正是陆天池,也就是誓为奴的铁面人。
“小妹妹可曾见过此人?”
李正芳笑吟吟道。
“你想死?”
吴明目中寒芒微闪,说不出冷酷。
“王爷息怒,在下不过是例行公事,而且,你不觉得在大唐长安,威胁不良人,是很愚蠢的行为吗?”
李正芳笑容不变,依旧看着柴蔚。
两人皆是传音,这般言语交锋,小姑娘倒是没有听到。
“这倒也是!”
吴明摩挲着下巴,灿烂一笑,“不过,在某些人眼中,本王做的蠢事还少吗?”
李成芳微怔,笑容明显僵硬了下,直至柴蔚捂着小脑袋说不记得,讪讪道:“王爷说笑了!”
“你觉得本王是给人说笑逗乐的人吗?”
吴明硬逼了上去。
“不瞒王爷,此人乃是大唐通缉的要犯,数月前,杀死天池剑宗真传,如今逃亡不知所踪,若王爷知道他的下落,还请相告一二,也省的大家麻烦,告辞!”
李成芳深吸口气,旋即起身离去。
“哥哥,这个人好眼熟啊,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柴蔚扒拉着画卷,迷糊的看着画像,秀眉紧蹙,隐有痛苦纠结。
“没事没事,乖,吃饱了兴许就能记起来了!”
吴明疼惜的拍了拍柴蔚秀,趁她注意力在小吃上时,不着痕迹的抽走画卷,让枯晔仔细审视一番。
“嘿,这点鬼蜮伎俩都用上了,看来那小子闯的祸事不小!”
几乎眨眼间,枯晔便确定上面留有某种秘术印记。
“看样子,有些人迫不及待了!”
吴明随手将画卷置于一旁凳子上,目光幽幽如海。
若说这世上对柴蔚最好的人,除了其父柴青外,并非吴明,也不是把王府众小当做自家孩子的吴福,而是陆天池。
当年被吴明所救,于吴王府养伤,多半时间都是柴蔚无微不至照顾,直至李东湖炼制出血阳金丹,修补了其肉身,修为尽复,誓为奴,成为了吴明的影子。
“红袖招对外明显防范极深,半年多来,都没有找到蛛丝马迹,看来很难找到藏匿素姨娘的所在了!”
吴明摩挲着下巴,思虑良久,待柴蔚吃饱喝足,继续踏上购物征程,独留一副画卷孤零零落在凳子上。
“嘻嘻,好巧啊!”
正逛街中,清脆呼喊传来,却见一少女明眸皓齿,巧笑倩兮,一少年腼腆羞涩,神色拘谨,远远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