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听完内侍回报卢太嫔小院中生的事故,不由得松了口气。
“真是太危险了。”她对太后与皇帝说,“如果不是皇上收买了卢太嫔身边的人,及时将珠儿有异动的消息传递出来,只怕四皇弟真会被害死!就差这一点儿了……”
太后也摁着胸口叹道:“可不是么?那珠儿不但对静安王下杀手,还要嫁祸给皇上,真真可恶透顶!绝不能轻饶了她!不过经过这一遭,那卢太嫔应该不会老觉得我和皇上要害他们母子了吧?说来也是她糊涂,若我真有那心思,她早就死了,还能活到今日?静安王还能平平安安养到这么大?谁好,谁歹,她都认不出来,真是白活了这么大年纪!”
皇帝与青云都点点同意,清江王还微笑说:“她不过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罢了。太后与皇上连我都容下了,一个嫔所出的小dd又算什么?等他长到可以出宫开府,入朝参政的年纪,皇上早就坐稳了江山,也立了皇后,生下皇子了,哪里还有他妄想的余地?”
这话说得太后十分欢喜,忙笑道:“好孩子,你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可惜不是人人都能象你这般明白。那卢太嫔还自以为是个慈母,其实她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害了静安王!别的不说,平日里卢太嫔总把静安王当成眼珠子似的,一步也不许他远离,怎么今儿倒放心让他一个人在院子里走动了?虽有个乳娘看管,但一个乳娘能顶什么用?好歹也要多派两个宫人内侍立在边上听候吩咐,以防万一。我从前给她送人过去,她又总觉得那些人不可靠,不肯收,如今出纰漏了吧?那个珠儿是学过一点武的,若不是皇上派的人去得及时,只怕连卢太嫔本人都丢了性命,她还不知道呢!”
青云笑道:“我倒不觉得那个珠儿会杀卢太嫔,不然谁会把这祸事嫁到咱们头上来呢?”
“话虽如此,但那珠儿也实在太狠了。”太后皱眉道,“静安王才多大?她好歹也侍候了那孩子几个月,居然这也下得了手。罗家出来的,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人!”
青云飞快地瞥了坐在边上的清江王一眼,他没有说什么,脸上半点表情都没有。
倒是太后,现自己说话又莽撞了,忘了清江王是罗家外孙,若罗家出来的都不是好人,岂不是连他也算进去了?干笑着想要把话圆回来,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清江王察觉到了太后的尴尬,心中不由得苦笑。其实他也不待见罗家,若是罗家残存的人安份,他怎会忍心看着他们落得凄惨下场?无奈是他们惹事生非在先,还把他也算计上了,怨不得他不念血脉之情。
他很快地扯开了话题:“皇上,那叫珠儿的女子,当真是奉蒋氏之命进宫的罗家死士么?她可招了什么?”
皇帝眨眨眼,领会了他的意思,微微一笑:“朕已经命人严加审问了,兴许还能审出更多内情来。”
珠儿虽然自认为是罗家死士,实际上罗家覆亡时,她还是个奶娃娃,根本就没有经过正式的训练,只是被父亲带在身边,学了不少东西而已。那时候的罗家死士们其实也没预料到将来真能遇上东山再起的机会,若不是还有个“罗六公子”在,只怕早就四散了,虽然还留下来听蒋氏吩咐,却只能在偏远的田庄中过着低调不能见光的生活,没怎么用心培养后辈,加上许多硬件配套不足,有的培训项目自然也没法安排,其中就包括刑讯忍耐这一条。珠儿一个年轻小姑娘,在王府里扮了好几年的婢女,虽称不上娇生惯养,却也没吃过多少苦头,内侍们用上了压箱底的本事,她很快就受不住,全招了。
她确实是奉了蒋氏之命进宫的,原本只是到卢侧妃身边做个耳目,偶尔再帮蒋氏办点事,以防卢侧妃会对正妃嫡子不利,去年蒋氏却忽然改了主意,打算直接毒死卢侧妃了事,但在那之前,要先想办法让卢侧妃把珠儿荐到卢太嫔身边。
等珠儿顺利到了卢太嫔身边,要先帮静安王调理身体,取信于卢太嫔,然后常常向卢太嫔进言,指皇帝与太后对她和静安王是多么的忌惮,再说皇帝其实身体不好,将来恐怕难有后代,若他生不出皇子,而清江王的身份又为朝中大臣所忌,那与皇帝血缘最近的就是静安王了,静安王自然也就成了皇储的最佳人选。但太后在先帝时就一直妒忌卢太嫔,只怕宁可过继宗室子,也不会容忍静安王成为皇储的,现在不动手,是因为卢太嫔防备得严,加上卢家和卢侧妃也在宫外盯着,但等到皇帝大婚后,迟迟生不下皇子,恐怕就不会再留情了。她怂恿卢太嫔,应该尽快把这个消息传扬开来,只要人人都知道皇帝不能生育,那静安王就是重要的皇储,有那么多人盯着,皇帝和太后就不敢对静安王不利了。
卢太嫔确实听信了这话,这跟她以往从卢侧妃那里得到的消息是吻合的,但她下不了决心。一来,她没有证据证明皇帝确实身体虚弱到无法有子嗣;二来,静安王年纪还小,就算成了名正言顺的皇储,也无法入朝参政,时间一长,恐有变故。当今皇帝还是太子时,也是从小被册立为皇储,结果所有对皇位有想法的藩王都看他不顺眼,不知往他身上泼了多少脏水,让先帝烦心不已。卢太嫔虽然渴望儿子登上皇位,却不忍心让他小小年纪就陷入那等境地中去,想着好歹过几年再说。
珠儿也不在乎,反正她只要时时向卢太嫔灌输这种想法就好了,等到时机成熟,宫外蒋氏准备妥当,给宫里递了信号,她就会向静安王下毒,然后制造伪证,嫁祸给太后或皇帝,那卢太嫔一定会在悲愤之下,不管不顾地闹起来的。只要她把皇帝的身体状况闹得前朝都知道了,静安王已死,能成为最佳皇储人选的,就只有清江王,但清江王又为朝臣所忌,齐郡王到时候操作一番,清江王与菁姑娘之子就会过继给皇帝为储了。届时只要把皇帝与太后都除去,幼帝登基,齐郡王摄政,罗六公子想要恢复身份,就易如反掌了。蒋氏甚至已经许诺了一个国公的爵位,比当年罗家家主的地位还要更高些,这还只是明面上的,罗六公子到时实际上能够掌握的权势,只怕比真正的皇帝都要大呢,而珠儿等罗家死士,也能拥有光明正大的身份,得享富贵。
只是可惜蒋氏迟迟未能将罗六公子的双胞胎姐姐菁姑娘送到清江王府中为侧妃而已,许多安排也因此不得不暂援下来。
皇帝听完冯德安的回报后,冷笑着摇摇头:“蒋氏倒是狡猾,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她对儿子是一种说法,对罗家的死士又是一种说法,怕是只有对她儿子才算是实话,对罗家的这群死士,不过是利用而已。关家孤女的奶娘已经证实,罗家那个逃脱的丫头,生下的只有一个女孩,这什么罗六公子,完全是骗人的,罗家那些死士信以为真,结果原本能逃出生天的,也终究送死来了。”
据珠儿招供,罗家当年见局势不稳,就准备了一份财物,让心腹死士运到隐蔽处藏起来,以备日后东山再起所用,只是没想到,先帝把他们全家一网打尽了,谁也没逃出来,这笔钱就成了无主之物,若不是有个丫环被现怀了罗家某位爷的胎,算是留下了罗家血脉,这些死士们可能就失去了效忠的目标,又不敢冒头,最终会将那笔财物分了,然后四散逃走,各自隐姓埋名藏起来,过上富家翁的生活了。那时候,他们对罗家的忠诚还是很深的。但时间渐长,日子不好过,虽有个罗六公子在,他们当中也有人心思浮动了,全靠蒋氏声称的未来的富贵荣华吊着,否则早就不干了。
饶是如此,还有人觉得谋反的风险太大,宁可安稳些,让蒋氏把菁姑娘娶回家做嫡长媳,日后稳稳妥妥地做个王妃,再让罗六公子做富家翁,娶个不错的姑娘,生儿育女,把罗家的血脉传承下去,如果日后子孙有出息,重回朝廷高位,大权得揽,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因为蒋氏的反对,这种观点很快就无人提起了。
珠儿的父亲还曾私下对她说:“若六公子只是个富家翁,我们岂不是成了寻常地主家的家丁护院?从前连罗家最体面的家丁护院,到了我们兄弟跟前都要低头,我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再难都忍下来了,为的可不是这样而已!”
可见这些罗家死士们,曾经的忠诚到今日也都化作了满满的野心和贪欲。青云一边摇头,一边笑着对太后说:“这个珠儿也好,卢太嫔也好,似乎都坚信皇上不能生儿育女,这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居然也当件正经事防着备着。其实只要皇上成了亲,生儿育女的,这谣言就成了笑话。无论是蒋氏,还是卢太嫔,又或是这些罗家死士们,都要盘算落空了!”
太后忙不迭点头:“正是呢!她们是哪里听来的荒唐话,居然信以为真了,真真糊涂!”然后对皇帝说:“往日母后劝你的话,你全当耳旁风,如今怎样?虽眼下时间还早,但也该预备起来了。你的皇后,不比一般人家的媳妇儿,总要仔细挑选,等挑中了人,还要再冷眼看个一两年,才能确保妥当,到时候再开始准备大婚,有的要忙呢!没两三年功夫,完不了事,那时候可就不早了!你还要再拖么?”
皇帝的额头上滴下汗来,干笑着起身:“母后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朕忽然想起还有政务要办,先告退了。”说罢迅速退走。
太后叹气:“这孩子真是的,到底年轻脸嫩,其实这有什么?谁都要经过这一遭的。”又转向清江王:“翠雯的胎养得如何了?一切安好吧?蒋氏死了,那关……不,是罗蕴菁虽然逃走了,但很快就会落网的。再没人给你的婚事捣乱了,哀家也该替你另外挑个好媳妇了,正好,我心里有个不错的人选呢,改日得了空,就宣进宫来给你见一面?”
清江王的胖脸上也冒汗了:“太……太后娘娘,其实儿臣的事不着急,真的……不着急……”
青云暗暗抹了把汗:“母后,这事儿急不得的,我觉得,其实大皇兄得了闲,还是先减一减肥的好。前儿我听人说,这人长得太胖了,就容易生病,大皇兄平时身体就不算顶好,不如咱们一边慢慢挑嫂子的人选,一边给大皇兄调理一下身体,怎么样?等大皇兄瘦下来了,玉树临风地往人前一站,您还怕那些姑娘家不前赴后继地扑上来吗?”
清江王脸上的汗终于滴落下来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