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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九章 李靖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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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素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李渊的情况有点复杂,他和窦氏成亲后不久就被外派到外地任刺史,而且窦氏刚进门时李渊的母亲独孤氏就重病在床,窦氏成天服侍婆婆,两人一直没有孩子。

李渊的长女和次女都是在外州任上与妾室所生,我要为你迎娶的不能是这两个女子,而是李渊与窦惠的女儿,李秀宁。”

杨玄感也点了点头:“如果要问孩儿的意见,也肯定是要娶唐国公和正室夫人的女儿,只是不知道此女情况如何?”

杨素笑了笑:“看来你对自己将来的老婆还是挺在意的嘛,并不象你自己说的那样完全是为了家族,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

杨玄感正色道:“阿大可能误会孩儿了,我在意的不是长相,而是内在的素质,如果是象杨勇的云昭训那种家庭出来的,即使长得再漂亮,孩儿也不稀罕,如果娶到了品德高尚志趣相投的伴侣,以后一辈子可以孝顺公婆、相夫教子,这才是家族之幸,反之如果娶了个祸水进门,那就会给整个家族带来灾难了。

孩儿之所以愿意娶李家的女儿,一方面唐国公的家世人品,以及与皇家的关系很重要,另一方面唐国公夫人窦氏是非常优秀的女性,他们的女儿一定会被教育得差不了的。至于长相,那在其次。”

杨素赞许地点了点头:“不错,玄感,你能这样想很好。不过现在我们和李家还不能真正地谈到以后合作的事,即使你娶了李家的女儿,也要先搬出去居住,在不能弄明白李家真正意向之前,不能让我们府上的秘密外泄。”

杨玄感点头称是。

杨素突然笑了笑:“不过我打听过,那李秀宁刚刚年方二八,现在年纪还小了点,我的意见是可以先与李家订亲,待过几年后再过门。我们家也好利用这个机会掌握一下唐国公府和窦家对太子杨广的真实态度,摸清他们的底牌。”

杨素说到这里,站起了身,走上前来,拍了拍杨玄感的肩膀:“今后我们家就要想办法在这些高门世家间互相结亲,引为外援,这样才能拥有让皇上也不敢随便动我们的实力。玄感啊,你阿娘的家族让为父能步入朝堂,最后有了今天的地位,可见一桩成功的婚姻,能让你至少能少奋斗二十年。”

而为父今天虽然位极人臣,但我们杨家的根基还是不足,加上被皇上和太子所猜忌防范,要想自保,就得看你这一代展得如何了,你一定要明白自己肩上的责任,不能凭个人的好恶行事。”

杨玄感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透出一股坚毅的表情。

墙上的铃铛突然响了起来,杨素看了杨玄感一眼,走了过去,打开机关后,只听杨洪问道:“老爷,兵部驾部司员外郎李靖求见,请问如何处理?”

杨素的脸色突然一变,连忙问道:“是韩擒虎的那个外甥李靖吗?”

“正是。”

杨素沉声道:“今天不见其他任何宾客了,我马上出去后更衣,请他到正客厅相见,另外让红拂马上去我更衣的卧室!”

杨玄感走出了书房,他今天出门得早,回家时刚过正午,与杨素谈了一番出来,却是已近黄昏。

夕阳开始西下,天边的云彩象是火烧的一样,透出一抹鲜红。落日的余晖照在越国公府那些富丽堂皇的建筑上,别有一番风情。

杨玄感先行去了会客厅,刚才在密室时杨素走得急,只说了声这李靖乃是灭陈大将韩擒虎的外甥,虽然现在官职不高,但是在朝中的公卿大臣中名声很响。

据说此人深通兵法,连名将韩擒虎也对他极为推崇,说是当今年轻人里可以论孙子吴子兵法的只有此人了。

但杨玄感弄不明白,为何此人有如此的大才,却是没有在历次的战役中出人头地,混到现在也只当了一个员外郎的小官,还没有王世充的官大。

杨素告诉杨玄感,依本朝的制度,如果是伯爵以上的高等世家子弟,从生下来就可以靠父亲的功劳得到朝中的高官职位,不是仪同就是太守,比如杨玄感这样。

如果老爹不太给力,或者是给力的老爹死得比较早,如李密李渊这样的,等到自己成年后也可以入宫当侍卫,站了五年的岗以后就会给外派去当州刺史,一般历练个十几年后也能入朝为官。

至于象王世充这样的低等世族,老子死了以后没爵位,或者是李靖这样的中等世族,自己不是嫡长子,那在官场上的一切就要从头打拼。

隋朝这时候又没有科举,做官完全要靠推荐,如果自己不认识什么给力的亲戚推荐自己,就只能靠战场上搏军功了。

王世充多年来南征北战,混到了一个仪同,而这李靖的年龄比王世充还小了几岁,没赶上历次大战,只是因为和韩擒虎聊过兵法让舅舅赞赏了一番,推荐他入宫当了侍卫,几年后又得到了吏部尚书牛弘的青睐,让他在兵部当了个员外郎。

这李靖的名气很大,连杨素也听说过他的事,但因为韩擒虎早死,在朝中没了靠山。现在天下太平,他的一身兵法反而无用武之地,想要完全靠自己奋斗,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头,而且前一阵李靖的兄长和舅舅对突厥作战时惨败,全被免官,这对李靖的仕途也不可避免地产生了负面影响。

李靖因此前来拜见杨素,想取得这位同样是本朝名将的赏识,为自己打开一条绿色上升通道。

杨玄感心里想着杨素刚才的这些话,不知不觉地走进了客厅,抬头一看,只见一名三十左右,布衣打扮,英气逼人的青年正向自己望来。

那斜飞入鬓的两道墨色剑眉生出凛然英气,如冰般透澈的双眸射出冷利的锋芒,偏那一身浅蓝的衣衫却淡化了那一身冷肃的气息,漓漓凌凌,化为男儿的傲世清华。

他的头乌黑而茂密,显示出他旺盛的生命力,上面则用绸带束了个髻,插了一支玉簪,唇下一道一字胡。身穿一身蓝色布衣,脚踏一双布靴。虽是平民打扮,却自有一番大丈夫的气度。

这人一看到杨玄感,先是微微一怔,马上又微微一笑,拱手行了个礼:“草民李靖,参见柱国杨将军。”

杨玄感乍见他这一身布衣打扮时还有些奇怪,见他自称草民后更是微微吃了一惊,讶道:“李兄不是在兵部为官吗?”

李靖笑了笑:“李某想要游学天下,在兵部无法充分施展,今天刚刚辞官,这回正是向越国公讨教一二。”

杨玄感吃惊地打量着眼前这个面带微笑,神情间却不卑不亢的青年,他和王世充完全是两个极端,一个是削尖脑袋向上爬,而眼前的这位却是毫不留恋已经到手的官职。

这时只听到杨洪的声音从后堂传来:“越国公驾到!”

杨玄感连忙和李靖行了个礼后,恭然垂手立于一边,而李靖则正了正自己的衣冠,神情肃穆,玉树临风般地立在原处。

只听一阵悦耳的丝竹声传来,十余位如花的美婢纷纷从后堂的两个侧门而出,手持拂尘,香炉,罗扇,果盘等物,分两于两旁。

杨素则换了一身精美华丽的便装,上面雕蟒绘鹰,尽显当朝宰相的气度,由十余位美貌的姬妾簇拥着进入,大喇喇地坐在一部沉香木制成的胡床(折叠式的躺椅)上,翘起双腿,神情很是傲慢。

杨玄感抬头看去,只见红拂又换了一身大红的衣服,站在了杨素的身边。

手指像细草般柔软灵活,雪白的皮肤像凝脂一般光洁平滑,脖子像天牛的幼虫那样既白且长,牙齿像瓜子儿一样扁而整齐;她额头丰满眉毛弯弯,眼睛黑白分明顾盼生波。

可不知为何,红拂的神情中似有一丝淡淡的忧伤,目光与杨玄感触及,一下子转到了别处。

只听李靖沉声道:“草民李靖,拜见越国公。”

杨素并没有用正眼看李靖,而是从一边的侍婢手中的果盘里拿了一颗荔枝,剥开皮塞到了嘴里,又有一位美姬送上了一杯茶,杨素一低头,呷了一口,眯上眼睛,似是在回味那荔枝的美味与淡淡的茶香。

李靖站在原地,神色平静,看不出他内心的喜怒哀乐。

杨玄感有些看不下去了,他从未见过杨素这样傲慢对人,即使是年幼时接见李密,也不象这样摆架子,他轻轻地咳了一声,恭声道:“阿大安好!”

杨素睁开眼睛,对着杨玄感微微点了点头,目光总算落到了李靖的身上,声音中透出一股高高在上的傲慢:“厅中所立的,可是兵部员外郎李靖?”

李靖微微一笑,道:“草民李靖,拜见越国公。”

杨素的声音变得更加生硬:“哦,这么说你辞去了韩柱国和牛尚书为你求来的官职吗?”

李靖点了点头:“在下觉得兵部并非用武之所,故而辞官游学,在离开大兴前想要先拜会一下名满天下的越国公。只是……”

杨素突然来了兴趣,稍稍坐起了身,道:“只是什么?”

李靖收起了笑容,正色朗声道:“当今天下虽然四海承平,可是暗流涌动,身具异能的英雄豪杰许多都潜伏草莽之中,皇上虽然仁厚,但已经上了春秋,未来的皇上若是好大喜功,强征民力,不能排除激起民变的可能。

越国公身为朝廷重臣,国之栋梁,应该胸怀宽广,结交天下英雄!不应该似这般躺在胡床上,如此傲慢无礼地对待来投奔您的豪杰之士。”

杨素收起了笑容,一下子站了起来,仔细地打量着李靖,而李靖则目不斜视地看着正前方,眼中平静似水,脸上波澜不惊。

杨素叹了一口气:“果然是英雄才俊啊,难怪你舅舅和吏部牛尚书都极力推崇你。刚才的话如果传了出去会杀头的,你也知道老夫在朝野中的名声,为何还对我说这些?就不怕老夫当场把你拿下吗?”

李靖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李靖相信,一个能让自己的爱妾破镜重圆,一个能成全一段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的人,不会是传言中的那种奸臣小人。李靖虽只粗通兵书,但也知朝堂之上明争暗斗不体,有时是要做些自己不得不做的事,外人未必清楚,只会以讹传讹。”

杨素抚了抚自己的长须,又问道:“可你刚才说当今天下未必太平,奇人异士混迹于草莽,这又作何解?”

李靖直视着杨素,道:“越国公可曾记得前几年皇上曾下令,天下偷一文钱的就要杀?”

杨素点了点头:“这道命令太荒唐了,当时老夫和时任左仆射的高公都极力劝止过。可惜皇上当时正雄心万丈,对我们的进谏听不进耳,强行实施了这个法令,结果在下面引起了很强烈的反弹。”

李靖接过了话头,道:“不错,当时皇上先是下令边关只要盗取军粮一升,就要斩,后来又进一步展到内地盗取一文钱的,也要斩,这法令一下,曾有三个人一起偷了个瓜吃,全给杀了。弄得天下百姓人心惶惶。

青州就有几个人冲进了县衙,劫持了执法的官员,对他们说自己不是劫财之人,只是为冤死的人而来。还说自古以来天下没有偷一文钱就要送命的法,要这几个官员转告皇上这句话,不然如果下次再被抓到,就没命了。”

杨素笑道:“皇上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他定这法律的初衷是希望天下安居乐业,不再有盗匪。后来听说这件事以后不仅没有追究那几个贼人的责任,还废除了那条偷一文钱就要斩的法令。”

李靖摇了摇头:“在下不这么乐观,当今皇上对民宽厚,也能听得进意见,改正自己的错误,所以天下太平。可要是换了别人当皇帝,未必就会如此,试问若是当今太子登位,会作出和皇上同样的处理吗?”

杨玄感心中“格登”一声,眼光也立即看向了李靖,这个道理居然从一个平民口中说出,既无畏,又深刻。

杨素却没有说话,抚髯深思着。

李靖继续朗声道:“我朝的制度是承汉制,以高门世族的子弟出任官职。即使是中等世家的子弟,如果没有爵位的话,就算才华横溢,想要做官也是非常困难的,有本事的人许多都象那几个侠士一样埋没于民间,没有上升的空间。

而世家的子弟又是良莠不齐,其中固然有不少象越国公世子这样有真才实学,完全可以无愧于自己职务的,但也有不少是凶残暴虐,不学无术之辈,比如元岩大人的儿子元弘嗣,承了父爵当上幽州刺史,却比前任的著名酷吏燕荣还要残暴。

所以这种制度的存在就注定了天下总会有贪官污吏,总会有不平之事,百姓遇到不平,无处申诉,就会啸聚山林,占山为王。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越国公认为那几个冲进县衙的侠客是怕死之人,会被严酷的法令吓倒吗?”

杨素缓缓地抬起了头:“那你认为该当如何?”

李靖微微一笑:“上策自然是废除高门士族垄断朝堂的这种制度,象汉武帝那样的开策论、选拔人材,同时辅以对各州郡的考核与监督制度,能及时回报地方官的过失。

比如那元弘嗣能当上刺史是因为被前任长官燕荣虐待,关在牢里不给饭吃,只能抽棉絮吃进肚子保命,后来他老婆进京,拦了皇上的御驾告御状才给他平反,但未必每个人都有他老婆这样的好运气能直接见到皇上。

中策就是越国公直言进谏皇上,让皇上能多巡视天下,体察民情,打开一条底层草民向上申诉冤屈的通道,如果能公正执法,缓解底层的民怨,自然也不会有人愿意提着脑袋去当盗匪。”

杨素笑了笑,摇了摇头:“你这两条计策都不太可行,皇上刚刚废了各州县的学堂,这个时候不可能恢复,更不用说开科取士了。告状申冤的通道一直都有,只是你不知道罢了,而且这并非治本,甚至连治标之法也谈不上。你也说过,啸聚山林的是有本事的人,这些人会因为没有冤屈了就安分守法吗?

要知道他们想要的是能入朝为官,他们啸聚山林就是因为做不了官,如果朝廷开了这个口子,招安了这些贼人,那只会鼓动更多的人去占山为王,最后反而会搞得天下大乱。就如同你说的那几个进县衙的所谓侠士,你觉得他们是真想为民请命呢,还是想炫耀自己的本事吸引更多的同伙呢?”

李靖眼中的神光略微黯淡了点,道:“越国公高见,这两条可能确实是草民考虑不周,胡言乱语,还请见谅。”

杨素摆了摆手:“你还有条计策,先说完吧。”

李靖抬起头,看了看左右,正色道:“还请越国公先屏退左右,这条计策我想与您单独商议。”(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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