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诈,当然不能中计了!
李良辅连忙下令鸣金,可是他不知道,高俅其实是也被他的铁鹞子赶着,正从战场上逃跑呢。
因为一千骑御前骑士都去冲击十队铁鹞子中的一队了!还有九队没有人管,于是都往高俅的将旗所在的方向杀来了。
高俅哪里敢硬拼?赶紧跑路吧!所以就在500黑甲选锋骑的保护下逃命,因为逃得匆忙,连鸣金收兵的命令也忘了下达。
所以在他被铁鹞子追赶着逃跑的时候,前方的一千甲骑却照样完成了冲击。
高俅也不知道御马直的甲骑已经摧毁了一队300骑的铁鹞子,因为他只顾着逃跑了。背后还有一大堆铁鹞子在追击呢!
追当然是追不上的,铁鹞子都是具装甲骑,而且他们已经走了一个晚上,马力有点儿下降。而黑甲选锋骑都着皮甲,马匹则是裸奔,没有具装,所以跑得比较快。
而当刺耳的金属敲打声传来的时候,高俅也没搞清楚状况,还在继续逃命。直到高世宣发现背后的铁鹞子甲骑撤退了,才上去拉住高俅的缰绳。
“太尉,党项人的铁鹞子撤了!”
“撤了?”高俅回头一看,只看身后见烟尘已经散去,的确没有铁鹞子在追击了。
“太悬了!“高俅大松口气,又抹了把额头的冷汗,“险些叫人把脑袋拿去了。”
“太尉,咱们现在怎么办?”高世宣看了看左右,五百黑甲骑倒大多还在。
高俅的将旗也被高高举着,看到它的甲骑和游骑应该会聚集过来吧?
他又在马蹬上站起身往远处看,统万城就在十里开外,而党项大军似乎也在继续靠近之中。
“太尉,要不咱们收兵再战一场?”
“再战一场?”高俅露出后怕的表情,“这,这,这怕是不妥吧?”
“那咱们就在这里等着……”高世宣又道,“等御马直的骑士退下来再做打算吧?”
“行,”高俅点点头,“就这样吧。”
等了不到一刻钟,第一个带队发起冲阵的完颜斜也就带着人马喜气洋洋的找到了高俅的将旗所在。
“高太尉,俺们打赢了!那些铁鹞子外强中干,根本不挡不住俺们一阵!”
胡说!高俅心道:刚才追得本太尉上天入地的铁鹞子是怎么回事儿?
高世宣却问:“可是击溃了一队?”
“何止溃了,估摸着三百来人已经叫俺们御马直的好汉给杀光了!之前是高估了他们,根本用不着用20队去冲他一队,有10队就足够了……高太尉,咱们接着再来吧!怎么都要把西贼的3000铁鹞子都留下!”
这口气,可真是忒大了!高俅心想:你这蛮子还真能吹!手下就四五十人而已,就敢想着灭了铁鹞子,要是给你四五万人,是不是连契丹都敢灭了?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那么不客气,正想着怎么敷衍完颜斜也的时候,身边又有人报告道:“太尉,西贼的铁鹞子撤了,是大举后撤。”
大举后撤和一次冲阵结束后的后撤可不是一个概念。
高俅一愣,在马镫上立了起来,向北观望。发现烟尘之中,铁鹞子头盔上的羽毛,还有西贼的旗号,果然都在快速向北而去。
难道完颜斜也说的都是真的?高俅眼珠子转了转,既然西贼跑了,那自家就不用跑了……两边一起跑,这仗算谁打胜了?
“好!”高俅咧嘴大笑,“传某家将令,整顿队伍,准备再战!”
“喏!”
高俅这边整队准备再战的同时,李良辅已经和察哥汇合了,正跪在察哥的马前请罪。
铁鹞子的损失已经初步统计好了,遭到宋军御马直甲骑突击的铁鹞子的第四队(铁鹞子一共十队,每队都是300骑),300铁骑,现在还剩下不到50骑,全都失魂落魄,有几个还吓得尿裤子了——虽说御马直甲骑的车轮突击非常犀利,但是能一阵就打垮了一队铁鹞子,自身的损失还微乎其微,其中也有铁鹞子不复当年之勇的缘故。如果换成元昊时代的铁鹞子,可没那么好对付。
察哥气得脸色铁青,大白高国可以倚仗的最强武力不就是铁鹞子和步跋子吗?步跋子出自横山,现在横山已失,步跋子断了来路。而铁鹞子又有点养废的趋势……将来可怎么办呢?
“起来吧!”察哥咬咬牙,“不就是输了一阵么?有甚了不得的?俺们有五万大军,今次的大战才开始呢!”
“大王,”李良辅从地上爬起来,“宋狗的骑兵实在犀利,他们的轮番突击连铁鹞子都抵挡不住……”
“知道了!”察哥一挥手,“你的铁鹞子挡不住是因为队形太散太薄,只需多摆上几层,就不那么容易被他们突破了!
俺们毕竟有五万大军,还能惧了他们的一千甲骑?”
话虽这么说,但是察哥随即还是调整了队形,将分路进军的大队拧成了一股。又将铁鹞子和卫戍军分成了两三千骑一队的大阵,徐徐而进。
两三千骑结成的大阵,虽然在冲阵的时候不容易施展威力。但是也的确不容易被打散——并不是冲不开,而是需要更强的兵力,付出更大的损失。如果御马直是由一千骑生女真甲骑组成的,倒是可以一试,可是只有四十几骑女真和不到二百假子骑士组成的御马直却没有这样的实力。
不过这么一番折腾,自然又花了不少时间,而且行军速度也下来了不少。
而与此同时,统万城内的交锋,依旧没有结束!
区隔东西两城的中墙终于被赵钟哥带人打下来了!尸体堆满了城头,鲜血已经将白城子染成了红城子。趁着手下的战士们手割人头的时候。一身是血的赵钟哥已经到了西城北门的城门楼上向武好古报捷了。
“钟哥儿,你也上阵厮杀了?没有受伤吧?”武好古看见赵钟哥一身血淋淋的模样,连忙关切地发问。
赵钟哥哈哈大笑:“呵呵,带着猛士杀了一阵!杀得痛快!”
武好古眉头一皱,上前拉着钟哥儿的手,“钟哥儿,你可是咱们界河商市的架海紫金梁,若是有个甚万一,可如何是好?”
赵钟哥笑着:“俺就是看着弟兄们厮杀手痒了,冲一阵过过瘾罢了。”
杀人的瘾?武好古心想:这也是个狠角色啊,也不知道历史上混成啥样?好像不大出名啊!
“杀了一夜也该累了,”武好古拉着赵钟哥往城楼里面走去,“且卸了甲休息片刻,奥丽加,快来伺候钟哥儿卸甲。
罗汉婢,去准备些热水让钟哥儿擦洗则个。”
奥丽加披了一件从界河商市中的西域甲胄师那里买来的锁子甲跟在武好古身后,充当着贴身护卫的角色。听到武好古的命令,就立马上前动手帮着赵钟哥卸了青唐甲。
同样披着锁子甲的罗汉婢端来了热水和手巾,让赵钟哥擦掉了头脸上的血迹。
然后武好古又让人取出了腌生牛肉、馕饼和烧酒(并不是白酒,而是经过烧煮的低度酒),就在城楼里面和赵钟哥、童贯一起用餐,顺便讨论起下一步的作战。
赵钟哥站了一夜,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取过吃食就是一番狼吞虎咽,先填了个囫囵半饱,然后才喝了一大口烧酒,开口道:“城内的西贼太多了,还有不少廓坊……看一时半会儿拿不下来了。”
童贯眉头大皱,“不能再加一把力气,把统万城拿下来?方才高师严遣人来报,西贼大队骑兵四五万人,已经抵达统万城北20里外了。他虽然领着御马直的甲骑奋力杀败了铁鹞子,但是贼势太大……”
赵钟哥摇了摇头,“大官,俺们已经尽全力了!一个晚上拿下大半个统万城,斩了数千西贼……若不是统万城内有恁多的坊廓,早拿下多时了。”
“那可如何是好?”武好古看着赵钟哥,“四五万西贼就要逼近了,统万城又拿不下来……”
“无妨,”赵钟哥一笑,“城廓已经拿下了,城内的坊廓也不少在俺们手里,粮草也还能支撑几日。某估摸着这股来援的西贼也没带攻城器械,周遭又无树木。只要俺们入了城,他们就无计可施了。”
武好古道:“可是城墙上有两道豁口,各有几十步宽呢!”
“这不挺好?”赵钟哥哈哈笑着,“给西贼一点念想,诱他们来攻打统万城的两道豁口,还怕不能多赚上两三千颗首级?”
“太过弄险了吧?”童贯摇摇头道。
赵钟哥笑道:“俺们有5000猛士、5000长枪手!他们有多能战大官也亲眼见了……出城野战也许打不过四五万西贼,可是守两道豁口有甚难的?况且城外还有御马直的精骑往来游击,保管万无一失!”
童贯皱起眉头,似乎在反复权衡,可没等他拿出主意,武好古却猛然站起来,将手中一个酒碗摔在地上,酒花四溅。
“直娘贼,都打到这个份上了!还有甚可怕的?不就是四五万西贼么?难不成他们也能炸开统万城墙?若是不能,俺们就敢在统万城下和他们周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