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在开封府办!?那乾顺去不去开封府?”
界河商市,萧得里底的宅邸之内,大辽国的同知北院枢密使一听到马人望转告的宋国方面的要求,马上就从软榻上跳起来了,瞪着眼珠子看着来访的马人望和张觉。
“当然得去啊!”马人望有点为难地说,“不去怎么大婚?这事儿又不能让人代替。”
张觉也道:“现在乾顺的爹妈都在开封府……他要不去见面,也不大合适吧?”
“胡闹!”萧得里底一拍桌子,“去了还回得了兴庆府?”
“当然回得了啦!”马人望说着话,摸出个卷轴,双手奉上,“枢密相公,这是宋人的担保书,请您过目……”
“担保书?”萧得里底瞅着眼马人望,见这个平日里面都宝相庄严的汉人重臣现在一脸谄媚的笑容,看着怎么那么奸诈呢?
不过萧得里底可不怕什么奸诈,当下就结果卷轴,缓缓展开。展开以后他才发现,果然是有诈!这不是什么保证书,而是界河大相国寺长生库发行的大额“佛像交子”。这是杜文玉发明的一种大额存单,实际上就是一副临摹的工笔佛像图,原画都是出自杜文玉之手。再由丹青高手临摹,摹好以后再由界河大相国寺长生库的总管和存钱的储户一起在画上的留白处手写上金额、利率、期限、取款地点,然后签字用印,最后才是界河大相国寺的智深方丈用印。而且还是一式两份,一份由储户保存,一份由界河大相国寺长生库保存。
当然了,要用上这种“存单”(私交子就有存单的作用),金额肯定是极大的。通常都是几千上万的!
萧得里底仔细看了看,这张佛像交子的金额是两万缗,凭票即付!他又看了看马人望,马老头一脸忠厚的笑容,看上去都让人觉得可靠!
“既然有担保书,”萧得里底收好了“担保书”,笑道,“本官就相信了。只是耶律俨那边,还有萧保先、萧奉先、萧嗣先那里……”
“也会有担保书送到。”
萧得里底点点头,道:“先说好了,乾顺、察哥两兄弟只能去一个!如果两个都去了,有多少担保书都不行!”
“那是,那当然,察哥去开封府干嘛?又不是他娶老婆。”
“那么包税增加的事儿怎么说?”萧得里底又问。
“给加五万缗,”张觉说,“用绢帛支付。”
“五万太少了,不行,不行!”
大辽国的国用现在是连年亏空,幸好辽国不是靠雇佣军的武力在维持,要不然不等生女真造反,闹饷就能把辽国闹没了。
之所以这样,当然是因为和尚尼姑太多了。不到1000万人口,养了40多万真正不事生产的僧尼(和宋朝开银行、开饭馆、开集贸市场的和尚不一样,辽国的和尚是认真遵守清规戒律的),还有两百万不交税的国族,国家财政不崩溃才是见鬼了。
而要挽救已经破产的财政,也没别的办法,只有勒索宋国。之前是岁币,现在又多了个商市包税,一年能到手60万。不过耶律延禧并不满意,还想多要一点儿,希望能增加到80万一年!
“这不是还有两个高丽国的税关可以抵账吗?”忠厚老实的马人望道,“两个税关经营好了,一年收个数万问题不大,不就有十多万了?也差不多了。再说了,拿下了税关就能再进一步建立租界了。”
“租……借?”
“租子的租,界河的界。”马人望道,“意思就是租下来的地界,就是我大辽租下一块高丽国的土地,建了一块对高丽国而言的化外之界。”
萧得里底摇了摇头,不明白什么意思。
大辽国要高丽国的土地还用得着租吗?开打就是了!
不过大辽国现在也不可能和高丽国打仗啊,大宋要提防,阻卜还没搞定,生女真又抖起来了,还去惹高丽国……嫌敌人太少?
“高丽国不答应怎么办?”萧得里底问,“难不成咱们大辽还要出兵讨伐他们?”
“不必,不必。”马人望笑着,“高丽国现在求着大辽保护都来不及,怎么会不答应租地?再说了,咱们也不是要租多大的地盘,不过是给大辽的商人租两块做买卖的地皮,比界河商市还要小上许多,有个几千亩上万亩的就足够了。而且咱们也不白拿他们的土地,咱们付给地租啊。”
“给多少?”
“可以给战马1000匹。”马人望说,“现在高丽人输得不甘心,正想要报仇雪恨。而且他们觉得是因为没有战马才输的,所以一心想要得到铁骑。我朝正好用战马换取租界,再用租界建立商市,有了商市,就能收取包税了。”
“能收多少?”萧得里底说,“苏州关外的商市就没收到几个钱,高丽国的商市能好得了?”
张觉道:“那可不一样……苏州关本来就没多少买卖可以做,同大宋国的贸易十成里面有九成走了界河商市。而高丽国和大宋还有咱们辽国的交易走的都是海州(高丽海州),和日本国的交易走的都是釜山。如果能在这两处建了商市,拿住海关,怎么可能不赚钱?”
“商市加税关,一年能有十万吗?”
“能!”张觉很肯定地说,“如果枢密相公信得过下官,由下官奔走此事,下官保证从后年开始,一年能给朝廷十万绢帛铜钱。”
“能保证?”萧得里底看着张觉,“有保证书了?”
张觉马上摸出一个卷轴,双手奉上。萧得里底笑呵呵接过手,展开一观,又是一万缗。
“哈哈哈,”萧得里底道,“这事儿且试试看吧,本官这边一定替你们分说!”
马人望和张觉一块儿松了口气儿。
萧得里底这一关,总算是过了!接下去就是耶律俨了,这货也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儿,问题应该是不大的。只要耶律俨一点头,界河这边就没什么问题了……
……
界河商市,武家大宅。
红墙大院之内,一大家子人终于安置妥当了。
武好古、潘巧莲、西门青都有各自单独的院子。罗汉婢在开封府时是管家婆,到了界河商市,地位稍稍下降,跟着西门青做了副手,也没有自己独立的院子,而是在武好古的院子里占了一栋小楼。
白飞飞也和武好古一起来了界河商市,她也跟着武好古有点年头了,还一起去了西北军前。不过却没有怀上武好古的骨肉,在家里的地位也就那样了——西门青打定主意要做独一无二的妾,所以白飞飞也只能屈居在家伎的地位上。不过在武家大宅中,她也有自己的一片天地,管着武家的家伎班子,也有独立的院落。其实在家宅之外,她也和阎婆儿一样,有自己的产业,也有自己的住处。
和白飞飞一样地位特殊的还有女道姑郭小小,她可不一般,打小就和武好古认识,而且亲哥哥郭京是穿紫衣的道人!论起出身,给武好古当正妻也够了。所以潘巧莲特意吩咐西门青在武家大宅的一角辟出块地皮,修建一座道观送给郭小小。现在道观还没建成,潘巧莲就让她和自己住一个院子里,名义上是教自己怎么生儿子。
家里有了个眼线,武好古自然得上点心,不能不防,也不能防过了头,要不然就显得心里有鬼了。
所以今天西门青特意挑了一个郭小小陪武好古练剑的时候,笑吟吟的跑来汇报了。
“老爷,马家的七哥儿刚刚过了送了消息。”
郭小小看到西门青来了,就知道武好古有点正事儿,便接过了武好古的木剑,到了一旁的兵器架子上,取过一根挂在上面的手巾开始轻轻擦汗,耳朵当然是竖着的。
武好古问:“怎么说?他们答应了?”
“都答应了。”西门青笑道,“萧得里底、耶律俨都收了钱,应该没问题了……高丽的海州关和釜山关由平州张家出面买扑,俺们再从张家手中接下来,这样明面上是辽国在管,实际上还是俺们在控制,就是从后能开始,每年得给辽国朝廷十万缗。”
“十万缗……”武好古笑着,“行啊,只要能让俺们在高丽国开商市,十万缗还是能赚出来的。西平王和成安公主在开封府的婚事没问题吧?”
“没有问题,只是察哥不能跟着一起入朝。”
武好古笑了笑:“那也能交待了……官家本来就没让察哥入朝啊!”
他转身对郭小小笑道:“小小,今天只能到这儿了,我得去城外的沿海市舶制置司办事,要不让白飞飞陪着你在界河商市内四下逛逛?这里可有不少好玩的地方,有几家瓦子,还有赛马场,还有比试射箭的箭场,还有不少武馆,还有道观、寺庙、天方寺、十字寺,哦,还有一所自称是摩尼教总坛的大云光明寺。真要玩起来,一个月都不带重样的。”
“真的吗?”郭小小嫣然一笑,“那贫道就和飞飞姐去玩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