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时节,暑热未消,一只美丽的云雀在蔚蓝的天空下飞过,忽然间,它舞动着翅膀停了下来,随即就向下面院落中一个仰着头睁着大眼睛朝它看的小婴儿飞去。
小婴儿坐在一张铺在树荫下的草席上,看到云雀落在草席边,他欢喜的笑着仰着大脑袋扭着小屁股飞快的爬了过去。
“不许爬到席子外面去。”在一旁纺线的晴儿用眼睛的余光瞥了一下,淡淡的出警告,虽然儿子才一岁,但她知道儿子听得懂。
小婴儿继续往前爬,一副没听见的样子。
“想讨打是吧?”晴儿的语调还是淡淡的,连正眼都没朝那边瞧一下。
这回小婴儿立刻停了下来,坐在席子边上眼巴巴的盯着站在数尺之外的云雀看,云雀也歪着头朝他看,对视了一会后,云雀蹦蹦跳跳的来到他身边,小婴儿露出开心的笑容,伸出小手去戳云雀的头,云雀伸嘴轻啄了一下他那娇嫩的手指肚,小婴儿痒得咯咯咯的笑起来。
玩了一会,小婴儿忽然猛的一挥两只小胳膊憋足了劲出了“呀!”的一声叫,云雀也出一声惊叫,急扇翅膀冲天而去,小婴儿下意识的向后躲闪,因为脑袋太沉,一下子就仰面翻倒了。
“活该!让你坏!”目睹了全程的晴儿含笑而骂,半点没有过去扶儿子一把的意思。
小婴儿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像个翻白的小青蛙一样躺在那里睁着大眼睛望着蔚蓝的天空,没一会就自己睡着了。
晴儿见儿子睡着了,不由放缓了摇动纺车的速度,以免让那嗡嗡声把儿子吵醒,把线纺完后,她顾不得收拾就拿着蒲扇轻手轻脚的坐到了儿子身边,慢慢摇着蒲扇给儿子扇凉,满眼皆是浓浓的怜爱之色。
这么省心又好玩的小孩子恐怕全天下也找不出几个了,晴儿太爱自己的这个孩子了,衷心希望他能慢点长大,最好永远也别长大,这和别的父母都盼着自己的孩子能早点长大的心思是完全相反的,不管是谁,如果摊上个这么省心省力的孩子估计也会和晴儿有一样的想法吧,除了这一点,花蕊仙妃和明蓝给晴儿留下的那些零星记忆也是她不愿让孩子长大的一个主要原因。
看着儿子睡得香甜的小脸,晴儿渐渐也有了倦意,恍惚间觉得起了风,等睁开眼时天空已经阴云密布,她急忙起身想去收拾纺车,却见儿子猛然抽搐了一下,然后就醒了过来,两眼惊恐的望着天空放声大哭。
这孩子自从生下来就没哭过几次,晴儿见他哭得这么凶,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顾不得再去管纺车,迅速的把孩子抱了起来,紧紧的搂在怀里。
孩子哭声不止,晴儿顺着孩子的目光朝天空望去,这时一道雪亮的厉闪撕裂了阴沉的天空,豆大的雨点劈里啪啦的落下来,晴儿站着没有动,因为她惊奇的现在头顶上方十几丈高的地方飘着一朵只有巴掌大的紫色云朵,那块云朵像是一团用染料染出的紫色棉絮一样,边缘还散着明艳的光芒,她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云朵,一时不禁看呆了。
小婴儿这时不哭了,仿佛十分害怕似的死命搂住娘的脖子,两条小腿不住的蹬踹,像是要逃避什么。
儿子的动作让晴儿猛然醒悟过来,意识到这朵古怪的云彩可能会对孩子不利,想跑时已经晚了,只见一道细如丝线的闪电从紫色的小云朵中直直劈向母子二人,那闪电也是紫色的。
“啊!”晴儿惊叫了一声,下意识的扬起一条手臂去遮挡,却见空中闪出了一片淡金色的光芒,她只觉一阵眩晕就失去了意识,出于母亲的本能,她是向后倒的,抱着儿子的那只手直到自己摔在地上才慢慢松开。
晴儿是被奶声奶气的“呀!呀!”声唤醒的,睁眼看到儿子正满眼焦急的用小手拍打着自己,见到儿子安然无恙,她露出了安心的笑容。此时漫天乌云已经散去,那朵诡异的紫色小云朵也没了踪影。
晴儿起来后抱着儿子就进了屋,她已经想到那块紫色小云朵是什么东西了,虽然不是修道之人,但她是听说过劫云这种东西的,因为泰河是世间数得上的大河,古往今来不乏精怪渡劫之事,所以也就流传下来了不少相关的传说,仅管那些传说是千奇百怪的,但大多都提到了有各色诡异的云朵,虽然劈她儿子的这块云朵小的可怜,没法和传说中的那些云朵比,但晴儿坚信那就是劫云,因为儿子小,所以劫云才这么小的。
在泰河两岸民众的认知中,劫云是专劈邪祟的,和专劈大奸大恶之人的“天打五雷轰”一样,是上天降下的惩罚,区别不仅是一个用来劈邪祟,一个用来劈人,还有一个明显的区别是劫云往往是伴随着阴云密布狂风骤雨的,而劈人的雷则是青天白日就会落下,因此他们还演绎出了执掌这两种刑法的大神,以及许许多多有关这两位大神的故事。
晴儿想不明白,自己的儿子明明是人,引来的为什么会是惩罚邪祟的劫云,她当然不认为自己的儿子是邪祟,想来想去这缘由只能是有邪祟附在了儿子的身上,儿子的种种异常肯定是和这邪祟密不可分的。
因为花蕊仙妃和明蓝都只给她留下了一点零星且模糊的记忆,所以她已经无从记起这二人有关儿子前世的那些讲述了,而民间对邪祟的各样传说不仅丰富而且详实,甚至有些还是有证可查的,所以人们对此是坚信不疑的。
仅管邪祟也是有好有坏的,但毕竟以坏的居多,所以晴儿始终愿意认为儿子是天赋异禀,而非是有邪祟作怪,如今连劫云都引来了,她没法再骗自己了,不管有多不愿意也得承认儿子是被邪祟附身了,现在只能期盼着那邪祟是个好的邪祟了,她不敢声张,因为那邪祟可是在孩子还没出生时就附在了孩子身上的,如果把这邪祟给驱走了,孩子可能会没命的。
她抿着嘴唇摆弄着儿子颈间的那枚银坠,心中似乎有许多互相矛盾的念头在碰撞着,可她能捕捉到的只有一两个,爷爷说这东西能辟邪,她也算亲眼见过这东西击退了河妖,难道附在孩子身上的邪祟竟厉害到不怕这宝物的地步了?
胡思乱想了半天,她抱着孩子去了祠堂,对着爷爷的灵位默默祷告了一阵,然后又对着那幅人精的画像祷告了一阵,祷告完她看着那幅画像心中涌起莫名的悲哀,没来由的在心底升起了此人已经死去了的念头。
晴儿决定等红石回来就让他立即去作那两位掌管刑罚的大神的牌位,今晚就得供奉起来。
幸亏晴儿对劫云的认知只是一知半解,否则的话她肯定会比现在还要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