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清看了两眼,也收回视线。
二人继续安静用饭。
楼下依旧热闹哄哄,争执得不可开交。
谢芳华并没有心思理会燕岚卢雪妍带着这些护卫在这一处门面前和掌柜的争执什么,只是想着,依照时间算来,除夕那日午时燕亭离开京城,言宸帮助他避开永康侯府追查的人马,如今已经初三日夜,三日三夜来,就算前往漠北的路难走,他们怎么也走出一千多里地了。
李沐清见谢芳华若有所思,并不打扰她,帮她夹了两块鱼肉放在碟子里。
谢芳华抬头看了李沐清一眼,没说话。
李沐清对她温和地笑笑。
不多时,楼下的声音愈激烈,似乎有要打起来的势头,李沐清蹙了蹙眉,见谢芳华放下了筷子,他温声道,“不吃了?”
谢芳华点点头,“不吃了!”
李沐清也放下了筷子,斟了两杯茶,一杯递给谢芳华,一杯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谢芳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再次看向窗外。
李沐清也看向窗外,只见早先只是争执,此时已经有了剑拔弩张之势,他将手放在桌案上叩了叩,对外面喊,“来人!”
一个店小二立即跑了进来,“公子!”
“楼下是怎么回事儿?”李沐清问。
那店小二撇撇嘴,不满地道,“回公子,外面的人是永康侯府的小郡主和范阳卢氏的小姐,没有提前派人来咱们留香园预留落宿和席面。如今突然来了,说要包下咱们整个门面的所有客房。可是我们留香园已经客满了,难道要将客人都赶走吗?那以后还怎么做生意了?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千金小姐。”
“包下整个留香园?”李沐清看着他。
“是!”店小二点头。
李沐清思索片刻,问道,“若是包下整个留香园的话多少银两?”
店小二一愣,连忙回话,“要两千两银子,可是不是银子的事儿,已经客满了啊……”
“你出去告诉掌柜的,就说我说了,若是燕小郡主可以拿一万两银子的话,那么就将留香园包给他一日。”李沐清放下茶盏,吩咐到。
店小二闻言立即睁大眼睛,紧张地道,“公子,那咱们那些客人……”
“将包下留香园的所有银两,以五倍的方式退还给客人,请客人换个地方。”李沐清继续到,“没有谁会拒绝五倍的银两可拿,这个小城虽小,但是临时找个客栈落宿也是有地方的。不至于出了咱们留香园就会落宿街头。若是有客人实在不愿意走,不愿意拿五倍银的话,就安排到留香园后院我的私宅里。”
店小二踌躇地道,“公子,一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燕小郡主会愿意拿吗?”
李沐清笑笑,“永康侯府虽然日渐没落,但是这个钱还是小钱,不想争执一番还让人为了一万两银子看扁的话,她会拿的。若是不拿,那么就请她另换个地方。”
“是,小的这就下去!”店小二得了命令,“嗖”地转身跑了下去。
谢芳华瞥了李沐清一眼,向来温和外表无害的谦谦君子,若是谁认为他好欺负,就错了。
李沐清含笑看了谢芳华一眼,揉揉额头,“听音姑娘,若是你,我定然是不欺负的。”
谢芳华忍不住笑了一声,放下茶盏,站起身,“多谢李公子赏我一分脸面。”话落,她转身向外走去。
李沐清也随即站起身,在她身后道,“此时下去,定然会与她们打个照面,不避开吗?”
谢芳华伸手指了指楼下栓着的两匹马,正巧被燕岚那群护卫包围,她挑眉,“避得开?我倒是无所谓,若是李公子不想被她们知道这里是你右相府的产业的话,可以避开。”话落,出了房门。
她虽然此时身份特别,但是对于燕岚来说,她还不够她因为她的身份而费力躲藏避开。
李沐清笑着摇摇头,“我是觉得依照她对秦铮兄上心的情形来看,见过你的模样,此时你出去,势必要与她碰上,被她好奇盘问一番,届时被秦铮兄或者京城有心人知道你与我一起出城,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既然你不怕,我更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你说我不是听音,只不过长得相似不就行了。”谢芳华不以为意,快步下了楼。
李沐清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也跟随她下了楼。
二人来到楼下的时候,掌柜的正按照李沐清的吩咐和燕岚讲条件。燕岚脸色铁青,但已经不复早先的剑拔弩张,显然不想让人看不起,只能同意了。
卢雪妍一直站在燕岚旁边,对于燕岚非要住这家门面的作为不阻止也不跟着争执,她的脸色分外不好,想来燕亭无论如何也不娶她,而且还因此弃了永康侯府离家出走,让她这个范阳卢氏被捧在手心里的娇女分外颓败和惹人笑话。
燕岚递给掌柜的一万两银票,掌柜的接过,清点之后,对燕岚和卢雪莹道了句,“二位小姐稍等,小老儿去清理客人。”话落,转身进了酒楼,迎面碰到谢芳华和李沐清出来,连忙恭敬地询问,“您……现在就要离开?”
李沐清点点头,对掌柜的摆摆手。
掌柜的意会,进了楼内。
燕岚一眼便看到了从楼内一前一后走出来的谢芳华和李沐清,她顿时睁大眼睛,看着谢芳华,有些不敢置信,“听音?李沐清?”
谢芳华看了燕岚一眼,不理会,径自绕过她去牵马。
李沐清温和地笑着招呼,“燕小郡主,好巧!”
燕岚眼看着谢芳华从她身边走过,回头看她,只见不远处的柱子旁栓了两匹马,她正在解缰绳,她立即转回头,问李沐清,“李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还和她?铮哥哥呢?”
李沐清看着她,认真地道,“小郡主,你怕是认错人了,她不是秦铮兄的婢女听音,她是我的一个朋友。”
燕岚一怔,不太相信,“她……长得和听音一样!”
“这个世界上相像的人总是很多,而且如今天色黑了,你看着她们相像而已,但其实五官有很大不同的。”李沐清否认地摇摇头。
“这样吗?”燕岚再度去看谢芳华,见她已经解开了马缰,翻身上马,片刻不逗留,也不等李沐清,催马离开,不多时,只留了一个背影,她疑惑地收回视线,问李沐清,“李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有些事情要处理,燕小郡主知道的,我爹只管做好官,不管右相府的产业。右相府所有产业都是我在打点。离京城很远的一处产业出了点儿麻烦,我过去看看。”李沐清无奈地道。
燕岚自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大家闺秀,尤其是自小缠在他哥哥燕亭身边,为了多了解些秦铮的事情,所以,和燕亭交好的这些各府公子哥们的事情她都知道几分。右相门风清贵,不屑银钱污秽,但是这位李公子却不是,不仅聪颖好学,而且也有经商天赋。若是他的产业出了些麻烦,他大年初三离京也不稀奇,遂点点头,问道,“李公子,我哥哥与你交好,你可知道他如今的下落?”
李沐清摇摇头,叹了口气,“燕亭兄早就有离家的想法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如今他既然下定决心离开,想必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连我们兄弟几个都瞒了他的行踪。”
燕岚有些苦闷,“家里的祖母和我父母虽然……”她想说什么,忽然想起了一旁的卢雪妍,立即改了话,“但漠北多么遥远,据说环境极为恶劣,时常有狼群野兽出没,他好好富贵的日子不过,竟然……”说着有些气怒,“都怪那个忠勇侯府的谢芳华!若不是她,我哥哥也不至于离家出走。”
李沐清眸光闪了闪,不接她的话,笑着告辞,“燕小郡主,你和卢小姐这两日找燕亭兄想必很是辛苦,赶快去里面休息吧!我还要赶路,告辞了。”
燕岚点点头,让开路。
李沐清走到柱子旁,解下马缰绳,翻身上马,对燕岚和卢雪妍拱了拱手,催马离开。
不多时,马蹄声走远,李沐清的身影也消失在夜色中。
燕岚收回视线,嘀咕道,“是我看错了吗?世界上真有两个特别相像的人?她真的不是铮哥哥身边的婢女听音?”
身边无人说话回答她的话。
留香园的掌柜的从里面走出来,笑着招呼燕岚,“燕小郡主,里面的人都愿意腾出地方,您带着人进去休息吧!”
燕岚的确是累了,点点头,对身边招呼,“妍姐姐,我们进去吧!”
卢雪妍没有说话。
燕岚走了两步,没见卢雪妍跟上她,疑惑地回头,见她看着长街尽头的暮色神色不明,她纳闷地喊了一声,“妍姐姐,你在看什么?”
卢雪妍惊醒,收回视线,连忙摇摇头,温婉地笑着道,“没看什么。刚刚离开的那两个人……”她想说什么,顿了顿,问道,“你认识?”
燕岚点点头,据实以告,“那个男子是我哥哥的好友,右相府的公子李沐清。那个女子我不认识,怕是认错人了。”
卢雪妍看着她,有些好奇,“那位就是右相府的李公子?传说京中几位贵府的公子里面,论温文尔雅、君子之风的话,非李公子莫属了。”
“就是他!”燕岚点点头。
“的确是有君子之风,言谈话语让人舒服。”卢雪妍道。
燕岚认真地看了卢雪妍一眼,对她道,“妍姐姐,你不是对李沐清一见倾心了吧?”
卢雪妍闻言吓了一跳,立即反驳,“怎么会……”
燕岚扁扁嘴,对她道,“若是会也没什么,我也不笑话你。我哥哥如今走了,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找回来,就算找回来了。你们家怕是也被我哥哥的态度惹恼了,不见准再同意将你嫁给他。这门亲事儿怕是结不成了。”
卢雪妍抿起嘴角,垂下头,低声道,“你哥哥只是看不上我,倒也没错。”
“若不是他很早之前就看上了忠勇侯府的谢芳华,除了她,其余女子在他眼里都不是女人外,怎么会看不上你?”燕岚恨恨地道,“我就不明白谢芳华哪里好了?病病殃殃,连参加个宫宴都没等到开席就犯病回府了,那副德行,竟然得我哥哥念了多年,为她离家出走。更甚至竟然让铮哥哥不惜得罪皇上也要娶她。”
卢雪妍看着她,“那日忠勇侯府的谢芳华我也见了,虽然病病殃殃,但的确与众不同。”
燕岚哼笑一声,“她哪里与众不同了?不过就是穿了一件谁也穿不起的火狐披风,被谢氏的泼天富贵给栽培养育的,就是笼子里的金丝雀,穿戴的好看罢了!只知忠勇侯府荣华富贵,不知道忠勇侯府头上早已经悬的剑柄!等哪一日皇上满门抄斩了忠勇侯府,她就不会再得意了,仗着自己比宫里皇后公主们还尊贵的身份居高临下看人眼底了。”
卢雪妍一惊,连忙捂住燕岚的嘴,四下看了一眼,低声道,“岚妹妹,这话我们知道就行了,可不能在外面乱说。万一被传了出去,会惹祸的。”
燕岚立即住了嘴,拿开卢雪妍的手,看了她一眼,“怕什么?多少人都心里明白的事儿。还怕被说?”虽然如此说,但是声音到底是低了很多。
卢雪妍虽然刚从范阳进京城没多久,但对京中各府邸的关系和各人物之间的纠葛都了解了个七七八八。尤其是对于燕岚喜欢秦铮,而秦铮又和谢芳华被圣旨赐了婚,另外燕亭也喜欢谢芳华,因她离家出走,这才让燕岚更加对谢芳华不满含恨。所以,知道她的心思,见她听劝地不再大声说此事,便顺着她点点头。
“走吧!我们进去!”燕岚想起秦铮,心头一阵烦闷。
卢雪妍跟着燕岚往酒楼里面走,到门口时,她忽然问,“刚刚那个女子,你说认错人了?你将她认错谁了?”
“妍姐姐,我刚刚说你对右相府的李沐清一见倾心,你还不承认。我们刚才说话时可是都说了那女人的名字了。你却都没听进耳里去,一定是一直看着李公子来吧?才没注意我们说什么。”燕岚忽然揶揄地看了卢雪妍一眼,见她脸色泛起红晕,她心情忽然好了点儿,说道,“那个女人长得和铮哥哥身边一个多月前新收的一个婢女听音很像,简直就像是一个人。但是李公子说不是一个人。只是他的朋友。”
“铮二公子新收的婢女吗?”卢雪妍没见过听音,疑惑地道,“世界上真有长得很相像的两个人?但她若是铮二公子的婢女的话,怎么会和李公子是朋友?”
“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要知道,铮哥哥很宝贝疼宠他新收的那个婢女,年前狩猎,卢雪莹就因为说了她几句话,惹恼了铮哥哥,铮哥哥一怒之下就将她推给他向来不和的大哥为妻了。而且还让英亲王妃联合了很多夫人做媒促成了此事,连皇后都下了懿旨,皇上和英亲王当时都束手无策,只能促成了此事。所以啊,我觉得我也是认错人了。铮哥哥怎么能让她和别的男子跑出来外地?再说世界上的确是有很多相像的人,一母双生那些人不都是长得一样吗?”
卢雪妍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燕岚打消了疑虑,不再说话。
二人一起进了留香园。
谢芳华自然不会理会燕岚和卢雪妍在她离开后私下说些什么,她只一心赶路,出了城门后,快马加鞭。
李沐清想着如此天幕漆黑,夜晚夜色浓郁,伸手不见五指,多少女子夜晚都不敢走夜路,就算走夜路,也如燕岚和卢雪妍一般身后跟随很多护卫,可是偏偏,走在前面的那个女子丝毫不怕,短短的功夫,她先走了一步,就将他甩得没影了。不由摇头,同时催马快追。
深夜时分,来到了下一个城池。
谢芳华递了通关文碟,守城的士兵多看了她几眼,到底还是因她特殊的令牌放了行。
李沐清总算是在这空档追上了谢芳华,他身下的宝马已经是汗水淋淋,而他也是满头大汗,相反,谢芳华和她骑的马却是只出了些微薄的汗水,更显精神抖擞。
李沐清讶异,温声询问,“同样是一段路程,我竟奇怪了,你是怎么做到让人马不累的?”
谢芳华闻言对他道,“李公子,你这是要让我教你马术?”
李沐清眨了一下眼睛,“确实有这个想法。”
“那你得先拜师!”谢芳华转回头没什么情绪地道。
李沐清沉默了一下,莞尔一笑,“我是想学马术,但是不想拜你为师。”
谢芳华耸耸肩,“那就算了!你就在后面慢慢地追吧!”话落,提醒他,“不过我要提醒你,你的马顶多再跑百里,就受不住了。这里到清河还有最少两百里,你自己看着办吧!”话落,她催马走远。
李沐清站在原地停留了片刻,抿了抿唇,伸手入怀,放出了一枚信号弹。
不多时,一个黑衣人出现在李沐清的身边,“公子!”
“给我换一匹马!”李沐清吩咐道。
那人看了大汗淋漓的马一眼,点点头,退了下去。
李沐清等了片刻,不多时,那黑衣人牵了一匹马来到他面前,他接过马缰绳,翻身上马,沿着谢芳华离开的方向尾随而去。
寅时一刻,二人一先一后来到了清河。
城门口,谢芳华回头看了一眼追上来的李沐清,扫了一眼他已经换了的马,对他又认识了几分。右相虽然秉持文士之风,但到底李沐清与他爹不同,怕是整个南秦的各个城池,李公子都有他自己的势力。
李沐清对谢芳华笑了笑,抹了抹额头的汗道,“很久未曾赛马了,这一回来清河,可谓是过了瘾。”
谢芳华不说话,见城门打开,她松开马缰绳,对马儿道,“去城外找草吃,顺便等着我。”话落,只身进了城。
李沐清怔了一下,也有样学样地松开了马缰绳,对他的马道,“马儿,你跟着它。”话落,也跟随谢芳华身后进了城。
谢芳华瞅了李沐清一眼,没说话。
李沐清对她笑了笑。
守门的士兵奇怪地看了二人一眼。
此时正是黎明前夕,城内家家户户都关着门,店面未曾营生,商旅小贩也未有人走动。除了城内巡夜打更的人外,整个城里分外安静。
谢芳华走到一处背街处,对李沐清道,“我要去崔氏!你也跟去?”
李沐清无奈地看着她,“我说听音姑娘,我这大老远地一路骑马随你而来,自然要你去哪里我去哪里,与你相互有个照应,也好将你平安护送回京,有个交代。”
谢芳华看着他,“你知道我要去崔氏做什么吗?”
李沐清摇摇头。
“清河崔氏嫡出一脉,二老爷家的小儿子染了血毒,我去给他治病。”谢芳华道。
李沐清显然是早就做好的心里准备,闻言到是不曾惊异,只看着她若有所思地道,“据说中了血毒者无解。你能治得了血毒?”
“总要试试。”谢芳华看向崔氏所住的一条街,漫不经心地道。
李沐清笑了笑,“现在就去?那就走吧!”
谢芳华偏头看着他,眸光神色难辨,语调平缓却是有些冷冽清冷,“清河向来被皇室看重,历代皇后王妃大多出在清河崔氏,与皇室牵扯甚深,二老爷续娶的夫人的母族是当今皇上已亡的亲母族妹。此番要救的人,也就是她的小儿子。换句话说,破解血毒之法,皇上也很想得到。但是我还不想被皇上知道我能解血毒。所以……”
“所以,我必须守口如瓶!而且不能让清河崔氏的人知道我的身份。”李沐清接过话,看着谢芳华,眸光轻闪,“我们需要易容?而且还必须要悄无声息地去,悄无声息地离开,全身而退?”
谢芳华笑了笑,“李公子聪明!”
李沐清失笑,“难得你夸我!没问题!易容术我虽然不精通,但也是会些。”话落,她看着谢芳华,“或者,你易容术若是精通的话,帮我易容吧!”
谢芳华认真地看着李沐清,没说话。
“我爹可能对皇室忠心,但我未必,你该相信我。”李沐清看着她道,“从除夕夜晚,我帮你拿了那本皇上也要的,也算是欺君之罪了。所以,你到无需顾忌。”
“我不明白李公子为何要帮我!”谢芳华看向漆黑的天幕。
李沐清斟酌了一下,褪去温和,鲜有的清然,“大约是日子太无聊了,想做些什么。你做的事情正巧都有趣,我便跟着做了。到不为别的,你无需有负担和想法。”
“日子太无聊了?”谢芳华收回视线,谢云继也说日子太无聊,他们果然都是富贵舒坦的日子过久了,想过不舒坦的日子吗?她沉默片刻道,“既然如此,你就要听我的。”
“好!”李沐清颔。
谢芳华背转过身子,对着墙壁,在黑暗的阴影下,从怀中掏出东西,在脸上头上一阵忙活,她的动作极快,又是背着身子在阴影下,所以,李沐清只能看到她的手在动,却看不到她做什么,有些好奇,但又觉得很有意思。
不多时,谢芳华住了手,脱了外衣,转回头。
李沐清虽然自诩镇定沉稳,但看到她在他眼前扎眼就由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女换成了一个年老迈迈的老丈的模样,顿时睁大了眼睛。
“你过来,我帮你!”谢芳华对他招手。
李沐清回过神,仔细地看了她片刻,他自诩聪明,但也寻不到丝毫破绽,他不由敬佩,走近了些,唏嘘道,“你若是不开口说话,我还真以为你不是我认识的听音姑娘了。”
谢芳华不答话,开始给他易容。
李沐清静静地站着,只感觉一双纤柔的手在他脸上贴了一层薄薄的东西,那东西纤薄得让人想到某种东西,顿时蹙眉问,“你用的是不是人的……”
“不是,蚕丝做的而已。”谢芳华道。
李沐清轻舒了一口气,“不是就好!否则我估计几天吃不下饭。”
谢芳华嗤笑了一声,“李公子的手里应该不是从来没死过人吧?还怕这个?”
李沐清顿了一下,“那是不同的。”
谢芳华不再言语。
过了片刻,谢芳华将李沐清收拾妥当,对他道,“手拿出来!”
李沐清看了她一眼,慢慢地将手伸出递给她。
谢芳华给他的手也带了两个丝薄的膜,眨眼间,一双漂亮的手就变成了一双枯槁的手。
李沐清嘴角抽了抽,见她帮他做完一切放开他,也将自己的手易容一番弄成枯槁的模样,他盯着她看了看,又伸手摸了摸自己,以他的聪明,虽然没有镜子,但是也现了特别之处,就是她将自己易容成了一个老丈,将他易容成了一个老婆婆。他忍不住道,“我们……这是什么关系?”
谢芳华做完一切,见再无破绽,向崔氏走去,一边走一边道,“隐世的老夫老妻!”
李沐清身子猛地僵住。
“有问题吗?”谢芳华回头看了他一眼,“若是有问题的话,你可以不跟着我去。”
“自然……没问题!”李沐清摇摇头。
谢芳华转回身继续走。
李沐清沉默半响,挪动脚步跟在了她的身后。
走了两条街,来到一处绵延足足有一里地的府宅院落后门,谢芳华前后左右看了一眼,从怀中掏出攀墙锁,轻松地上了墙,转眼便跳进了宅院。
在她进入宅院后,攀墙锁从里面扔了出来。
李沐清立即接过攀墙锁,轻松地上了高墙,也跳进了院落。
谢芳华选择的这一处落脚之处正巧有一棵树木,二人落地之后,站在了树下,本就天幕昏暗,又因为树荫遮掩,所以,又因为动作轻巧,似乎没惊动府中的护院。
谢芳华站在树下,静静地观察这一处宅院,猜测哪个是主院。
李沐清低声道,“清河崔氏我以前来过一次,我知道主院在哪里。”
谢芳华偏头看他。
“我虽然没来过二老爷的院落,但是去过清河崔氏族长的院落。清河崔氏是几百年的望族。每房每院按照最初的设定,都是相同的。”李沐清解释。
“那你带路!先去找二老爷!”谢芳华低声道。
李沐清点头,当先向一处院落悄悄走去。
谢芳华跟在李沐清身后。对他的背影多看了几眼,有谁能知道右相府的李公子除了文武全才外,竟然还懂得夜行探路之事?比起平民家的孩子来说,富贵家的孩子其实才更不容易。
清河崔氏,几百年的名门望族,府中的护院自然是不少的,而且私自暗中养了府兵。所以,自然也堪比京城各大府邸的府宅,三步一哨,五步一岗。
幸好李沐清和谢芳华武功都极好,显然都是夜行之能手,所以,很轻松地避开了府兵,来到了二老爷的主院。
主院分外安静。
李沐清在院外停住脚步,看向谢芳华。
“你在这里等着!”谢芳华对他低声嘱咐了一句,越过她,进了院子,很快便来到了门口,从怀中拿出一根簪子,轻轻一跳,门栓被挑开,她悄无声息地走了进去。
李沐清见谢芳华如此轻易地便打开了门锁,摇了摇头,似敬佩,又似叹息。
主屋的大床上睡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幸好是冬日,盖得算严实。
谢芳华来到床前,挑开帘帐,伸手快速地点了那女子的穴道。
“谁?”那男子忽然醒来,只见眼前一抹黑影,顿时惊得低喝了一声。
“二老爷,老夫是受人之邀,前来给你的小公子解血毒的。”谢芳华立即转换成苍老的声音,“你可还记得和谢世子立的约?别惊动了别人!”
那二老爷本来要喊叫人,闻言顿时哑口,不敢置信地看着谢芳华,“你……不是三日吗?我入夜才到家,你……这么快?”
谢芳华点点头。
“你……你怎么救?”二老爷坐起身。
“老夫自有办法,只要你配合就行!”谢芳华道。
“怎么配合?”二老爷颤抖着问。
“有三点!第一,我需要一间暗室;第二,除了你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知道这件事情;第三,按照约定所说,哪怕你死了,这件事情也不能透露丝毫。否则,你清楚后果。”谢芳华比划了一个杀的手势,警告道,“我既然能悄无声息地进入你的家宅,你的房间,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杀了你。当然,杀你太容易了,主要是可以杀你家宅一门。”
“我信!”二老爷连忙道。
“你最好信!”谢芳华背转过身子,走出里屋,隔着门口的帘幕道,“你快些起身准备。老夫的时间有限,只一日,没那么多时间耗在你这里。”
“你既然是谢世子派来的,凭借谢氏和忠勇侯府,我自然不敢不信。你放心,只要能救活我的儿子,我是文人,最讲究信诺。”二老爷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快速地穿衣。
谢芳华不再说话,等着他。
不多时,二老爷穿戴妥当,看了一眼里侧她的夫人,担忧地道,“你将她怎么了?”
谢芳华重新走回到床前,从怀中掏出一颗药,掰开二夫人的嘴,给她塞了进去,二老爷想要阻止,她道,“只不过是昏睡的药,让她可以睡一日一夜。你的夫人太碍事儿,等我治好你的儿子,她自然也就醒来了。”
二老爷闻言点点头。
“走吧!你带路!”谢芳华道。
“我的书房里有一间暗室!”二老爷走到门口,伸手向一处地方一指,低声道,“那里就是我的书房,你先过去,我这就去悄悄去带犬子送到书房的暗室里。”
谢芳华颔,出了房门,对守在门口的李沐清示意,李沐清看了二老爷一眼,跟着谢芳华向书房走去。
二老爷自然也看到了李沐清,他定了定神,仔细地打量了二人一眼,见二人装扮显然就是一对老夫妻,虽然老迈,但是走起路来轻巧无声无息,显然是武功高绝。南秦历代帝王崇文尚武,文武兼备,举国民风也是如此。江湖上时常会出现一些能人异士,武功高绝隐世之人颇多。依照忠勇侯府的势力来说,请来这样的两个人来解血毒,他自然丝毫不稀奇。
眼看那二人轻巧地避开府卫,去了他的书房,他立即向他小儿子的院落走去。
不多时,便来到他小儿子的院落,推开门走了进去,惊醒了看夜的人,只听那人立即出声喝问,“谁?”
二老爷一怔,看清守夜的人,顿时蹙眉,“意芝?你怎么在这里?”
“父亲?”那人一愣,看着二老爷,“您怎么这时候来了?”
“我……”二老爷刚要回答,想起谢芳华的告诫,立即反问,“我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放心弟弟,怕下人照顾不好,便自己在这里守着了。”崔意道。
二老爷闻言缓和了神色,有些感动地拍拍崔意的肩膀,对他摆摆手,“你弟弟会好的,你去睡吧!”话落,他走到床前,见小儿子昏昏沉沉瘦成皮包骨的模样,几乎落泪,停留半响,伸手扶起他,放在了自己的后背上。
“父亲?您背弟弟要去哪里?”崔意芝并没有离开,见二老爷如此动作,立即询问。
“你别问了,快去睡,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二老爷对他命令。
“父亲,我既然碰到了,怎么能当做不知道?”崔意芝不赞同地看着二老爷,“您从昨日深夜回来就怪怪的,说弟弟会好的,会有人来救他,是不是救他的人来了?”
“让你别问就别问了,听话!这件事情不是你能过问的。”二老爷瞪了他一眼,见他垂下头,他缓和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意芝,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别看爹日日捧着书本,被人称作书呆子,但是有些事情,爹不是不懂,若是真不懂的话,也就不配做这清河崔氏的嫡子了。这件事你别插手了。你从现在起,好好地守在你弟弟这里,任何人来了,都不让探视。知道吗?”
“我娘呢?”崔意芝抬起头,看着二老爷。
“你娘睡着呢!我给她吃了昏睡的药,大约会睡一日夜。”二老爷道。
“难道您连我娘也不相信?”崔意芝抿唇,语气有些质问的味道。
二老爷脚步顿了一下,脊背有些许僵硬,沉默半响,微微叹了一口气,“你娘……权利心太重了。有些事情,爹不是不知道。”话落,他向门外走去,语气有些昏暗地道,“你向来很是聪明,相信你也不是不知道。”
崔意芝本来还想说什么,闻言住了口。
二老爷背着他的小儿子很快便出了房门。
崔意芝在昏暗的房间站了片刻,来到床前,轻声开口,“来人!”
“二公子!”外面一人应声出现,低低地应了一声。
“咱们府中来了何人?”崔意芝看着窗外浓郁的夜幕询问。
那人摇头,“回二公子,未曾见到有人来咱们府。”
崔意芝眯了眯眼睛,“不可能!”
那人沉默不语。
“暗中去盯着,看我爹去了哪里,回来告诉我。”崔意芝吩咐。
“是!”那人出了院落,跟随刚离开的二老爷而去。
不多时,那人回来,低声禀告道,“回二公子,老爷带着三公子去了书房。的确如公子您所说,咱们府中是来了两个人,但是属下查探不到那两个人的任何消息,只远远看到了两个人影。武功显然很高,避开了咱们府中的所有府卫。属下怕被他们现,没敢靠近。”
“你没靠近是对的。”崔意芝站在窗前思索片刻,吩咐道,“将府中再安排多一倍的人手,尤其是密切注意书房和我爹的动向,另外在府外也安排人手,今日一日外加晚上一夜,有任何风吹草动都来禀告我知晓。”
“是!”那人垂应声。
崔意芝摆摆手,那人退了下去,他看着窗外,久久站立。
------题外话------
今日上墙:安静地午后,lv2,贡士:“告诉自已:不管如何,勿忘初衷!”
今日上墙者:我尤记得,第一本文几个人看,我依然写完;第二本文刚开文就现怀孕,写到生前半个月完结;第三本文做完月子后没休息就开始,自此落下了腰疼;第四本文因为出版跟不上更新日日被攻击谩骂直到我和出版社大闹起来完结才结束;第五本文被人嘲笑圣母白莲花吐槽裹脚布,我依然写出了我最想写的故事和最完满的结局;第六本书顶着网络流量下滑和纨绔没出版完以及快到年底忙以及大家一再追问新文下而换了个风格重头开始。这么些年,我从未忘记走过的这些路,陪伴过我的那些人。喜欢才是我最大的坚持!
所以,月票算什么?亲爱的们,从今以后你们帮我数!一张也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