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的三更还是老时间,早上九点,晚上七点和十一点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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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茨真情流露,仿佛陷入了自己的回忆:“由于在艰辛工作的同时熬夜学习音乐,投入所有心力创作歌曲,我的身体和精神渐渐无法承受,健康开始变差,频繁受到病痛的折磨,平时注意力也无法集中,用邻居和工友们的说法就是浑浑噩噩,如同还没有从梦中醒来,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他们劝我放弃音乐,认为再这样下去,不超过五年,我的身体和精神就会彻底崩溃。虽然他们都承认我的音乐、我的歌曲还不错,但一致认为我无法靠它们养活自己,养活我的母亲,我的弟弟妹妹们。”
“生活的艰难,环境的压力,身体和精神的极限,以及家庭无形的负担,让我难以喘过气来,开始萌生放弃音乐的想法,因为我不是一个人,我还要肩负起许多责任。”
略微哽咽的描述让在座不少成功的音乐家,以及努力中的乐师和音乐学生们感同身受,想到了自己过去的或正在经历的音乐道路上的艰难险阻,那种无处不在的压力,那种发自内心的疲惫,没有过类似体验的人是难以共鸣的。
当然,他们都承认,比起弗朗茨遭遇的困难,自己面对的一切要轻松很多,于是乐师和音乐学生们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坚持和努力下去,争取有朝一日能够以弗朗茨这样成功的姿态在音乐会的舞台上回忆往事,这是一种感慨也是一种荣耀!
在他们心目中,弗朗茨已经能够算是成功,因为他的钢琴技巧很出色,他的歌曲形式推陈出新,这些都是有耳共闻,让人不得不承认的,而且在自身实力的基础上,他还得到了伊文斯先生极高的评价!
被一位顶尖音乐家如此褒奖就意味着他在音乐界打响了名头,即将成为真正的音乐家,就像当初被克里斯多夫先生赞美的伊文斯先生一样。
路西恩对于弗朗茨的经历也是颇为感触,自己如果不是危险中提升了精神力,让记忆力变强,精神变得充沛,那么即使有灵魂图书馆,在熬夜研究解析魔法的同时,恐怕也很难学好音乐基础。这样哪怕有《命运交响曲》等伟大的音乐,也不敢拿出来自爆其短。
看到伊文斯先生、克里斯多夫先生、维克托先生都微微颌首,弗朗茨视线似乎模糊少许,继续充满感情地道:“当我决定放弃音乐的时候,心里最初是又轻松又失落,于是准备去平民音乐厅听一场便宜的音乐会,作为告别音乐道路的祭奠。”
“可是我低估了我对音乐的热爱,当一部部奏鸣曲、协奏曲和交响乐曲在乐队手中倾泻出来时,我难以克制地悲伤和绝望,如果没有音乐,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剧烈得仿佛让我快死去的痛苦中,我选择了起身,艰难地走向大门,不想再听着与我无关的旋律,不想再犹豫不决。”
“当我在优美的旋律里走完过道,站到大门边时,恰好这部交响乐曲结束,掌声掩盖了音乐,似乎昭示着我音乐道路的终止。巨大的失落击中了我的心灵,于是我转过身默默祈祷,诵念诗歌,对音乐做最后的告别。”
弗朗茨渐渐激动起来,挥舞着双手:“光明似乎彻底消失,灰暗完全笼罩我的人生,可就在我拖着失望黯淡的灵魂和躯体回头推开大门时,当当当当,简短有力又激昂震撼的音符突然出现!它像是在敲打着我的心灵,让我既感到恐惧,又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战栗。”
“接下来的旋律狂风暴雨般袭来,压得我喘不过气,仿佛生活的艰难、身体和精神的不佳、无形的家庭负担彻底爆发,想要将我摧毁,可是在暴风雨中,我听到了呐喊,听到了永不放弃的坚定,一段段旋律如同一支支投枪在宣告着战斗的勇气。”
“我仿佛听到了伊文斯先生您蕴含在音乐里的拷问,我是被生活打败,还是自己选择了屈服?是生活让我放弃,还是我自己放弃了音乐?面对困难时是找着种种理由让自己软弱,还是像一名骑士一样浴血前进,直到死亡,永不退缩,永不放弃?”
“不,我决不对困难屈服!等到辉煌的胜利篇章结束,我已经找到了答案,像个疯子般在音乐厅大门附近呐喊,心里充满了力量。这天之后,我辞去了其他工作,做起了一直瞧不起的吟游诗人,因为只有它能够让我在保证家人活下去的同时学习音乐。而不管后来遭遇了多少歧视、打击和磨难,我再也没有想过放弃,每当疲惫和无力的时候就给自己弹上一曲《命运》,弹上一曲《悲怆》。”
弗朗茨收回加强语气的双手,声音放缓道:“随着我用吟游诗人身份唱出的歌曲受到人们的喜爱,收入渐渐丰厚,多位贵族也聘请我加入他们的私人乐队,终于让家人过上了不错的生活。”
“等到弟弟和妹妹成为学徒,有了属于自己的人生道路和赖以生存下去的手艺后,我将绝大部分积蓄留给了家里,真正没有负担地追寻起音乐的梦想。”
他右手按在胸口,异常尊敬地鞠躬行礼:“而这一切都因为伊文斯先生您,没有您蕴含在音乐里面的人生理念和呐喊拷问,我无法找到支撑自己走下去的力量。您是我人生的导师,我的第一场真正音乐会能够有您旁听是我最大的骄傲和荣耀。”
“再次感谢您,伊文斯先生。”
在座的音乐家、乐师、学生们发自内心的鼓掌,热烈如同潮水,既是为弗朗茨的坚持,又是为音乐的力量。
路西恩感慨地道:“主要还是在于你自己的坚韧。”
接下来,克里斯多夫和维克托也点评了弗朗茨的歌曲,都给予了不错的评价。
被真正肯定的喜悦和激动让弗朗茨接下来的交响曲彻底展露出独属于他自身的风格,虽然还很稚嫩,还远远称不上出色,但蕴含在音乐里面的希望和期待就如同春天的田野般浑然天成。
静静欣赏弗朗茨交响乐时,演奏厅大门进来三位女士,一位明艳娇美,厚唇火发,一位褐发碧眼,甜美娇俏,一位气质成熟,黑发丰满。
菲丽丝、艾琳娜和格瑞丝听说路西恩回来,不约而同赶到了协会。
见到坐在第一排的路西恩后,三位女士都轻轻松了口气,果然是他。
路西恩直觉敏锐,回头对她们微笑了一下,并竖着食指挡在嘴唇上,示意她们先安静地听音乐。
比起以前,菲丽丝这位贵族少女成熟了很多,显然跟着维克托的游历以及自己举办音乐会的经历,让她迅速摆脱了稚嫩;艾琳娜外貌变化很大,长发盘起,甜美中透出成熟韵味,脸上带着少许疲惫;格瑞丝则没有了斯图尔克时那种又压抑又得意的矛盾徘徊,一举一动很是轻松自在。
可三年的时光,尤其是二十岁左右的三年时光,对普通人类而言,足以遗忘很多人很多事情,虽然路西恩的名字常常出现在音乐界中,出现在报纸之上,但她们还是感觉到了一种淡淡的陌生和隔阂。
路西恩也同样感觉到了。
…………
弗朗茨的小型音乐会之后,路西恩与他约好了第二天讨论诗词转换歌曲的事情,然后与维克托、菲丽丝他们一起返回了熟悉的吉苏区斯内瓦街12号——维克托要举行私人午宴,欢迎路西恩归来。
在维克托去吩咐管家艾斯先生时,一路上沉默不语的菲丽丝和艾琳娜终于开口道:“欢迎回来,路西恩。”
许久不见,她们忽然不知道该找什么话题,该用什么样的态度与路西恩相处。
“伊文斯老师,谢谢您的信。”格瑞丝则趁机表达了自己的感激。
路西恩见状,笑着摇了摇头,谈起自己的旅行见闻和遇到的有趣事情,排解无形的隔阂和压抑的气氛。
渐渐的,菲丽丝和艾莉娜开始有说有笑,恢复了一些以往的态度。
就在这时,佣人打开房门,一位壮硕宽大的妇女穿着撑得紧紧的长裙跑了进来,一把抱住路西恩:“小伊文斯,你总算回来了!我还担心你路上遇到了强盗、野狼……”
艾丽萨一边说一边拿出手帕不停抹着眼角的泪花。她从维克托打发来报信的佣人那里知道路西恩回来后,急冲冲拖着乔尔和刚好放假休息的艾文赶了过来。
“艾丽萨,你放开小伊文斯吧,他可是一位准骑士,还怕什么强盗和野狼。”乔尔无奈地对着路西恩摇了摇头,然后笑道:“欢迎回家,小伊文斯。”
贵族的生活并未让乔尔的老去减缓,过去积压下来的问题开始凸显,金色短发愈发稀疏和花白,皱纹也渐渐多了起来。
“我一直很想念你们。”路西恩情绪有点波动地道。
乔尔低笑一声,回头将艾文拉了过来:“还不给你的路西恩哥哥打招呼?”
艾文是路西恩遇到的熟人里面变化最大的,长出了好大一截,比路西恩还要高一点,童稚的脸蛋成为了青春的脸庞,嘴唇上方和下巴有着明显的青色胡渣,继承了父亲英俊相貌的他与约翰有着四五分相像,但看起来更加结实健壮。
看着路西恩,他显得很拘束很腼腆,仿佛在面对一位陌生人,头埋得低低地道:“欢迎回来,路西恩大哥。”
三年对他这种小孩子来说,几乎是人生的三分之一——前面五六年记忆很少,羞涩和陌生在所难免。
…………
一番见面后,由于受不了艾丽萨婶婶努力给自己介绍结婚对象和唠叨孩子问题,路西恩起身去洗手间,而这时格瑞丝悄悄跟了上来。
“老师,我有一件事情告诉您。”格瑞丝声音压得极低。
路西恩疑惑地看着她:“什么事?”
“我来到阿尔托后,曾经有位小丑打扮的人暗中向我询问您的事情。”格瑞丝直接说出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