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
又一天。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这天早上，清水乡一个简陋的招待所内，董学斌掀开那被洗的有些泛黄的薄被子下了床，出去打了一壶热水，回来后简单刷牙洗漱拾掇了一下自己，这才拿上包下了楼，准备出门儿。
楼下，招待所女服务生迎面走来。
“啊，董县长。”
“哦，小黄，起的够早的。”
“您都起了？怎么没叫我？还没给您打水呢。”
“呵呵，昨天来不及回去住一宿而已，不麻烦你们了。”
“怎么叫麻烦，不麻烦的，姚乡长特地吩咐了的，我，那我给您热早饭去，都准备好了的，就是怕您没起床，刚才我也没敢叫您。”
“谢谢你们了，不吃了。”
“不行呀，不然领导该批评我啦。”
“他们要是批评你，你打电话告诉我，我批评他们，呵呵。”
“您工作这么累，不吃早饭不行的，我去拿，马上就回来，两分钟之内，真的就两分钟之内。”
“得嘞，那谢了。”
“您别客气，应该的。”
小黄赶紧小跑去拿早饭了，不多时，董学斌捏起早饭大步走出去上了路边的车，关上车门后，他就往嘴里塞了一个热乎乎的包子，一边嚼一边踩下了油门，直奔中科院实验基地的选址。
九点。
清山脚下。
这边已经被圈起来了，用地被打上了围栏。里面堆满了施工材料和一些卡车吊车，早动工很多天了。
现场，姚翠等乡领导和中科院的同志都在。
董学斌下了车招呼了一声，“都来了？”
乡书记忙笑呵呵迎上来，“董县长，正等您布置任务呢。”
董学斌笑着摇摇手，“我布置什么，还是听中科院同志们的意见吧。”
那中科院实验基地的其中一个负责人道：“董县长客气了，我们只管技术方案上的问题，其他的指挥工作还是你们当地政府做主。”顿了顿。他道：“来之前钟院士已经嘱咐过我们了，意见有分歧的时候还是尊重当地政府的意见，呵呵，规划也大概做完了，我们现在就是配合了。”
董学斌微笑道：“是你们太客气了，我们这一帮大老粗也不懂什么精密科技，要听我们的就乱套了，主要还是以你们为主，要打什么隔音层或者某实验外墙特殊材料的话。你们只管跟专项小组的人提，让他们去沟通实施。这种重要工程一分一毫都不能差，我们的人要是在执行上出了问题，你找我，我问责下去。”
双方都客道了几句。
这次的合作，当地政府和中科院那边都很有默契。
交流过后，一辆运载着特殊材料的军用卡车缓缓驶来，上面都有军人押送的，虽然没有荷枪实弹，可那一身军装还是给了在场人不少压力。中科院那负责人一看，就跟董学斌告了个辞，赶紧上去签收了，并且带着中科院几个工作人员检查了一遍，确认没问题后，军人才卸车。
那些八成都是比较保密的材料或者重要设备，董学斌即便是专项小组的组长。却也是接触不到的，他好奇心也没有那么重，就走去了另一边，在现场视察了一圈儿施工进度。现有很多建造进展都跟普通盖楼的程序不太一样，比如地基，比那边的宿舍工程的地基要深了无数倍，而且里面好像还打了几层叫不出名字的填充物，有白色的，有粉色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防辐射的物质。
“姚乡长。”
“董县长？”
“呵呵，来一下。”
董学斌单独叫来了姚翠，道：“我也监督这边一个月了，规划方案之类的也都定了，今后也不会有问题，开展施工就可以了，嗯，我县里还不少事，也不能天天在这边盯着，所以这个工程的实际负责人主要还是你，你离得近，也多费费心，有问题再报专项小组或者县里，还有，这些材料啊，施工方式啊，都让中科院的同志自己搞，咱们不用问，也不用知道，至于保密工作你们也得做好，周围已经圈起来了，避免有闲杂人等进入，这个一定得注意。”
姚翠还像个秘书一样，拿出一个小本子一一记下来，“好的，我明白。”
她今天穿了身很正式的女士西装，颜色也比较深，看上去挺沉稳的，是越来越有个副乡长的样子了。
董学斌也替她高兴。
铃铃铃，铃铃铃，电话来了。
拿出来一看，竟然是自己岳父谢国邦打来的，董学斌不禁脸色一肃，也带上了些紧张，转身走远了一些避开了人群，这才接了电话。
“喂，爸。”董学斌咽了口吐沫。
岳父的声音依旧古板，“说话方便吗？”
董学斌看看周围，“方便，您说。”
谢国邦一嗯，“手头的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董学斌道：“都挺好的，招商那边项目都落实了，宿舍工程和实验基地项目也开展了，都没问题，早步入正轨了。”
谢国邦说道：“好，那你准备一下工作交接吧，把手头的事情整理一下，行李也收拾收拾。”
“呃，您是说……”
“你下基层锻炼也五个月了，该回来了。”
董学斌虽然已经得到了韩晶的保证，但当听到谢国邦这么说的时候，心情还是很激动的，“谢谢爸。”
“不用谢我，是你应得的，一个才上任几个月的干部就凭借一己之力扭转了全县的局面，几乎摘掉了国家级贫困县的帽子，这样的干部不提拔，那提拔什么样的干部？”谢国邦对董学斌的工作能力给予了高度肯定，随即又难得笑了一声，“而且要是再不把你调回来，我耳膜都快被慧兰她妈给说破了。”语气一顿，“拾掇拾掇，准备回来吧，家里人也都挺想你的。”
“嗳。”
董学斌心里很甜，他岳父岳母对自己确实是真的好，这也让他又一次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谁说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婚后的家庭问题会矛盾频出？很多时候还得从自身上找问题，而且有时往往层次越高的家庭，待人处事上反倒会比较宽容，比较有气度和通情达理。
挂了电话，董学斌也没有再视察了，跟乡干部和中科院的同志打了个招呼，才走向自己的车。
姚翠跟过去送他。
董学斌看看她，低声道：“以后，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你找姜县长，不行的话给我打电话。”
姚翠一愣，“学斌，你这什么意思？”说完，才反应过来，“你要高升了？这么突然？要去哪里？”
董学斌道：“京城。”
姚翠笑道：“衣锦还乡，恭喜了。”
“得了，我还舍不得这边呢，尤其你这个老同学，特别舍不得你，呵呵。”董学斌玩笑了一句。
姚翠乐了，“少消遣我，你还舍不得走？心里八成美坏了，我还不知道你？说吧，什么时候吃散伙饭？”
“散伙饭……怎么那么难听啊？”
“要好听的就叫功成身退饭。”
“呵呵，应该就这几天，到时候我联系大家。”
“好，我等着，唉，真替你高兴。”
……
午前。
单位。
董学斌回了县委大院。
刚从车上一下来，周围就有不少干部和科员纷纷迎上他。
“董县长。”
“恭喜了。”
“听说您要高升了？恭喜恭喜。”
估计是上面有通知下来了，大家也都陆续知道了，这种事也瞒不住，稍微走个市组织部的程序，下面基本上就会露出风声了，而且董学斌在浈水县做出的成绩也有目共睹，他的升迁大家虽然惊讶，却也并不是太意外，这么大的几份政绩堆在一起，足够董县长破格提拔了。
董学斌回答的很稳重，“还没定，我这边还不清楚呢，不过谢谢大家。”
……
楼上。
董学斌去了县长办公室，姜芳芳正在自己泡茶喝，闻着那茶香，正是董学斌当初送她的大红袍。
“姜姐。”董学斌坐下了。
姜芳芳笑笑，推给他一个茶盅，“要走了？”
董学斌摸过来一口喝掉了，嗯了一声道：“可能回京城。”
“单位定了吗？”姜芳芳问。
董学斌摇头，“还不知道，应该是个虚职。”
姜芳芳略有些感叹，淡淡抿了口茶，抬头看着他道：“我还以为你起码要留一年到两年呢，没想到连半年都没到。”
“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的？”
“您母亲那儿我或许不能经常去了。”
“没关系，有空回来看看就行。”姜芳芳郑重道：“浈水县永远是你的家，老百姓也应该永远记着你的好。”
“言重了您，我其实就是舍不得您。”董学斌感触道：“要不是我爱人快生了我得回去盯着，不然我真想留下给老百姓真真在在地再多做些事，反正……唉，不说虚的了，您以后要有需要我的地方，只管给我打电话，虽然京城离得远，不过我可不想跟你断了联系，一趟飞机也才几小时，得空儿我肯定回来。”
姜芳芳笑着一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