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仙界,修炼密室中。
罗丰浮空端坐,双手平展,以他为中心,房间内半边为光明,半边为黑暗,两者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相互之间并不干扰,如阴阳鱼般流转不息。
蓦地,罗丰左手捏剑指,右手化刀掌,分别涌出相似却又不同的剑意和刀意,牵引光明和黑暗,各自形成剑器和刀器,不断回旋交错,前者纷纷扰扰,后者缠缠绵绵,充斥灾数命劫的刀气与圣煌辉耀的剑气正面相撞,诡异地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反而在宽敞的密室中拉出一条分明的界限。
罗丰将双手合并,刀意与剑意随之相互融合,光明与黑暗彼此穿插渗透,渐渐有衍化成混沌的趋势,看起来就像是一团墨汁流入了清水之中,漆黑色的刀气向四方弥漫,将一抹化解不开的黑色抹在了天地之间。
但罗丰想要的可不是混沌之意,强行中止光暗的融合,身上涌出圣极大道与秽绝大道之力,分别冲入剑气与刀气中,使两者的力量不断提升,直直攀向极端。
阴之力与阳之力虽然能共融共存,但若彼此臻至极点,化为纯阴无极和纯阳无极,那彼此便再难融洽,便似那类极端信仰的信徒,眼中容不得半点污迹,放不进一粒沙子。
原本和平相互的两股力量立即剧烈冲突起来,彼此排斥,如同水碰见油一样,混沌之状立即消散,光暗之间相互吞噬,恨不得将对方彻底消灭,力量隐隐有失控的迹象。
这时,如意截天手飘忽而现,往纠缠成一团的元气轻轻一拍,立时尘归尘,土归土,光暗被完整地分割开,好似冥冥中存在一条不可跨越的界限,使得两者无法逾越。
抓准时机,罗丰分别掷出一剑一刀,以两件法宝为媒介,吸纳刀气和剑气后,再同时施展绝招,只见超胜一切,斩绝万物的一刀斩破虚空,将一切天机的后着变化彻底斩断,而大繁归简,破灭万物的归元剑气横扫四方,将一切物质彻底粉碎归于虚无。
一者由繁入简,一者由简入繁,剑招与刀招之间存在莫名的配合,使得双招相互融合,一刀一剑,横贯天地,仿佛中流砥柱,任凭风吹雨打,岁月腐朽,我自岿然不动。
刀剑意境不断攀升,力量无限突破,仿佛永无止境,所有的光明与黑暗、圣极与秽绝、剑气与刀气都凝成了一个极点,并且不断的缩小,直至虚无。
就在极点从有到无转化的瞬间,暴乱的波动扩散而出,摧毁大道法则,罗丰心知难以为继,若是强行推动转化,只会引发爆炸,而且爆炸的威能怕是要毁灭整座瀛仙宗的基地,不得不中止试验,分化刀剑意境。
极点逆向扩张,一刀一剑从中跃然而出,如一道霹雳炸落,插在地面上嗡嗡作响,暴乱的元气横扫而出,但早有准备的罗丰运转阴阳之力,将其消融,散化为无。
“还是失败了,不过思路是正确的,只是作为承载力量的媒介脆了些,想要抗住圣邪合力带来的反噬,至少也要中品宝器才行,中品宝器勉强能承受一次反噬,下品宝器连一次都承受不住,换成上品宝器能承受的次数应该更多一些,而最好的还是道器。”
罗丰平复翻腾的气血后,开始检讨此次试验的错误。
在瀛仙界待了半个月,他借助通天古书反哺出的道种文字,以及晋级问道境时得到的大道馈赠,很快将圣裁剑诀和天罚刀劫修炼到了小成。
不过无论方法多么巧妙,多么高深,说到底这仍是个取巧速成的路子,自然留有隐患,比不得那些扎扎实实,一步一脚印的修行者,但相比以前要好得多。
如果说,以前的罗丰是依样画葫芦,老老实实按照套路出招,每一招每一式都显得僵硬,破绽百出,那么现在的罗丰则是能灵活运用招式,不再拘泥于道路,但于根本意境上仍是依样画葫芦,没有形成独属于自己的剑意和刀意,仍是效仿前人的痕迹。
简单的讲,以前的罗丰是外在和内在都是死物,现在的他终于将外在练成了活物。
对此,罗丰并不在意,他不是剑修或刀修,也不追求剑道和刀道,不讲究诚于剑或诚于刀,剑法还是刀法对他来说没有差异,只是用来追求大道的工具,只要有利便会继续使用,一旦失去作用,便会毫不可惜的抛弃。
何为本,何为末,他分得很清楚。
一些人眼中万分珍贵,值得性命追求的事物,在另外一些人眼中,或许只是个弃之如敝履,唯恐避之不及的脏物。
到如今,《圣裁剑诀》和《天罚刀劫》的三大绝式他皆能使用,唯有最终的极招仍有几分苦涩,需要耗费时日进行磨练,或者等待修为的进一步提升。
除了修炼这两门武学外,他将更多的时间放在了钻研圣邪共体上,随后他便发现,以自己的根基和境界,修炼圣邪共体没有可能,近乎无限的力量带来的是无穷尽的压力,只要一瞬,就能令他的肉身彻底崩溃。
或许晋级了五重界王境,配合对应的界域之力有一丝实现的可能,但眼下是不用妄想了,当然最好的还是等晋级了六重长生境,拥有无限回复的精元,那把握就更大了。
罗丰不是死脑筋的人,既然圣邪共体难以实现,那便退而求其次,改为圣邪共招,将承载压力的媒介由自己的肉身转移到法宝上。
圣邪共体与圣邪共招有着根本性的差别,前者影响的是功体,一旦成功,哪怕一拳一脚,都拥有震天撼地的莫大威能,而后者影响的仅仅是这一招,换成其他招式便失去了效用。
最终罗丰选择的试验对象便是《圣裁剑诀》和《天罚刀劫》,因为两者同根同源,在最后一步圣邪极力的融合上,能极大程度的削减难度,而且《圣裁剑诀》的根本恰好是圣极大道,而《天罚刀劫》也并不抗拒秽绝大道——当一方天地步入衰亡时,便会引发灾劫,因此秽绝大道和劫难大道存在一定的重叠区域。
如果换成《诛邪剑诀》就不行了,其剑意诛灭万邪,转化毒秽,一旦合招,就会将另一边吞噬掉,注定只能单独使用,不能与别人配合。
试验的过程非常顺序,毕竟在过去的时空里,罗丰曾利用造化残玉在意识世界中推衍了数十年,对各种可能遇到的问题都设想过解决的办法。
他以阴阳神霄功为基础,催化刀剑之招,并利用如意截天手强行阻止两者的融合,然后汇入剑器和刀器之中,隔绝阴阳化太极或者光暗化混沌的可能,接着再加持大道之力,分别催至极点,最后以《圣裁剑诀》和《天罚刀劫》共通的根源为基点,将两者融合,达成圣极合力。
这一过程并非不可复制,只要修炼者具备先天阴阳大道、先天截运大道以及一对属性对立的先天大道,再搭配两套存在联系的上乘武学,就能依样画葫芦。
圣邪合力的难度并非在于实现的技巧,而是前置条件,若自身不具备这样的条件,哪怕境界再高,修为再深,也没有实现的可能。
罗丰最终没能成功,只是因为承载圣邪之力的法宝不够坚固,难以抵挡反噬的力量,而不是技巧上的问题,对此罗丰也无能为力,只能期望将来能得到一些更上乘的宝器。
如今被他用来实验的法宝,一者是阴阳雌雄剑,本身是中品宝器倒也勉强承受得住压力,可另外一件得自瀛仙宗馈赠的流火之刃仅是下品宝器,终究力有未逮,不堪重负。
羽化宗能十分大方的满足罗三的要求,是因为其弟子多为剑修,而且陨落的强者不少,匀出一柄中品剑器不算困难,可瀛仙宗陨落的强者本就不多,其中也没有几个是专门修炼刀法的,即便他们有心想要报答罗丰的恩情,也找不到合适的礼物,最终只有一件流火之刃,勉强符合要求。
流火之刃的本质是将火焰凝固成流水的形态,同时兼具水火的特点,而将两种对立的能量统合起来,某种意义上也符合阴阳大道的意境。
“不知道瀛仙宗何时能才能将魔族扫荡干净,若来不及的话,干脆等到月末,利用时空壁垒变薄的机会穿越回羽化界,将罗三留在那边,又无法感应到他做了什么,着实叫人担忧。”
瀛仙界的魔军虽然已经被击溃,但还有余孽幸存,躲在各个角落中,而只要此方界域还有一只魔族活着,瀛仙宗就不算是彻底掌握此界,无法像之前万兽界的魔军一样,进行大规模的转移。
罗丰曾帮助瀛仙宗一起追杀魔军,消灭他们最后的反抗力量,并联手斩杀了最后一名残存的魔王,用通天古书吸收魔魂后,回馈出一枚刚之道种。
目前,瀛仙宗修士大部分都在疗伤,恢复在之前大战中所受的伤势,只派出一小批人利用瞳术、占术等手段搜索躲藏起来的魔族。
“如果实在来不及,干脆便以刚之道种辅助炎帝圣王拳的修炼。”
罗丰正琢磨间,忽有一道灵识波动通过唯一的缝隙,传入密室。
“是司空玄,在这个时间段里来找我……看来是除尽所有的魔族了。”
罗丰收起阴阳雌雄剑与流火之刃,推门而出,果然就见司空玄站在门旁,开口道:“方才有门人回报,找到了魔族最后的藏身处,并已尽数消灭,瀛仙界已经彻底纳入掌控。”
“哦,是怎么确认魔族被全部消灭?”罗丰问道。
究竟潜藏了多少只魔族,瀛仙宗也难以统计,只有一个大概的数字。
“有异象诞生,据说在杀死那批躲藏的魔族后,天空中突然降下光柱,接着就有一物凭空出现。”
司空玄伸出手来,掌心处有一颗看起来仿佛晶石的东西,他解释道:“此物名为破界之心,只有在彻底征服一方界域后,才会出现,至于具体的作用,你摸一下便知道了。”
罗丰伸出手,轻轻触摸了这块破界之心,瞬间就有一大串讯息流入脑海。
讯息中讲述的内容,正如司空玄所说的那般,只有当消灭全部的魔族或者人族时,破界之心才会出现,而且一方界域只有一块,通过这块破界之心,可以召唤一名外界的生灵,且这名生灵的境界不得超出界王境(魔族则是不得高于王级)。
当破界之心出现后,本方界域的出入限制将会更改,由每月两次的限定数量,变更为每半月一次的不限定数量,起始时间以破界之心出现的时间点为基准。
罗丰思索道:“这种讯息的透露,简直就跟解释某种游戏的规则一样。”
司空玄露出期许的笑容,摇着扇子道:“比起游戏,更像是赌局。”
“无论是哪一种都差不多,游戏可以作弊,赌局可以出千,既然有规则,就一定存在漏洞。”
“这场战争给我的感觉,倒是同我们在地皇陵的太虚幻境极其相似,这其中的猫腻……”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明了对方心中的猜测,一切尽在不言中。
罗丰道:“若参照地皇陵的规则限制,进入前必须符合实力的要求,但在进入之后,则不受限制,羽化宗的凌云绝便曾在太虚幻境中晋级天人。”
司空玄摇着羽扇道:“但两者之间存在差异,不能照搬。晋级天人只是一口气的工夫,只要事先积累足够,强行压制着修为,等到进入太虚幻境后再行突破,不过是一盏茶的工夫。可界王境修士想晋级长生境,遭遇的精元衰劫期限都是以年为基础,若不能迅速度过,不仅无法成为助力,反而要分出人手进行保护——除非这人本身已经在渡衰劫,而且已经到了末尾。”
罗丰道:“可以换个思路,既然无法召来即将突破境界的强者,那不妨召来拥有越阶实力的强者,尽管符合不超出界王境的限制,战力却不能用境界进行衡量,瀛仙宗可曾有这样的强者?”
司空玄皱眉道:“似乎并没有这样的人物,不仅要有越阶之能,而且境界恰好在五重境,说实话,界王境的强者本就不多,至少在我的认知里,并没有符合标准的对象。”
六道宗倒是不乏这样的强者,月湖真人和素媚的师傅灵璇真人都符合要求,但这枚破界之心是瀛仙宗付出巨大代价才得到的,罗丰没有开口索取的立场,毕竟若召来一名本门的强者,这名强者无疑会以保护自家门派的弟子为优先,就算司空玄愿意还罗丰人情,赠送召唤的名额,其他瀛仙宗修士也绝不会同意。
“有了!既然找不到符合要求的修士,那干脆不找人,就召唤本门的护法神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