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再等两日了。”
陆景行站在栅栏外,伸手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污垢,“一有机会,我便带你离开。”
李怀玉乖巧地任由他擦脸,笑嘻嘻地道:“你能把他们带出去,我就谢天谢地了。”
干净的手指一点也不怕脏污,拭了灰又擦了泥,最后温柔地停在她脸颊上,轻轻摩挲:“说什么傻话。”
“不是傻话。”怀玉道,“陆景行,你能把他们带出京城,下辈子我还跟你拜关二爷。”
凤眼微眯,陆景行有些恼:“那更不带了。”
“嗯?”怀玉皱眉,“为什么?”
“下辈子遇见你,我一定直接拉你拜堂。”他吊儿郎当地道。
翻了个白眼,李怀玉道:“你上回还说对我有想法是眼瞎。”
“是啊。”陆景行很认真地点头,“下辈子我说不定就投胎成了个瞎子。”
一脚踹在栅栏上,怀玉骂他:“老子都要死了,你能不能说点好的?”
“我说好的,你听吗?”
“听啊,谁不爱听好话?”
“好。”陆景行点头,抬眼深深地看着她,语气陡然正经,“我想娶你。”
清朗如玉的声音传了老远,字句深情,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皂底锦靴停在牢房的拐角处,江玄瑾抬眼,眼神陡然冷冽。
目光所及之处,陆景行靠在栅栏边,手还放在李怀玉的脸上。若不是有栅栏隔着,他许是要把人拥进怀里。
李怀玉傻愣愣地道:“你还真说啊?”
“嗯,你考虑下呗?”陆景行勾唇,“看在我这么诚心诚意的份上。”
怀玉愕然,隐隐觉得他好像不是在说笑,心跟着就紧了紧,眼神下意识地移开。
这副模样看在外人眼里,就有了股欲拒还迎的娇羞之意。
李怀玉和陆景行是什么关系,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也知道。但,这还是头一回直接撞见,这般的亲密暧昧,还真不愧是入书入传的“郎豺女豹……”
眸色幽深,江玄瑾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狱卒。
那狱卒吓得肝胆俱裂,忙不迭地跑出去朝陆景行道:“陆掌柜,时辰到了,您请吧。”
正说着话呢就被人打断,陆景行侧头,微微皱眉:“不是说可以停留三炷香?”
要是紫阳君没来,别说三炷香了,五炷香都可以。但……一想到君上那眼神,狱卒一边抖一边摇头:“您还是先请吧。”
察觉到不对,陆景行顿了顿,看着李怀玉道:“有什么想吃的?下回我带来给你。”
怀玉吧砸了一下嘴,说:“想吃梅子。”
“好。”宠溺地点头,陆景行道:“等着我。”
怀玉没抬眼看他,只乖乖地点头,心里乱七八糟的,没个头绪。
陆景行走了,银丝雪袍消失在漆黑的天牢里,她怔愣地抓着栅栏,忍不住叹了口气。
想娶她吗?要是在遇见江玄瑾之前遇见他,他早些说这句话,指不定丹阳长公主就真的有驸马了。
缘分真是个会捉弄人的东西。
“很舍不得?”佛香缭绕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李怀玉一惊,猛地抬起头往外看,就见江玄瑾面无表情地往这边走了过来。
几天没见而已,她恍惚间却好像都要不记得他的模样,眼下再看,感觉还真是陌生,那双墨色的瞳子看着她,里头的东西好像不太友善。
她压根没注意他问的是什么,只抿抿唇,退后两步喊了一声:“君上。”
陆景行来,她就高兴地同人嬉笑打骂,他来,她就变成这副冷淡疏离的模样?江玄瑾嗤笑,在栅栏面前站定,朝旁边的狱卒指了指锁:“打开。”
怀玉瞪大眼,一路退回那竹床边,捏紧了拳头。
锁链“哗啦……”一声落下,牢门推开,江玄瑾跨步进去,盯着床边那人,眼神幽暗。
“君上还有什么想问的?”怀玉不安地皱眉。
“没有要问的,就不能来?”
“……”都到如今这个境地了,若是没有要问的,他为什么要来?怀玉茫然,抓着床上的被子,想问他两句什么,又咽了回去。
目光往下,落在她手里拿着的东西上,江玄瑾伸手,缓慢地将它拿起来。
“很喜欢?”打量着这方手帕,江玄瑾眼里满是讥诮。
怀玉一愣,下意识地想抢,冰冷的手指碰上他的,又缩了回去。
这就是陆景行给她擦手用的,谈什么喜欢不喜欢?李怀玉抿唇,低着头不吭声。
心虚吗?眼里颜色更深,江玄瑾俯身,手撑在她坐着的床边,在她耳边道:“你喜欢的东西,我都不会让你得到的。”
像尖锐的针,倏地扎在心口上,李怀玉低哼一声,垂了眼别开头,努力假装自己听不见他说话。
江玄瑾是有些恼的,以前是她有说不完的话,他只用听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可现在这张脸,冷淡得像是不想再与他有丝毫牵扯,不管他说什么,她都没有反应。
像是彻底不要他了一样。
下颔紧绷,江玄瑾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
“君上!”旁边的徐仙吓着了,连忙开口,“您别动殿下,她身子不好!”
略带戾气地看他一眼,江玄瑾喊了一声:“乘虚。”
乘虚会意,让狱卒打开牢门,朝着徐仙拱手道:“大人这边请。”
“你们想干什么?”徐仙摇头,“君上,殿下她真的……”
“很吵。”江玄瑾打断他。
乘虚皮子一紧,不敢再耽搁,与狱卒一左一右架起徐仙就走。
李怀玉皱眉:“他身上还有伤。”
“与我何干?”
冷硬的态度,像是生了天大的气,薄唇都抿着,眼里一点温度也没有。
怀玉闭了嘴,苦笑。
的确是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了,不管是徐仙还是她,都是站在他的对立面、十恶不赦的罪人罢了。
这表情有些刺眼,江玄瑾忍不住伸手,将她的嘴角按住。她唇有些干裂,还有不少结痂的血口子,看起来憔悴得很。白珠玑的身子弱,比不得原来的丹阳,在这种地方呆着,怕是不用等重阳节,她就要形神俱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