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料孤不在的这段时间,城中竟发生了这么多事请。”
听完掾吏谢裒的介绍,少年咧嘴笑了起来,然后点点头,显露出满意的样子。
旁边,就有一名白面无须的男子,用略显尖细的声音问道:“王爷,要不要去见一见陈止?您之前不是时常念叨他么?而且现在连皇上都关注了陈止,您若是和他生分了,可能会浪费了先前的情谊。”
那少年一听这话,皱眉思索片刻,然后摇摇头道:“还是先不要去了,不然被人知道了,误会了陈止,说他是靠着权势扬名,那就不美了,说不定还要被埋怨。”
那白面之人一听,登时点点头,眼中露出了欣慰之色,觉得自己的这位主子,总算是长大了一点,看问题更深入了。
结果这边念头还没落下,就听那少年笑道:“不过,这么热闹的事,我怎么能错过?今夜姜义和陈止的酒宴,孤是不好去的,因为这开阳县没有几个人不是认为孤,但是那临沂的事,我就不能错过了,现在就去准备,即日启程!相信陈止与姜义分出高低之后,也要往临沂而去的。”
这话一说完,那白面男子的脸色,登时就变了。
而那少年,却一副欢欢喜喜的模样。
………………
观月楼中,一言公子姜义,已经踏入其中,他的身边跟着一名唇红齿白的小厮,二人穿堂登楼,在众人的瞩目中,来到了二楼。
这酒楼的东家亲自过来迎接,亦步亦趋、满脸恭敬的说道:“姜先生,您来了,这边请,陈先生已经等候多时。”这位东家,只是看装扮和气度,也不是寻常人物,有名士风采。
“这里我已经很熟悉了,东家无须这般客气。”姜义淡淡笑着,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动作更显得十分随意,仿佛就真的是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一样,自有一股淡定从容,就好像他不是来赴宴的,而是占据地利的主家。
不过,那个东家却不敢不客气,还是在前引路,一直来到了陈止所在的小厅。
这个小厅也算是观月楼中的典雅之处了,而且空间不小,坐着十几人,都是席地而坐,每个人的身前,又摆着矮桌,放着精致的餐点,那一碟碟的菜品,都是经过特殊的雕刻的,乍一看宛如艺术品一样,让站在陈止身后的小书童陈物一阵咂舌,没事就忍不住盯上一眼。
他这边正看着,陈止却突然起身,然后其他在座的众人也纷纷相从,朝着门口迎了上去,陈物抬眼一看,正好看到大修飘飘的姜义施施然的走进来。
这姜义进来之后,随意的拱拱手,算是见过众人,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别有一番潇洒气息,就连对他略有成见的陶涯等人见了,都有了心折之意,更不要说那周延等人了,等一个个都是激动的面色通红。
随后,陈止上去和姜义见礼,二人便朝着最里面的位置走过去——陈止作为宴席的发起者,自然是坐在主位上,而作为最主要的客人,也是这次晚宴的另外一位主角,姜义则坐在边上,二人相对而坐。
“咦?赵兄,竟然是你。”那姜义走到中途,忽然停下脚步,朝着赵兴看了过去,“原来传闻是真的,你果然是与诸葛兄游学完毕,然后又跟着这位陈止先生游学了,你我得有好些年没见了吧。”
赵兴起身回应,说道:“是有些时候了,但你的模样却没有变化,风采依旧。”
姜义微微一笑,并不多说,二人点了点头,就各自坐下,一位内今天晚上,并不是他们叙旧的时候,而且算算时间,二人抵达这开阳县,都有一阵子的,彼此之间早就该知道对方的存在了,但这么长的时间,二人都没有相互问候,其实其中的潜在含义,已经十分清楚了,眼下制作一些场面工作就够了。
等坐下之后,众人又惯例一般的谈论起来,无非就是相互认识,然后彼此吹捧。
只是这一次,这个吹捧都集中在姜义的身上,以周延等人为首,三四名世家子都对姜义推崇备至,其中有几人,还是那公孙启的好友,平时对周延等人颇有微词,可此刻却和周延一唱一和的,说着恭维的话。
“姜先生,你的大名那是闻名已久了,对于你一言退胡之事,我等更是闻之甚多,这些天以来,你又与诸多宿老论道,诸多观点传遍开阳。”
“是啊,我等听了你那‘意不可分,念不复回’之说,更有诸多敢想和领悟,今日希望能亲自请教一番,让姜先生你给与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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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要是想请姜先生过来,那是想都不用想的,今日得亏了沾了陈先生的光才能一睹个阁下风采。”
他们之中,到底还有人记得今日的主题是什么,在奉承姜义之余,还记得捎带上陈止,也顺便夸赞一下。
只不过这样的话落在刘纲等人耳中,却让他们有些不快了,好在几人都知道,今天这事,不过是一个过场,而且按照陶涯等人的分析,陈止和姜义的这次碰面,双方只是简单的论道,最多是就某个问题产生辩论,但以他们对陈止的了解,是不担心会吃亏了。
先前姜义发出请帖,确实显露出一定的心机,但这都是盘外招,真落到了事情本身,在陶涯他们想来,姜义只是求一个名声,不至于做得太过分,这扬名之事,除非真到了针锋相对的程度,大部分时候,都是相互配合的。
等论道之后,双方的名声会都有一定程度的提升,也算是互惠互利。
基于这样的考虑,见那几人拼了命的吹捧,陶涯他们也都忍住了,并没有多说什么,就等着这个环节过去,陈止和姜义论道,他们在旁配合,完美的度过眼前的这一场晚宴。
不过,不等他们这边的念头落下,姜义忽然出声问道:“听说陈兄你得了不少无忧先生的棋谱,这次请我过来,莫非就是参悟其中的一局?实不相瞒,我对无忧先生也是向往许久,但阴差阳错的之下,总是没有机会当面请教,若是今日能参悟他的棋局,那也是聊以**了。”
“哦?你知道祖先生交给我的棋谱?”陈止闻言,心中一动,意识到这个姜义,怕是掌握了不少的情报,“既然如此,那我就摆下一篇棋谱,你我共参。”
实际上,在陈止原本的计划中,并没有打算拿出祖纳教给他的棋谱,因为这些棋谱,单纯说难度的话,绝对超出想象的。
陈止这一路游学,借助春秋枕在梦中参悟棋局,都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凭着过目不忘之能,借助三世积累,才勉强将大部分棋局破开,棋力因此增长了许多,其中最短的一个,换成正常的时间,至少也得用个几天。
这样困难的棋局棋谱,在今天晚上的晚宴上拿出来,无疑太过于煞风景了,恐怕整个晚宴什么都不用干了,只能在这里参悟棋局了。
所以,陈止原来的打算,是将自己总结的一盘棋局拿出来,作为和姜义论道之用,但现在姜义提出了祖纳棋谱,陈止不好拒绝,毕竟就是以参悟棋局为名,将姜义请来的。
“当场摆下?”姜义微微点头,笑道:“这么说,陈兄都已经记在心里了,也好,那我就拭目以待。”
陈止微微点头,手一伸,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引着姜义来到这座小厅的中间,这里摆着一张矮桌,上面放着棋盘,两边就是棋盒。
陈止两袖一甩,架起下摆,然后坐了下去,跟着就伸手夹住一颗颗黑白棋子,“啪啪啪”的放了下去。
这一放,就是眨眼的陈止,陈止那纤细的手指上下挑动,不断的拿出一枚枚棋子,摆在棋盘上,速度快疾。
莫说周延等人看得眼花缭乱,神色渐渐惊讶、凝重,就连那姜义的淡然笑容,都下意识的收敛起来了,被陈止这个摆棋的速度所惊。
慢慢的,众人都摒住了呼吸,只看着陈止毫不犹豫的取出棋子,摆在棋盘上,心头越发震惊。
“这是何等的记性?”
这在场的人中,也有懂的棋艺的,本来以为陈止只是随意摆放,但看了几眼就看出门道了,随着陈止棋子不断落下,那棋盘中的杀机也越发清晰,渐渐的,一个充满了肃杀气息的棋局,就显现出雏形来。
这就说明,陈止是真的在按照记忆中的棋谱,在摆放棋子,这棋谱何等复杂,涉及的不光是棋子,还有位置等等,就算是对照着棋谱摆子,那很多人都要沉吟片刻,但陈止完全凭着记忆,不假思索,手指一落,就是一子。
等众人的心神都被吸引到棋盘上之后,陈止的动作猛然一停。
他们再看,才发现这棋盘竟然已经成型了,就见黑子如牢狱,牢牢的锁住了白子,就像是一座法度森严的大山,将白子的大势压住,隐隐就要彻底歼灭!
“竟然是法家之局!”
看着棋盘上的大势,姜义的表情凝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