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车队停下,到陈止过去询问,一直到林中冲出三十多骑,整个过程时间极短,对车上的众人而言,更是如此。
就在刚才,车队最初停下来的时候,孙赶、曹匡等人就有疑惑,向外张望,从他们的角度,要看到前面的关卡和挡路的兵卒,不算困难,所以见到了王家仆从与毛离交涉的一幕。
在这些人想来,以王家的权势,说几句话,挡路的兵卒当然就要让路,但让人意外的是,最后两边竟然吵了起来,不得不让王棱出面。
“这兵卒头领有点不一样啊,不买王家的账,让王棱都过去了?”马图从车上下来,靠近几步观察,看到王棱和那头领说了几句,虽然听不清毛离在说什么,但看他和王棱的表情,就知道交涉并不成功。
“王棱乃王家之人,他出面都说不通,那这个兵卒头领,难道有什么来历不成?王家的话,都敢拒绝。”孙赶等人也走下车来,来到马图身边。
那边,陈止的车队中,陶涯等人也看出一点苗头,正在讨论,最后陈止就顺势过去。
孙赶看到了,忍不住说道:“陈止去凑什么热闹?这些兵痞最不讲理,这里又是青州,那青州的掌军中郎将朱守,刚刚击破了王弥的贼军,得了朝廷嘉奖,风头正盛,他麾下的这些兵马,一个个都是眼高于顶,王家都说不通的事,他去顶什么用?”
孙赶的家族在徐州,对青州的事颇为了解,说起来如数家珍,但却有意忽略了一些事。
旁边的曹匡忍不住呛声:“你对陈止的成见不小,既然提到了王弥,就该知道,那王弥授首,就是因为陈止,这么说来,他和那朱守还算是战友。”
孙赶摇摇头道:“哪有这么算的,听说朱守和陈止有些交情,但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实权将领,另外一个不过是个地方名士,虽有三品之称,但连王家的王棱,都说不动这个兵痞头子,想来……”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到毛离忽然放下王棱,来到陈止身边问候,尽管还是听不清其人话语,但只看他和王棱的表情,就能推测出大概。
“这人对陈止颇为恭敬!”
“看那样子,不是一般的恭敬啊。”
“这个兵头认识陈止?否则,何以如此?”
惊讶过后,孙赶这般说着,但他也很清楚,随便一个兵头,就认识陈止的可能性实在太低,从王棱的反应来看,事情绝不简单。
正当他念头翻涌之际,地面微微震动起来,幅度越来越大,紧接着远方树丛中传出阵阵声响,前面关卡处拦路的兵卒迅速做出了反应,将刀兵拿起来,挡在前面。
随后就见那林中冲出一队骑手!
顿时,马蹄轰鸣,不见停歇,径直朝王家的车队冲了过来!
中途,众步卒的阻挡却是毫无作用,被冲击和践踏,转眼就损失不小,余者更有了阵势溃散的趋势!
“不要乱,架起长枪,盾兵上前!”
毛离倒是临危不乱,站在陈止身边,转身就叫喊起来,挥舞双手,发布命令。
可惜,那队骑兵的冲击速度太快,他们一来,局面截然不同,尽管在毛离的指挥下,兵卒勉强维持了点抵抗势头,但在那三十多骑的冲击下,很快就七零八落,不成体系,所谓的关卡更是近乎溃散,难以阻挡了。
随后,这队骑兵顺势而行,跨过关卡,朝车队冲了过去!
“这是哪来的贼人?”
“竟然袭击官兵,莫非是马贼?”
“快!快停下!”
车队中的众多名士和棋坛高手,本就因为车队停下,或下车打探,或向外张望,这边骑兵一至,都在第一时间发现,各有反应,多数都是慌忙不已。
身在车外的孙赶等人,急急忙忙的往车上跑去,一边跑,还一边招呼着家丁护卫过来保护。
不过,人人都这么呼唤,他们的这些护卫,又不像陈止的家丁、王家的护卫那样,是成建制的、相互之间能够配合,本就是各自为政,被各家这么一喊,胡乱跑起,局面顿时更乱了,让那车队一阵人仰马翻。
在旁绕行的骑手们一看,顿时大喜,拨转马头就要冲击过去。
但就在这个时候,有两个声音先后响起来——
“护卫车队!”
“结阵防卫!”
第一个是王棱的声音,而第二个就是陈止说出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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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两人一前一后的出声,王家的护卫和陈家的家丁都瞬间做出反应,迅速散开,然后彼此相连,将盾牌、长兵展开,直接对外,彼此呼应,无论王家护卫,还是陈家的家丁,都形成了阵势,围成几圈,护住了车队,将混乱的名士和他们的家丁护卫,都挡在里面。
由于路上暗中较劲,这次散开,两边的人,竟然都有些超常发挥,格外稳定。
王家和陈止的人这么一动,就像是两根定海神针一样,让车队中慌乱的人稍安,纷纷停下动作。
“有点意思。”一名马上骑士轻笑一声,然后摆摆手。
顿时,作势要冲击的马队又重新绕行起来,速度越来越慢,最终停了下来。
紧接着,骑兵和车队对峙起来。
那出声的骑士身材高大,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满身英武之气,正是刘翟。
“十六弟,你看这些人如何,不如用他们做诱饵,将几个方向的官兵调动过来,赶在朱守的人马到来前,制造出脱身的机会。”
他在停下骑兵后,朝身边看去,低声说着——
在他边上,立着一名骑士,乍看之下仿佛文弱书生,却穿着藤甲,手握缰绳,腰悬长刀,英俊的面孔上有着一双透露着智慧气息的双目。
“刘韵言?”
车队中,有人看到这名气质奇特的骑手,忍不住惊呼。
这个看似书生的骑手,正是之前在临沂县城,搞得满城风雨的匈奴小王子,刘韵言。
这样一个人,车队里的人又怎会认不出来,尤其高河、唐起等人,对刘韵言更是印象深刻,无论如何都忘不掉,见他意气风发的坐在马上,围住车队,都是眉头紧锁,猜测缘由。
“他怎会出现在这?还是这幅模样,这个打扮,和这一队马贼在一起?”
与车队众人比起,刘韵言就显得颇为洒脱,他看到了车队中几张熟悉的面孔,微微一笑,转头对刘翟道:“兄长,这群人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若我所料不差,里面不少人身份不低,他们聚集在一起,这汉儿的朝廷不会放任不管,用他们来做诱饵,是再合适不过了。”
“哦?你知道他们的身份?”刘翟露出一点意外之色,跟着又笑起来,“不愧是我匈奴棋艺第一,什么都逃不出你的算计,既然你说他们可以做诱饵,那咱们这就动手吧!”
刘韵言却微微摇头道:“不忙,他们过来,我既然知道了目的何在,正好利用一番,你看护住车队的这些个护卫,杀气腾腾,只是看他们的队列和精气神,就知不是易于之辈,与之交战,难免要有损伤,咱们要离开此地,总不能折损太多,况且汉儿的兵法,讲究不战而屈人之兵,杀人不如诛心,我这次来中原,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为要诛他们的心,反正还有点时间,不如让我施为!”
“这种事,不要拿出来玩闹,”刘翟却皱起眉头,“你也知道,咱们人手不够,若被朱守的军队围住,是非常不妙的,最好是别节外生枝。”
刘韵言笑了笑,说道:“兄长不用担心,我自有主张,你只需按我所说去做即可,再说,这车队中的人,必然都已中了我计谋,对我忌讳很深,见面就先怯,现在又心神不定,是最好做文章的时候,我要再做一场,不是为了扬名,而是要让他们知晓,我等并非其人口中蛮夷,论手谈、论学问,丝毫也不下于他们,眼前看似无用,但以后兄长就能明白其中深意。”
刘翟皱眉道:“你的想法是好的,但这种情况下,还是小心为妙。”
“放心,他们翻不了天,从我抵达中土,一切就都在掌控,没人能超出我的布局,更不要说出乎我的意料,我此举,也是他们汉儿的兵法,类似于破釜沉舟,必胜无疑!”
话落,刘韵言翻身下马,缓步前行,来到了车队跟前,笑道:“王君,别来无恙,你带着这么多人过来,是不是已经破了我的珍珑?来找我挑战?”
王棱勉强镇定心神,走上前去,喝道:“刘韵言,你一匈奴人,在中土行事未免太过目中无人,看你这样子,莫非在鲁县做下大案了?”
刘韵言哈哈一笑,摇摇头道:“还不是中土俊杰心眼太小,被我赢了几局,就受不了了,出动官府军队想要围剿我等,真是笑话了,你们输都输了,难道把我抓住,就能改变结果?也罢,我人就在这里,你们想要挑战,我刘韵言随时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