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动真格的,对面这就撤军了?
眼瞅着韩遂的大军留下一支曲部兵力断后,其余仓皇撤离了战场,张煌颇有些哭笑不得。
事实上不只是张煌,当事后董卓召开庆功宴的时候,他麾下许多将领均对韩遂虎头蛇尾的行径表示极度的不耻。
尤其是段煨与徐荣二人,这两位董卓军中最擅长领兵的将领在战场上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好不容易战胜了数量远超他们的西凉军,正打算去采摘胜利的果实,结果倒好,韩遂一撅屁股直接跑路了。
明摆着几乎没有丝毫损失的胡刀戎骑在一侧虎视眈眈,董卓军的将士们根本不敢过分地追咬那支断后的西凉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场本来是大捷的战争变成小胜。
不过在张煌看来,这场小胜已经十分了不得,更准确的说应该是险胜才对。因为李儒的用兵实在是太趋向于诡奇了,打着时间差硬生生将胜利从韩遂的手指缝里抠了出来,要是将韩遂换做一个性格刚烈点的将领,恐怕李儒这回要吃不了兜着走。
关于这个问题,李儒笑着向张煌作出解释:他是在摸透了韩遂爱惜自己性命的前提下这才兵行险招,看似凶险,实则是必然。
张煌仔细想想,觉得李儒对韩遂的判断的确有几分道理:试想,像韩遂这样在受到胁迫后背国投靠外戎的家伙。要么是惜命,要么就是看中荣华,因此。在没必要的情况下他是不会贸贸然跟别人玩命的。
至于来自胡刀戎骑的威胁,李儒则没有细做解释。不过张煌后来仔细想想,摆着董卓这么一位可以凭实力叫孙坚退让的猛将在,李儒的安全其实并不需要多加担心。
在酒席宴中,李儒向众将们提出了日后的战术方针。他严肃地提醒众将,莫要因为今日这场微不足道的小胜就轻视韩遂以及他麾下的西凉叛军。他表示今日之所以小胜一场,是因为他从头到尾算计了韩遂。这场胜负,并不是西凉叛军与陇西董军的真正实力体现。
但遗憾的是。除了徐荣、张济等少数几名将领外,其余像段煨、胡轸一些在这场战斗中出尽风头的将军们,并没有将李儒的告诫当一回事。虽然嘴上口口声声说着绝不轻敌,但是从他们轻蔑的眼神可以看得出。他们对占尽人数优势却仍然战败给他们的西凉叛军嗤之以鼻。
“将领的情绪堪忧啊!”
事后,在只有董卓、李儒、张煌三个人的时候,李儒长长地叹了口气。显然酒席宴中段煨、胡轸等将军盲目的轻敌情绪让他感到不妙。
果不其然,在后续几日的交锋中,董卓的陇西军逐渐处于下风。
先是段煨的轻敌让他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当他接受了李儒的将令,独自领兵在外扎营的期间,韩遂派人夜袭了他的营寨。
整整两千名羌兵,让段煨整个营寨鸡飞狗跳。据说,当夜段煨在暴怒的情况下竟然对普通的羌族士兵施出了武魂。这实在很出乎意料。
要知道,施展“武魂”会消耗掉大量的气,持续的时间越长则消耗的气越严重。甚至会因此损伤体内的本源生机。这绝对不是短短几日内可以恢复回来的,因此,拥有武魂力量的武将们基本上不会将自身最强大的一股力量用来对付普通的士兵,除非是迫切需求破阵。
一般来说,只有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武将们才会动用那股会令他倦怠好一阵子的强大力量。
而段煨竟被那些羌兵逼出了武魂。可以猜测,要么是当时的情况十分危急。要么就是段煨当时暴怒到几乎失去理智了。
话说回来,当暴怒的段煨施展出武魂,一个人提着刀守住了辕门,也是让韩遂麾下那些参与夜袭的凶悍羌兵吓了一大跳。
羌兵这才意识到,他们所面对的是一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猛将。
事后,段煨利索当然被李儒提面狠狠训斥了一番,董卓脸上的表情也是不好看。据董卓的判断,在夜袭事件中消耗掉大量气的段煨,恐怕半个月内都无法恢复巅峰,这意味着在接下来半个月的时间里,段煨充其量只能挥出他平日里六七层的水准,这种水平,甚至于张煌在不施展武魂燚乌的情况下都能吊打他。
当然了,其实张煌凭借“曲步”与“妖术”,他可以吊打任何一名施展不了武魂的所谓猛将。
董卓心中有点失望。
不可否认董卓是陇西势力中最强的猛将,强悍到可以令孙坚不得不退让,但是作为一位一方势力的主公,董卓总不能亲自去冲锋陷阵吧?这也太掉价了!
因此,作为陇西董氏势力中除董卓外最具实力的猛将,董卓寄予段煨很高期待,将段煨视为对付韩遂的最锋利的尖刀,只要时机成熟,董卓立马会将这把尖刀狠狠扎入韩遂的心口,给予后者致命一击。
而夜袭事件的生,让董卓对韩遂的伺机反击机会至少延后了半个月。
整整半个月啊,在两支人马争锋多秒抢占有利地形摆阵的眼下,半个月究竟会让董卓失去多少本该拥有的优势?
当然了,董卓也不是没有补救的办法,比如说他可以用张煌来取代段煨,毕竟在同样不施展武魂的情况下,张煌要比段煨还强上一线。甚至于,就算是段煨施展出武魂,张煌也不见得没有还手余地。
唯一的问题是,目前张煌所扮演的“张绣”,只是一个刚出道的无名小将,哪里有什么资格跟段煨相提并论?就算董卓与李儒强行将张煌推上位。哪怕段煨了解其中的隐情不予计较,段煨手底下的将士们也绝对不会认可。
至于用透露张煌吓人的真正身份来取得哪些将士们的认可,董卓、李儒、张煌都不会嫌自己命长。毫不夸张地说。只要张煌真正的身份泄露,董卓立马都得背负一个“通贼”的死罪,谁叫张煌是朝廷继“大贤良师”张角与“人公将军”张梁后,第三个绝对不赦的黄祸中人呢?
“小天师”张白骑,这颗人头可是有着五万两黄金的含金量啊,足以令世上大部分人红眼。
刨除段煨以外,说实话董卓麾下还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猛将了。徐荣领领兵打打仗还行,可要叫他去冲锋陷阵。呵呵,在董卓看来就算徐荣运用武魂恐怕也不会是留手武魂不用的张煌的对手。
善战之将无赫赫之功,徐荣绝对称得上是董卓麾下最精通用兵的将军,但注定不会像冲锋陷阵的武力型猛将那样璀璨耀眼。
胡轸嘛。马马虎虎,当一个救火将军还算称职,但绝不是可以力挽狂澜的人物。
董越、牛辅就更别提了,他们之所以身在高位无非就是因为他们一个是董卓族弟一个是董卓女婿,论本事远不如牛辅麾下如今还只是一介小校的郭汜、李傕。
而说到董氏势力真正的猛将,“温侯”吕布这会儿恐怕还在九原郡附近,在丁原还没当上武猛都尉、肩负起整顿并州的“乌丸之害”前,这头猛虎暂时还不会进入大汉的地域,更别说投入董卓麾下了;而华雄这位号称武力值直逼吕布的猛将。这个关西人恐怕还在那支军队中瞎混;至于樊稠,这名猛将距离投入董卓麾下倒是不远,但那也要等董卓在一年后打回金城。将韩遂逼回武威郡后再说。
总而言之,目前董卓麾下就只有段煨这么一位备受器重的武力型猛将,并且,这位“凉州三明”之一、太尉段颎的族人在领兵方面也颇有建树。因此,董卓对他的失态格外失望。
好在幸运的是,段煨那一夜的暴怒也震慑住了韩遂与许许多多的羌兵。以至于韩遂立马改变了策略,哪怕明知段煨短时间内难以再展露出那般恐怖的实力。也尽量避免跟段煨硬碰硬。
韩遂的考虑十分周到,天晓得段煨什么时候恢复了气机,重新回到鼎盛期?
虽然改变了硬碰硬的战术,但是韩遂逐步蚕食陇西军地盘的总体战略却没有改变,他利用数倍于陇西军的兵力优势,将麾下的大军一拆为三,变成三支四万人左右的军队。
这三支军队沿着狄道西、狄道北、狄道东三地,其中,扎营的狄道北的军队无疑是为了限制狄道县附近的董卓本队,狄道东的羌兵,则用来分割白石山上的陇西军分队,这支羌兵像是钉子一样扎根在狄道与白石山两者之间,令董卓的两支军队很难再有所联系。而狄道西的羌兵,则是韩遂布局中最令李儒感到心惊的,因为这支军队中拥有整整两万人的胡刀戎骑。
只要董卓敢在韩遂攻打白石山的时候从狄道派出支援的援军,那么,狄道西的胡刀戎骑说不准就会伺机绕后,绕开狄道直接偷袭两百里外的安故县,进而肆意侵略整个关中陇西郡南部。
陇西郡南部,那是董卓经营了数年的心血的浓缩,要是被肆意破坏的胡刀戎骑扰乱了新一年的春耕,或者被其屠杀了几城几县的百姓,恐怕董卓非得被气地吐血不可。
无奈之下,董卓只有抽调有限的兵力增固狄道西侧的要道防线。他紧急从陇西郡南部临时征集了八千名新丁,将其带到狄道,随后又从狄道县抽调了一万人,派往防守狄道县至安故县的所有要道关隘。
白石山的驻守兵力董卓是不敢轻易调离的,因为白石山的南侧就是阳县,这座山城虽然号称易守难攻,但那是在白石山以及南侧的鸟鼠同穴山没丢的前提下。若是白石山丢了,韩遂要攻陷阳县这座山城,说实话并不难。
而阳倘若丢了,那么结局就如同丢了安故县一样,整个陇西郡南部将不得不暴露在韩遂眼中。唯一的不同。只在于这条路径因为山地的关系,八成会由羌族步兵代替胡刀戎骑进行侵略、骚扰。
“此乃韩逆步步为营之计,以势压我!”
忧心忡忡的李儒一口道破了韩遂心中所打的算盘。无非就是逐步蚕食陇西军在狄道附近的活动空间,向陇西军的将士们施压而已。
要知道像这样被迫压缩活动空间,会让大部分士卒们在心中产生一个错误的认识,那就是己方军队不如敌军强大,或者说打不过敌军,否则,为什么不主动出击却要任由敌方倾轧地盘呢?
这样一想。士卒们的士气也就泄了,而一旦士气跌落到低谷。那这场仗就真的必输无疑了。
所谓“势战”指的就是这个:利用各种有利势态,或营造出对己方有利的势态,逐步瓦解敌军的斗志与士气,最终做到因势破之!或更进一步的。不战而胜!
这种阳谋,就算李儒能够看破韩遂的目的,也是丝毫没有办法。
因为韩遂摆明了就是欺负陇西军兵少,他很聪明,并没有聚集优势兵力跟陇西军在狄道这弹丸之地上死磕,因为在这么点地方,五万兵跟十万兵所能体现的作用并不大,并不能直接体现出他韩遂十万羌兵的优势。
因此韩遂选择兵分三路,本队趋向稳固防守。以其余两支副师向陇西军施压。甚至于只要时机合适,两支副师立马会变成两把锋利的尖刀,生生在董卓心口扎到一刀。
而董卓苦就苦在他没办法像韩遂那样任意地分兵。因为他兵力不足。若是他捏紧拳头倒是还可以狠狠给韩遂一拳,但若是摊开了手掌,恐怕就被会韩遂逐一地将手指头都砍掉。
他没有另外一只可以挥拳的手。
就这样,两军僵持了整整两个月。
期间,虽然段煨逐渐恢复到了巅峰实力,但却已经于事无补。由于整整两个月的被动防守。狄道县内的陇西军士卒士气下跌地十分厉害,哪怕各营各阶层的将领、将官们不时地鼓舞士气。也难以挽回“陇西军放弃主动出击”所带来的恶劣影响。
尤其是那八千新加入的新丁,两个月前还只是民夫的他们,士气的低沉尤其严重,甚至已连续好几次出现逃兵。
尽管李儒当机立断将所有逃走的士兵全部抓回问斩,也只是暂时杜绝了逃兵的出现,却令城内普遍低迷的士气更加低落。
狄道保不住了!
望着那些毫无斗志的士卒,张煌暗暗摇头。
他并没有去提醒李儒,一来他在陇西只是“作客”,只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见识一下横扫他黄巾军的名将皇甫嵩,并不意味他有向董卓与李儒献计的立场;二来,以李儒的聪明才智,其实根本不需要他来提醒。
这不,当日傍晚的时候,城内临时组成了一支军队,任务是陆续将狄道县内的民户迁往南方。
毫无疑问,这意味着李儒在经过一系列的思想斗争后,终于还是咬牙承认败北,准备迁走狄道内的百姓,将这块地方让给韩遂。
这种战败并不可耻,相反十分明智。
换做张煌,也绝不会在军中士气低迷的情况下出击与敌军作战,所谓的背水一战,其实是一种非常赌运气的无奈之下的战术。若是军中士卒跟你不是一条心,贸然应战的胜率几乎为零。
纵观历史,背水一战打赢强敌的能有几回?绝大多数还不是老老实实讲究“士气”的老条例?这才是经过千锤百炼的用兵王道!背水一战,诡道而已。
果不其然,当百姓全部撤离之后,李儒便下达了向南徐徐撤军的命令。
当然临走前,李儒命人搬光了狄道县内的所有物资。
粮食运走,粮仓也拆掉,全城的井全部封死,几扇城门的大门也被卸了下来。
到最后,李儒直接命人在城中放火,将整座城池连同城内的民居全部烧掉。
毫不夸张地说,李儒最终留给韩遂的,不过是一座只剩下四个面都用不周石砌成城墙的空城、废墟。
张煌暗想,要不是砌成城墙的不周石颇为坚硬,李儒说不准会叫士卒将四堵城墙都敲碎掉。
这还不算完,在撤退的途中,李儒又命人烧掉沿途事先范围内的树林,污染所有的湖泊,移走附近所有的村落百姓。一条“清野”之策,李儒做得十分彻底,想来韩遂他日踏入了这块土地,多半会因这块方圆百里已变成彻彻底底不毛之地的地方而感到目瞪口呆。
当然了,就算李儒这招绝户计彻彻底底,韩遂也不会有什么不满。
因为李儒这招是为了防止韩遂继续南下侵略陇西郡南部,而韩遂目标本来就不是陇西郡南部,而是更加富饶的三辅之地。他之所以要攻下狄道,无非就是怕当他与大汉朝廷交锋的时候,董卓在他背后捅一刀而已。
而如今李儒虽然毁了整个狄道附近,让韩遂增添了不少后勤方面的麻烦,却也叫董卓在他背后捅刀子的可能变得微乎其微。
韩遂的目的达到了,因此,他没有再计较白石山上仍然有董卓驻扎的陇西军,便将大部队带往了汉阳郡,并从汉阳郡直迫长安。
因为士气的关系,董卓没有追击,而是向朝廷了一份急报。这份由李儒亲自主笔的急报,理所当然夸大了陇西军与西凉叛军交锋的激烈程度,狄道初战的小胜、段煨因轻敌而败的小败,所有的交锋全部夸大。
总之就是告诉朝廷,我董卓已经尽力了,但奈何叛军太强大。
朝廷方不得不信,因为董卓连狄道都丢了,这意味着他日后若是想要收复整个陇西,将要花费数倍的力气。朝廷并不认为董卓大方到仅仅为了保留力量而将如此重要的战略要地拱手让给叛军。
中平二年四月,西凉叛军攻破汉阳郡,于六月攻入右扶风,攻陷郡内黄河北岸的十余个县城,一直打到美阳县。
驻扎在美阳县的皇甫嵩听说董卓大败为之愕然,想要挽救局面,却现韩遂根本不跟他硬拼,只是放任麾下的羌兵在右扶扰、抢掠。
想想也是,摆着黄巾军这个前车之鉴在,韩遂何来胆气跟皇甫嵩这么一位横扫天下黄巾的善战名将硬拼?
董卓战败、皇甫嵩无功,对此朝野大为震撼。
一个月后,因为曾在讨平“黄祸”后拒绝向权势赫赫的宦官方交纳贿赂,宦官以赵忠为,见时机合适向天子刘宏进谗,参皇甫嵩以练兵为由消极应战、延误战机,致使战局糜烂,天子震怒,割除皇甫嵩左车骑将军一职,如李儒所料的,皇甫嵩被一撸到底。
期间,司徒崔烈见韩遂势大,竟建议朝廷放弃凉州,侍郎傅燮当庭辩论,终于说服了本倾向于崔烈的天子刘宏。
八月初,侍郎傅燮被任命为汉阳太守,司空张温这位老将再次出马,取代皇甫嵩拜车骑将军。
期间,张温向朝廷提名讨要几员部将,天子刘宏一概允诺,并给予加封。
这几员将领是,新任破虏将军董卓、荡寇将军周慎、新护羌校尉夏育、原汉阳郡长史盖勋、由张温亲自推荐的参军事孙坚,以及目前暂时白身、戴罪立功的皇甫嵩。
另外,新凉州刺史耿鄙、汉阳郡太守傅燮这回也被归入张温调度范围。
这个阵容,在当世来说可以说是豪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