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氏被她一开解,心里也是一松,笑道,“就是你这张小嘴儿讨人喜欢,唉,若是我有你这样一个女儿多好,偏偏肚子不争气,只生出那几个臭小子,只会淘气。”
阮云欢听她又说出这些话来,不由抿唇笑道,“舅母这话说给云欢听听倒罢了,若是被旁人听了去,岂不是要说舅母骄情?”
汤氏一听,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说的也是!”
公孙老侯爷一共生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阿如只留下阮云欢这一点血脉。而四个儿子成亲之后,孙子辈一个一个出世,却是清一色的男丁,竟然没有一个女孩儿。
这件事从老侯爷起,乃至公孙明远兄弟,都引为憾事,可是看在旁的豪门旺族眼里,只觉得公孙一族人丁兴旺,眼红都来不及,哪里还会想到公孙一门竟然是不稀罕儿子,只宝贝闺女?所以阮云欢拿这话来取笑。
湖边一处清凉的亭子里,早已备下新鲜的水果、细点,阮云欢和汤氏说说笑笑进了亭子坐下,丫鬟刚刚奉上茶来,公孙宁已经扶了奉嘉公主进来。奉嘉公主先向汤氏见礼,唤道,“姐姐!”
汤氏扶住她,笑道,“这许多年,我教得了旁人,却教不了你,总是拘着这些规矩!”指了指阮云欢道,“这便是云欢!”
奉嘉公主转身向阮云欢见礼,唤道,“表小姐!”
如果是寻常妾室,在这侯府里只能算半个主子,而阮云欢却是贵客,本没有见她的道理。而奉嘉公主身份特殊,又有公孙宁的情份在,阮云欢哪敢受她的礼,忙起身避开,回礼道,“云欢见过公主!”
奉嘉公主也是忙侧身闪避,说道,“表小姐客气!”
汤氏看的直皱眉,说道,“你们两个都客气,快点坐吧,我快被你们腻歪死了!”说的二人都笑了出来,道了谢落座。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阮云欢和奉嘉公主都不算熟悉。此时细细打量,但见她上身穿一袭乌金云绣衫,下穿轻罗百合裙,虽然年过四十,容颜仍然清丽如二八年华的少女,只是眉宇间端丽温婉,尽显气韵。
阮云欢暗暗赞叹,回想上一世,自己回京途中遭劫,名声受损,成天躲在相府自己的小院子里不见人,虽见过奉嘉公主几次,又哪里有现在的心情?移开目光,却见公孙宁立在奉嘉公主身后,不禁“咦”了一声,奇道,“方才我明明听舅母说饶了你们,怎么五表哥还要罚站?”
公孙宁被她说的笑起,说道,“都说你那嘴巴讨喜,偏偏来消遣我!”虽然打趣,却仍然含笑而立。
奉嘉公主听说儿子受罚,也不以为意,含笑回头,说道,“你又闯什么祸,让母亲罚你?”
公孙宁忙道,“哪里是我闯祸,分明是表妹要来,母亲要独占表妹,借故落我们!”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瞧着汤氏,唤道,“母亲,你和娘说一声,要不然我这罚岂不是要受双份?”
一句话将三个女子全部说笑,阮云欢刮脸道,“瞧不出五表哥还会撒娇!”心里却暗暗点头。舅母能令庶子和她如此亲密,可见其为人公平大度。
“娘,你们在笑什么,说来听听!”随着声音,刚才被赶走的一群表哥各自捧着礼物向这里行来。
六名年少男子,都长的修长挺拔,英俊不凡,在这花园中,羞煞一园的风景。汤氏侧头瞧见,眯了眯眼,想到刚才阮云欢的话,脸上便不由露出一抹傲色。是啊,自己没有女儿,却有六个如此出色的儿子!
“云欢!”给奉嘉公主见过礼,老大公孙克先将手里的盒子送了上来,是一套多宝阁特意定做的砚台。整个砚台呈六棱形,前边一端雕着一匹奋蹄长嘶的骏马,连马身上的鬃毛也根根清晰,足见刀工精良。
阮云欢见那骏马威武神骏,足见颇花了一番心思,心中感动,笑道,“谢谢大表哥!”
公孙克眼睛一亮,眼巴巴的瞧着她,问道,“你喜欢?”
“喜欢!”阮云欢肯定的点头,吩咐白芍好生收起。
公孙克大喜,脸上便露出一些得意。
“我的!我的!”余下几人一见,争先恐后的将礼物献宝一般送了上去,连公孙宁也呆不住,一同挤了过来。盒子一个一个打开,六个人十二只眼睛眼巴巴的瞧着表妹,只盼她说个喜欢。
“唉!”汤氏抚额叹气,唇角却挂着一丝微笑。
公孙氏四代同堂,皆是男子,老侯爷眼巴巴盼着能有个孙女,却始终不能如愿。云欢是阿如留下的唯一一点血脉,又在老侯爷身边长大,莫说老侯爷夫妇宝贝的不得了,连四个舅舅对这个外甥女儿也是疼爱有嘉,一大群表哥更是一有机会就哄着宠着这个表妹,还哪里有半点将门虎子的样子?
阮云欢见这些礼物虽然都不算贵重,却样样精巧别致,可见都花了一番心思。心中感动,满脸含笑一一谢过,命白芍好好的收起。
汤氏见七兄弟好不容易消停,方摇头叹道,“便是送礼,也是我和公主先送,你们这帮臭小子,没有一个长幼!”
七兄弟听的瞪眼,“母亲还未送表妹见面礼?”独占表妹这么久,居然没有送礼!
汤氏含笑,命身后丫头将礼物送上,说道,“云欢,你终究是女儿家,别总学你这几个不成器的表哥,骑马射箭的,没半点出息!”盒子打开,却是一副盘丝累金凤的头面,贵重之余,又不显奢华。
自己的表哥可个个文武双全,怎么到了亲娘嘴里,就成了没有出息?
阮云欢抿唇忍笑,说道,“云欢知道!”她自重生之后,再不像前世一样,成天吟诗作画、弹琴赋诗,一心只想做个大家闺秀。而是跟着表哥们骑马射箭、习文练武,刚才兄弟七人送的礼物,也大多是精选的兵书战策、绝版的历史书籍、精致又不沉重的武器之类。
公孙宁见了汤氏的礼物,脸上露出一丝不安,向奉嘉公主瞧去一眼。奉嘉公主含笑,从袖子里取出一只盒子,说道,“表小姐,我平日不出门,也没备下什么礼物,你别见笑!”盒子打开,却是一只莹润碧绿的玉镯。
阮云欢一惊,忙起身道,“公主,这可使不得!”她前世做了十多年王妃,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这只玉镯形状虽然普通,可是那光泽刀工,一看就是极品的古玉。
奉嘉公主微微一笑,说道,“表小姐何必客气,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说着径直将盒子交到白芍手中。
阮云欢心里不安,抬头向公孙宁瞧了一眼,却见他唇角含笑,神色露出一抹轻松。
奉嘉公主一片诚意,公孙宁又似乎对这礼物极为重视,现在坚持推托,反而不近人情。阮云欢心思一动,便含笑道,“知道的是舅母表哥们疼我,不知道的,只当云欢是来打秋风的!”
一句话惹的众人都笑了起来,这才一个个依序坐下。
阮云欢见四表哥公孙达坐下之后,公孙宁才在他下落座,不禁暗暗点头。这等礼节,无关乎出生尊卑,却是大家子里的长幼有序。
到此时,她方命小丫头们将送给各人的礼物送了上来,从汤氏到奉嘉公主,再加上七个表哥,个个不落。汤氏也倒罢了,奉嘉公主闻说也有自己的礼物,脸上露出一抹意外,跟着便浅笑道谢。七个表哥一听礼物,更是一哄而上,笑笑闹闹取了自己礼物,又沾沾自喜的相互夸耀,像一群得了糖吃的小屁孩子。
正在热闹,但见亭子外一个小丫头探头探脑的悄悄进来,在公孙宁耳边低语几句,公孙宁脸色大变,呼的一下站起身来。
公孙宁动作极大,顿时引过所有的目光,奉嘉公主抬头瞧了一眼,又低下头去慢慢品茶,汤氏却挑眉道,“宁儿,怎么了?”
查觉到自己失礼,公孙宁忙向汤氏行礼,说道,“儿子有些急事,需出府一趟!”
汤氏皱眉道,“你表妹刚来,什么了不得的事,非这会儿去办?”
公孙宁微一咬唇,低声道,“是!”又慢慢坐了回去。
阮云欢见他虽然坐下,眼底却压着一抹焦灼,便笑道,“日后云欢常住帝京,还能有见不着的?再说舅母这里,云欢也不是外人,又何必定要陪着?五表哥有事,尽管去办便是!”
公孙宁一听,脸上便露出几分期待,抬头去瞧汤氏。汤氏也向他瞧了一眼,心知他素来是个懂事的,今天这个样子,猜测果然有什么急事,便笑道,“也就是你表妹,若换了旁人,岂不是笑话?快去罢!”
公孙宁松了口气,忙向汤氏和奉嘉公主行礼告辞,又向阮云欢投去感激的一瞥,才退出亭去。
小小插曲,旁的人都没有留意,只有阮云欢望着公孙宁远去的背影陷入深思,心中暗道,“恐怕是因为那位陆家小姐!”
她所想的陆小姐,是昌平陆家的嫡女。陆家在帝京本来也算是名门旺族,诗书传家,曾经出过七个状元十八个榜眼五十二名探花,其中还有九名驸马。就是陆家的女儿,也不遑多让,曾先后出过十七名皇妃,公侯夫人更是数不胜数,只是到后来这几代,才渐渐没落。
公孙宁与陆家小姐偶然相识情根深种,只是陆家为了重振门庭,又岂会将嫡女嫁给一个庶子?再者,明年就是朝廷选秀之年,陆家小姐及笄还不议亲,恐怕也是为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