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定的瞧着对面纯净无辜的水眸,淳于信顿时觉得气馁。自己将小狐狸的阴谋诡计揭穿,她不惊慌也倒罢了,怎么连点反应也没有!
看到他眸子里的挫败,阮云欢浅浅笑起。就算他知道了一切有什么关系?因为上一世他的同生共死,让她对他无比的信任。他,不会害她!不同的是……上一世,他爱上的她,是一个温婉清雅,才貌双绝的大家闺秀。而这一世,自己的睚眦必报,或者让他惊奇,却再不会有那样的深情了吧?
心中,掠过一抹黯然,却又瞬间摆脱。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这一世,她能保他周全,不是更重要吗?
瞧着小狐狸脸上的笑容,淳于信眼睛突然一亮,手在桌子上一拍,赞道,“好计!好计!原来阮大小姐是要以毒攻毒,坐山观虎斗,果然是好计!”
这一瞬间,他已经明白,小狐狸布这么大的局,将樊香儿引进阮相府,自然不会仅仅为自己的父亲弄个姨娘。
阮相府内,秦氏只手遮天,而樊香儿出身官宦,进门便是贵妾。而樊香儿其人刻薄寡恩,用来对付秦氏,当真是一剂猛药!小狐狸这一下,又是一箭双雕的好计!
阮云欢见他连最后一步也想通,不由轻轻笑出声来,摇头道,“云欢庆幸,四殿下是友非敌,若不然,云欢岂不是步步受困?”
步步受困吗?那倒不见得!
淳于信乌眸微眯,瞧着对面小小的女子。在整个过程中,他只能瞧着事态展,一步步的猜测,事后虽然想的明白,事先却并不能猜出她下一步要怎么走。如果当真对敌,等自己想明白,恐怕一切都来不及了!
阮云欢见他抿唇不语,又替他斟上一盏茶,说道,“今日我来见殿下,有一事请问!”
淳于信一怔,问道,“你今天出门,就是来见我?”
阮云欢微笑道,“那天四殿下出口相助,自然是猜到云欢用意,只是话未说透,四殿下岂会甘心?今日云欢若不出府,恐怕四殿下会直接设法入府相约吧!”
淳于信听她说的笃定,不禁苦笑摇头。自己在她眼里,竟然像透明的一样!只得叹气道,“你要问什么,说罢!”
连阮大小姐也不喊了,直接你啊你的!
阮云欢微微一笑,突然正色道,“我想知道太医院院正陆太医的一切!”
“一切?”淳于信扬眉反问。
“一切!”阮云欢点头,说道,“最要紧的是经历和为人!”
淳于信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打听陆太医,仍然想了想,说道,“听说陆太医少年进宫,在太医院呆了已经有二十年,医术精湛,为人刚正,宫中妃嫔和朝中重臣对他都极多赞誉。”
阮云欢淡淡点头,问道,“那他家中都有何人,可有妻子儿女?”
“曾经娶过一房妻室,结果妻子难产而死,他便再也不曾娶妻。”淳于信挑眉,眼底滑过一丝笑意。小狐狸这话问的,怎么像媒婆探人家底细?
看来陆太医对亡妻情深爱重!阮云欢点头,又问道,“不知道陆太医可有徒弟?”
淳于信道,“早些年收过几个,出师的,也就三个。其中一个心术不正,在药中谋利,被他废掉。另一个与宫中嫔妃有染,被父皇乱棒打死,还险些连累陆太医。还有一个天资极佳,人品方正,却在七年前被人暗杀。”
“现在呢?”
“现在只有一个徒弟和几个医倌。那名徒人品忠厚,可惜几年下来,陆太医的本事学不到一成!”
也就是说,陆太医果然是真心想收一个传授衣钵的徒弟!
阮云欢轻轻点头,说道,“多谢四殿下指点!”
“能不能告诉我,你又要做什么?”淳于信向前凑了凑,表情活像一个街坊上打听旁人八卦的大婶。
阮云欢笑起,说道,“什么叫我要做什么?”
淳于信皱眉道,“你将陆太医打听的这般详细,说只是随口问问,我可不信!”
阮云欢倒也不瞒他,点头道,“他要收青萍为徒!”
淳于信一怔,问道,“那个嗅觉异于常人的丫鬟?”
阮云欢点头,波光潋滟的眸子向他凝注,倾出了一些认真,问道,“四殿下觉得如何?”
淳于信倒想不到她来问自己,想了想,点头道,“抛开身份不说,若是青萍果然能学了陆太医一身医术,于她于陆太医,都是好事!”
“那么你觉得此事可为?”阮云欢紧跟一步。
“只要你肯放人!”淳于信点头,乌黑的眸子眨啊眨,泛上一抹笑意。只觉得小狐狸嘴里说出个“你”来,比那什么“四殿下”三个字,要好听的多。
阮云欢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吁了口气道,“多谢四殿下指点!”
怎么又成四殿下了?四殿下的脸一黑,眼巴巴的瞅着小狐狸,看的小狐狸一头雾水。
二人又坐片刻,起身离去。刚走到楼梯口,但见前边一间雅室的门打开,店小二摇着头出来。阮云欢“咦”的一声站住,忙将小二拦住,问道,“小二哥,那里边的公子几时来的?”就是门一开一阖的瞬间,她闻到好大的酒味。
小二见是一位漂亮的小姐,忙回道,“那位公子昨儿晚上就来了,醉了睡,醒了又喝,也不知道什么事愁成那样,瞧模样也是位富贵人家的公子,有什么可愁的,唉!”摇头叹气,一路下楼去了。
阮云欢皱了皱眉,便向那雅室行去,一把将门推开。门内,布置精雅的雅室,桌子上酒坛翻倒,一片狼籍,公孙宁正斜倚在长椅里,手抱酒坛,大口大口的喝酒。
阮云欢吃了一惊,忙奔了过去,唤道,“五哥,你怎么了?”她和众位表哥感情极好,常常称呼时省去一个“表”字。
公孙宁恍若未闻,只是不耐的皱了皱眉,又灌下大大的一口。
阮云欢怒起,一把抓住酒坛就抢,大声道,“喝酒能够解决问题吗?究竟出了什么事,你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啊!”公孙五公子公孙宁向来克制,从小大到,阮云欢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样子。
公孙宁酒坛被她拉住,夺了几回没夺回来,却将酒水洒了一身,不由大吼道,“放手,别管我!”一把抢回酒坛,仰头又喝,却现坛里的酒全都洒了,又伸手到桌子上去取另外一坛。
“别管你?”阮云欢也大吼,手猛力一挥,将那酒坛扫了下去,一把攥住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拉到自己面前,大声道,“不就是女人吗?公孙宁,你也是堂堂七尺男儿,想要女人去求啊,去抢啊,在这里喝酒算什么?”
酒坛落地,出“砰”的一声大响,酒坛顿时摔成碎片,酒香四溢。公孙宁身子一震,似乎清醒了一些,没有焦炬的目光渐渐聚了起来,眼珠慢慢转动,终于对上阮云欢的双眸,张了张嘴,艰难的问道,“云欢,你知道?”
“我知道!”阮云欢点头,慢慢将他放开,说道,“是陆家小姐,陆轻漾!”
“是……”公孙宁点头,哑声道,“轻漾……是轻漾……”语气温柔缠绵,却又带着说不出的心碎。
阮云欢摇头,俯身握上他的肩头轻摇,说道,“五哥,你喜欢她,为什么不去争取?在这里喝酒管什么用?”
“争取?”公孙宁突然大笑出声,一把将阮云欢推开,大声道,“争取?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争取?这些日子,我跪也跪了,求也求了,他们始终说我只是个庶子,不愿结亲,可是……可是转眼便将轻漾许给了淳于弘杰!”
“淳于弘杰?”阮云欢失声惊呼。
平阳王之子淳于弘杰!
平阳王是当今皇帝的亲叔叔,元配王妃不曾生养,家中虽有几个姬妾,却始终膝下无子,到了中年才得了一个儿子,便是这个淳于弘杰。
淳于弘杰虽然是庶出,但在许多年中,一直是平阳王的独子,所以颇受平阳王骄纵,在帝京城中,是出了名的跋扈。
而让阮云欢吃惊的却并不是这个,而是,上一世陆轻漾要参加明年的选秀,落选之后才嫁入平阳王府。这一世……是什么原因,竟然提前一年?
望着公孙宁痛楚的面容,阮云欢突然觉得无力。
因为上一世他的不幸,她誓这一世要助他如愿,可是……她明明知道要生什么,却仍然来不及阻止。
“五哥!”慢慢上前握住他的手臂,柔声道,“云欢知道你难受,不过事已至此,难道你就这样一蹶不振,让那些人更瞧不起你吗?”
上一世,在公孙宁为情所苦的时候,阮云欢自己也陷在自己的困境里,从来没有为他做过什么。但是,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了解的公孙宁,绝不是一个自暴自弃之人。过了最难受的这几天,慢慢会好!
公孙宁对她的话恍若不闻,连连摇头,辗转低喃,“为什么?为什么?我虽然是庶出,可是,难道我还比不上一个淳于弘杰?为什么他们宁肯将轻漾嫁给那样的人?为什么?”两道英挺的眉紧紧皱拢,显示着心底的痛楚。
在靖安侯府,公孙宁虽是庶出,但从公孙明远,到汤氏,没有人将他当成庶子。加上同在老侯爷膝下长大,众兄弟也与他极为亲厚,他从不以为自己的出身有什么不同。可是,让他万万想不通的是,为什么陆家口口声声咬死了陆家嫡女不嫁庶子,却转身将陆轻漾许给了同是庶子的淳于弘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