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乐在听说樊香儿肚子里的胎儿无事时,眼底迅速闪过一抹失望,很快又掩了下去,反而向阮一鸣行礼,说道,“恭喜爹爹,有惊无险!”
秦氏眼底闪过一抹戾色,咬了咬牙,说道,“天不早了,既然无事,便都回去歇了罢!”站起身,只向老夫人行了一礼,转身便走。
阮云欢也扶住老夫人,说道,“祖母,既然樊姨娘无恙,我们也且回罢,人多反而吵了她歇息!”
老夫人点头,转身向众人挥手,说道,“回罢,都回罢!”扶着阮云欢慢慢离去。
将老夫人送回紫竹苑,阮云欢方回自己的锦阑轩来,青萍不解道,“小姐,方才为何不令奴婢前去救治?难不成小姐也不想那孩子生下?”
阮云欢摇头,冷笑道,“有没有那个孩子,于我并无什么,只是你不曾瞧出,方才根本不是意外?别说是方才你不能去瞧,你吩咐下去,这几日大伙儿都离樊姨娘的院子远远儿的!”
青萍本来便极是聪慧,被她提醒,恍然道,“难怪,那么乱的场面,二小姐竟然一口咬定是袁姨娘撞了樊姨娘,旁人没瞧清楚,听她一喊,便都当了真!”
阮云欢点头,想了一瞬,将自己身边几人唤来,细细嘱咐。
第二日一早,阮云欢去给老夫人请安,见阮一鸣夫妇已在,先行了礼,方道,“爹爹、母亲均在,云欢恰有事商量。”
阮一鸣昨天忙到半夜,此时还觉得乏困,揉了揉眉心,问道,“何事?”
阮云欢道,“昨日原说今日要遣了那些奴才收拾后园,如今樊姨娘病中,恐怕会惊扰,是不是缓几天再说?”
阮一鸣一听会惊扰到樊香儿,那便是会惊扰到她肚子里的孩子,便点头道,“那便过些日子再说罢,不急于一时!”
秦氏却道,“园子离正屋极远,哪里便惊得到她?”
阮一鸣望她一眼,说道,“园子虽远,但那许多奴才进出,难免冲撞!”
阮云欢勾了勾唇,说道,“那便等樊姨娘身子好些罢!”
秦氏不悦,冷哼道,“过些时天暖,你那些奴才去了田庄,哪里还有人用?”
阮云欢笑道,“昨天闻陆太医道,樊姨娘养上一个月便好,离春耕还有三个多月,哪里便急着要去?”
秦氏心里虽老大不愿,见阮一鸣脸色难看,便也不再说,只道,“那便再等等!”
正说着,突闻外边一阵脚步声急响,有小丫鬟大声道,“老爷、夫人,不好了,樊姨娘不好了!”
“什么?”阮一鸣脸色大变,呼的站起几步冲出门外,喝道,“胡说什么?什么不好了?”
老夫人也是变了脸色,颤颤的站起,说道,“别吓她,让她慢慢说!”
小丫鬟是昨天暂时调去服侍樊香儿的,此刻急的泪都落了下来,说道,“昨儿姨娘服了药,本来已好了些,今儿晨起还喝了半碗粥,哪知道刚才服了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疼的满床打滚,下边出了血团子!”
老夫人一听,惊的险些晕了过去,颤声道,“还……还不快些请太医?”
小丫鬟回道,“已报了给常管家,命人去请!”
阮一鸣到了这会儿反而定下心来,回身向老夫人道,“母亲且莫着急,儿子去瞧一瞧!”说着施了一礼,匆匆而去。
秦氏闻着脚步声去远,才起身道,“儿媳也去瞧瞧罢!”行了礼转身而去。
老夫人抓着阮云欢的手,身体仍是不自觉的颤抖,颤声道,“她!是她!”
阮云欢扶她坐下,轻声道,“如今樊姨娘肚子里的胎儿要紧,旁的事迟些再说!”
老夫人点头,慢慢坐回椅中,向杜鹃道,“命人前边去守着,有了消息,速速来报!”
杜鹃应命,匆匆去安排人手。
这一等便是整整一个上午,到了近午时分,有小丫鬟匆匆来回,说陆太医已经出来,却没有听到说些什么。
老夫人再坐不住,抓着阮云欢的手,说道,“我们去瞧瞧!”
阮云欢点头,扶着她匆匆向前边奔来,后边丫鬟、妈妈瞬间跟了一群。
刚刚踏进院子,便闻屋内传来樊香儿撕心裂肺的哭声。老夫人脸色一变,疾走几步,抓住一个小丫鬟,问道,“怎么了?”
小丫鬟满脸惊慌,摇头道,“只闻说樊姨娘肚子里的胎儿没了,旁的……旁的奴婢不曾听到!”
老夫人脑中一阵昏眩,放开她直愣愣的闯进房去,见阮一鸣呆立当地,劈头就问,“没了?”
阮一鸣恍然醒觉,失神道,“没了!一个成形的男孩儿,就这么没了!”
老夫人腿一软,木然跌入椅中。
从一早小丫鬟报信,阮云欢便料到有此结果,倒也并不意外,向陆太医问道,“姨娘身子可好?昨儿不是说只是动了胎气,怎么今日就没了?”
一句话提醒,老夫人也忙问道,“是啊,昨儿不是说不打紧吗?”
陆太医脸上现出一些迟疑,说道,“此事古怪,不知今日那副药的药渣可在?我要验一验才能确定!”
巧慧正抹着眼泪出来,一听这话,说道,“一定还在厨房,奴婢去拿!”拔步就向门外跑去。
刚跑到门口,便闻院子里一阵吵闹,阮一鸣心情恶劣,闻声大喝,“何事,吵什么?”
院子外一寂,跟着脚步声响,护院小五扭着一个丫鬟走了进来,躬身道,“老爷,奴才见这个丫头鬼鬼祟祟的,怕有什么勾当,便拦住一问,岂知她转身便逃,奴才便赶去将她抓住,不想惊扰了老爷!”
阮一鸣目光向那丫鬟身上一扫,问道,“你跑什么?”
丫鬟脸色惨白,吓的打颤,只是说道,“奴婢只是忘了东西,要回去取,哪知道他不由分说便来动手,奴婢才跑的!”
阮云欢扬了扬眉,说道,“你是这府里的丫鬟,纵然不常见到护院,不识得小五,他的服饰你岂有不认识的?他既问你,说了便是,跑什么?”
丫鬟身子一缩,颤声道,“奴婢……奴婢也是一时忘了……”
“忘了?”阮云欢冷笑,转头向阮一鸣一望,便不再语。
阮一鸣身为一朝之相,岂是容易被人糊弄的?闻言也是一声冷笑,喝道,“给我拖下去打,几时招了,几时带回来!”
“是!”小五应命,上手便要拽那丫鬟。
丫鬟大惊,噗的跪倒,连连磕头,急声道,“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奴婢说!奴婢都说!”
一旁秦氏抬了抬眼皮,唇角噙着一抹冷笑,静坐不语。
阮一鸣喝道,“说!”
丫鬟磕头道,“奴婢是昨儿才调来服侍樊姨娘的,方才闻说出了事,奴婢不曾经过大事,一时胆怯,怕连累了自个儿,便想偷着躲开,这位护院大哥唤奴婢时,奴婢更怕,便想着逃跑!”
阮一鸣皱眉。要说有胆小怕事的奴才,也难免如她所说,见那丫鬟吓的整个身子抖如筛糠,似乎不是假话。但若就此放过,却又觉得太过轻易。
正在思量,但见巧慧奔了回来,脸色青白,说道,“老爷,那……那药渣不见了!”
阮一鸣脸色越阴沉的可怕,冷笑道,“服药下去片刻,肚子里的胎儿便没了,如今均顾着照顾姨娘,药渣却又不见了,好!很好!”狠狠咬牙,额角青筋崩现,喝道,“将这院子里的人全拘起来,一个一个审问!”
外边家丁护院早已聚齐,闻命齐声答应。
青萍悄悄上前一步,在阮云欢耳边低语。阮云欢将眉一扬,说道,“爹爹,还是先搜这丫鬟身上罢!”
阮一鸣侧头向她一望,目光扫向一旁的青萍,点了点头,向秦氏身后的张妈妈一指,说道,“你去,将她身上的东西都搜出来!”
张妈妈应命而出,在那丫鬟身上摸了一周,除去一些零散的东西,摸出一个纸包来放在桌上。
阮一鸣向那纸包一瞧,说道,“打开,瞧瞧是什么?”
丫鬟一见纸包,顿时整个身子软倒,瘫在地上。
张妈妈将纸包打开,赫然见是一包药渣,便唤道,“老爷、夫人,这……”
秦氏脸色大变,上前一步一掌抽在丫鬟面颊,喝道,“快说,这是怎么回事?”
丫鬟已抖的不能动弹,只是颤声道,“这……这是昨晚的药渣,今儿一早,巧慧姐姐便命奴婢倒掉,奴婢一时错不开手,又怕巧慧姐姐责骂,便……便藏在身上……”
“昨晚的药渣?那今日的呢?”阮一鸣问。
丫鬟全身颤抖,只是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陆太医瞧了半晌,此时开口道,“相爷,让卑职瞧瞧这药渣!”行到桌案前,将那包药渣细细的瞧了瞧,又拿起一些放入口中细尝。隔了一会儿,脸色微变,转身向阮一鸣一礼,说道,“这药渣瞧着极是新鲜,绝不是昨晚的药渣。更何况,这药里掺有红花,若是姨娘昨晚饮了这药,又岂会熬到今日才滑胎?”
“红花?”门口二夫人马氏、三夫人吕氏恰好赶到,听到此言同时惊呼出声。纵然不通药理,红花滑胎,但凡女子大多知道,更何况老夫人和妯娌三人都曾生育过孩儿。
陆太医郑重点头,说道,“而且这红花药量不小,若不是卑职来的快,便连姨娘的性命也是难保!”
阮一鸣脸色已经变的极为难看,勉强向陆太医一礼,说道,“有劳陆太医,只是此事未了,还要请陆太医委屈一下,做个见证!”
陆太医点头,说道,“自当效劳!”
阮一鸣当下命人请陆太医到书房歇息,转身狠狠瞪着那丫鬟,冷声道,“你是要自个儿说,还是等本相逼你说?”
丫鬟眸底皆是绝望,眸光速速向秦氏一望,又立即垂了下去,摇头道,“老爷,奴婢并不知道什么红花,这药渣果然是今日巧慧姐姐给了奴婢,让奴婢丢掉的!”
“你胡说!”巧慧尖叫,扑上前抓住那丫鬟连挥带打,边哭边叫道,“是我给你的?难不成是我给我家小姐下药?又让你毁灭证据?你这个毒妇,是受了谁的指使,害了我家小姐不算,还要栽赃给我!”